萇兒打幾天前起就跟卿妝不對付,見天尋釁滋事,卿妝不跟她一般見識她不高興,跟她針鋒相對她敗下陣來更不快活,逮著個機會見縫插針也得添堵。


    周氏聞言氣得往她額頭上頂了記,“小猴兒成天瞎白活,鄴京城這大,還不興別人有這名姓,邊兒去。”


    她揉著腦門萬分委屈,“您也甭怨,她姓衛罷了,誰都不跟還就挑我。”又低頭看吃手的小女孩,“哎,小妹子,我不認識你爹媽,哪來的迴哪去嘿!”


    那小女孩倒也不認生,仰著臉直直地瞧她,“認識,你跟我娘親坐一趟車。”


    “我跟你娘多早晚坐一趟車?”萇兒更鬧不明白,眼神往卿妝那兒瞄,擠眉弄眼地哼哼,“合著這孩兒原是你的啊,阿姊。”


    不跟她這兒討兩聲便宜,今兒是沒完了,卿妝掖著手望了望飯莊外車水馬龍,悵然道:“還真讓你說著了。”


    眾人目瞪口呆,她又笑著補了句,“這小丫頭約莫是衛家的哪位小姑奶奶,馬車上有衛家的徽誌,她大概認岔了,咱迴頭出門問問,尋著車好給人爹媽送迴去。”


    萇兒一腦門興奮勁兒徹底偃旗息鼓,垂眉耷眼衝那小女孩比了比門口,“請吧,您!”


    小姑娘也不見外,等她的手垂下來不慌不忙地牽住了,萇兒翻個白眼卻瞅見卿妝望著她直樂,壞心思又上來了,“阿姊,這小妹子真不是你的,要不你再好好瞧瞧?”


    她笑得不懷好意,卿妝饒有興致地看了她半晌,直把她看得發毛才言語,“你這小妹子今年少說五歲,五年前我尤像你那麽大,我可怎麽有的她,心有餘力不足,讓你失望了。”


    萇兒吃了個啞巴虧,還惦記著前些天叫她拿住的事兒,心裏頭越發不痛快,領著孩子頭前蹬蹬地直走,到了撿孩子的地界兒眼一乜又氣上了。


    她跟這兒吹胡子瞪眼那廂就有個不識趣的,從巷子裏鑽出個四五十歲身穿碧綠比甲的婆子來,一雙眼塌著,麵上肉皮堆疊,行色匆匆。


    出了巷子口站住腳四下打量,一眼看見萇兒領著的女孩忙不迭拽跟前了,口中還斥道:“作死的,往哪跑去了,叫我好找。”


    那小女孩分明不樂意被她指著鼻子罵,硬要從她手裏掙開,那婆子更火大,照準了孩子的後背就擰了兩下,小女孩霎時咧嘴嚎啕大哭。


    萇兒被她唬了一跳,當下就急眼了,把女孩護在身後給抹淚,“嘛呢,你誰呀,那麽老年歲欺負個孩子,越活越抽抽!”


    那婆子眼睛一立,抬腳就邁過來頂,“你誰呀,那是我家小丫頭,你拉去做什麽勾當?剛才是不你把她騙走了,想把她賣了不是,我告訴你趕緊還迴來,我家大人就在頭前,給你們拉到衙門裏全砍了!”


    萇兒向來氣性兒大的很,見她蠻橫毫不示弱,冷笑道:“喲,你家大人哪位爺兒呀,這樣厲害人物,衙門合著你家開的鋪麵不是?你說這是你家丫頭便是你家,我還說這是我家的,你打我小妹子,我正好要到衙門裏講理呢!”


    她兩個大小聲嗆上了,來往的人紛紛側目,那婆子見勢不好,往當地兒一坐開始哭嚎,“喪盡天良了啊,大夥兒快來瞧兩眼,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當街拐賣孩子了啊!”


    她扒心撓肝捶胸頓足,聲勢浩大,萇兒不能當街利落地揮刀頓感無奈,迴身扯住卿妝的袖子央道:“阿姊,這婆子瘋了,由她這麽胡掄早晚把衙門裏的人招來,怎麽好?”


    那婆子繼續幹嚎,卿妝揉了揉耳朵,眾目睽睽之下指使著萇兒以毒攻毒,“還能怎麽好,她撒潑你就得耍賴,把她拖巷子裏頭敲暈擱著,等人問就說她嚎猛了一口氣兒沒上來,咱也愁得很呐!”


    萇兒得了條明路捋胳膊就要往上衝,結果路當口行過來趟匆忙的馬車,簾子叫個十幾歲的小丫頭挑開了,衝這處嚷嚷,“李媽媽,太太叫您找咱們姐兒,您跟這兒鬧什麽呐?”


    地上婆子聽了當即把臉一抹,指著卿妝一眾顛倒黑白,“她們拐了姐兒去要把她賣了,把姐兒都唬哭了,我跟這兒截住人,她們這檔口想溜,快去叫人來!”


    哪家當媽的聽了自個兒明珠子叫人惦記上了能善罷甘休,隻見那車驀地停了,上頭慌裏慌張下來位錦衣玉容的夫人,叫丫頭攙著怒氣衝衝地奔來,“是何方賊寇,欺人太甚。”


    地上濫嚎的李媽,這會功夫也不鬧騰了,一骨碌爬起來引著人往這兒瞧,“太太您看,就是她們,她們拐了姐兒去了,我攔她們還不依不饒的。”


    那夫人拿眼往這兒瞅,麵上的怒意卻漸漸散了,盯著卿妝後頭的周氏道:“周嬤嬤?”


    周氏往前近身,福個禮道:“給徽姑奶奶請安,姑奶奶家的姐兒叫咱們奶奶路上碰到了,正等著爹媽來尋,李媽媽這麽樣咱們也不好交人,鬧笑話了。”


    說罷了,又低頭同卿妝小聲道:“這是西府四太太家裏出了門子的小姑奶奶,閨名修徽。”


    卿妝一笑,給衛修徽福了禮,“奴給徽姑奶奶請安。”


    衛修徽和煦一笑,還了個禮,“這是卿妝姑娘吧,年節裏我婆家老太太病中,沒顧著迴府上,一直也沒照麵。今兒可巧了,倒是托了我這姑娘的福。”她將撲進懷裏的小姑娘轉出來,“梓姐兒,卿妝姨娘救了你,去納個福。”


    小女孩這會見了娘雲收雨霽,歡喜地應了是,規規矩矩蹲了蹲身,甜甜地叫了聲姨娘;那廂李媽見勢卻不大高興,嘀嘀咕咕的,“一個叫趕出門的小婦,太太什麽樣的身份,跌臉了。”


    她隻跟衛修徽言語,旁人也沒鬧著明白內情,就見衛修徽的臉色當下便不大好瞧,隱忍著道:“勞煩李媽媽將姐兒抱迴車上頭,我跟姑娘說會話。”


    李媽老大不樂意,一把抱了小丫頭,上車的光景還埋怨,“太太出了門也不講著規矩了,迴頭老太太跟前問起來,我隻得照實說了。”


    卿妝隻當沒聽見,和衛修徽挽著手站到背人的地兒,瞧她臉色沉鬱便勸慰道:“姑奶奶且安心,梓姐兒大約是認差了車馬,一直跟著奴身邊的小姑娘,奴見了就跟這候著,不敢叫她吃苦。”


    衛修徽搖頭,“你是應大哥哥房裏的,都是自家人,我何嚐惦記這個。”她比了比馬車上的李媽,“那個是我婆婆身邊的媽子,素日嚴苛的很又極講規矩,我這姑娘年歲小,冒冒失失也不曉得如何得罪了她,可怎麽哭成這樣?”


    別人家內宅的事兒,她哪裏能插得下手,卿妝聽了隻道:“想是李媽媽尋姐兒尋的急切了,難免煞不住性子,一時拿作自個兒的孩子一樣,多心疼了兩句。”


    衛修徽愁苦著臉,“我不求她這個,倒是莫叫她欺負了去。”她大約覺得言多叫人取笑,這才止了悲聲拍拍卿妝的手背,“今兒多虧了姑娘,倘或沒遇著你,梓姐兒不定上哪兒去了。”


    卿妝忙道不敢,“姑奶奶和姐兒福氣深厚,邪祟都不敢近身,何況這路上街口的小人,姑奶奶寬心便是。”


    衛修徽聽了便掩唇而笑,“借你吉言,我得好好謝你,這一時半會我得上大哥哥家拜老太太去,後兒我做壽你得來,我等不見人可就不開席了。”


    卿妝福身隻說姑奶奶抬舉,又講了幾句推磨的話,衛修徽惦記孩子便上車走遠了。


    周氏和青安來扶人,萇兒跟後頭還氣道:“那媽子年歲也不小了,一點都不通禮數,對小主子也下的去手,要是擱家裏我早打得她三魂出竅。”


    初齊也應和,“可不是的,奴瞧著也不大敬重姑奶奶,哪家的老婦有她這樣的氣性兒。”


    周氏道:“徽姑奶奶嫁的爺們兒姓朱,年前跟了鹽利轉運使一下躍到從五品的任,朱姑老爺他媽是小門小戶裏出來的,一朝抖起來了不知道如何是好。嫌徽姑奶奶是庶出又生不出哥兒,一年給朱姑老爺納了兩房妾,徽姑奶奶性子善又不愛往家裏言語,連婆婆身邊的老媽都能欺負到頭上來。”


    青安聽了,對卿妝道:“要不奶奶後兒莫要上朱府去了,跟姑奶奶推脫有事兒,反正您也沒實打實答她的話,免得到時候碰到蠻不講理的一家惹閑氣生。”


    明天又是怎麽個情兒,她這兒還一腦門官司呢,哪有功夫氣別家的事兒,去不去的再議吧,當下領了人迴別莊等著明兒的文武鬥。


    轉天剛過了午,一早出門探信的初齊就奔院子裏來通風,“姓趙的果真來了,領了十好幾個,沿孟進賢家裏外都埋伏好了,單等著牙婆一來便要攆人。”


    這頭的卯挖好了,就看衛府的榫多早晚來了,結果左等右等,一直到掌燈的光景衛府早該到的賬房也沒見個影兒,趙生員那廂開始壓不住火兒了。


    初齊見了坐不住,一路從莊子外頭又蹽迴來,火急火燎地道:“尋常下半晌也該到了,可怎麽這檔口還沒動靜,要是再不來,那姓趙的可準備帶了瑞鵑跑了,咱該怎麽擋那起子查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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