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這話說的誰也鬧不明白,到了僻靜處周氏緊走兩步扯了人低聲嘀咕:“咱們伺候姑娘剛迴來,左右摸不著頭腦的,大人和姑娘平素什麽樣你不是沒瞧見,高氏言語的這叫什麽事,聽了叫人臊的慌。”


    和氏清了清嗓子,“半個時辰前,高氏領著她婆子媽子上庵堂往老太太跟前一跪,說是今兒本想和姑娘一塊熬藥來著,哪料看到灶上正給姑娘做藥丸子的丫頭神色詭異,她生怕對姑娘不利就想要丸給試藥。結果那丫頭神色慌張左右不肯,她讓婆子搶了來一聞,就發覺不是女人補身的藥,倒是給爺們兒房中禦女所用,藥性大損爺們的身子。”


    沒聽過這麽荒唐的話,周氏有些傻眼,看著卿妝冷笑沒得著急,“這話怎麽說的,我們姑娘多早晚做過這樣下作的勾當,退一萬步說即便有這樣的膽子,也不能明目張膽不是?”


    和氏歎口氣,“誰說不是這個理,可壞就壞在那搓丸子的丫頭承認在應天就伺候過姑娘,是心腹,成日裏辦這差來著。這會是打應天跟了來,因先前叫人投了毒這會才醒,在院裏沒她活,就幹老本行,說叫又兒。”


    卿妝聽了直覺腦仁疼,當初紋以和又兒都是崔媞院裏的,崔媞瘋了那會做了迴點心,有毒的兩塊叫這倆吃了。紋以沒救過來,又兒一直昏迷,這檔口醒了之後怎麽成伺候她的人了?


    她看著和氏道:“和嬤嬤是知道的,我那會出了事,大人覺著小崔姑奶奶院裏人手不夠,將這倆丫頭給了姑奶奶使,她們沒有一個是跟過我的。”


    和氏搖搖頭,“我記著這茬呢,找了花名冊給老太太看,可老太太就惦記著那藥丸子傷大人的身子,以為姑娘夥同我糊弄她來的,壓根兒不信。”


    這事觸著老太太逆鱗,迂迴是迂迴不了了,正麵應付吧,卿妝抻抻袖子理理衣裳,“成了,我知道了,這就去見老太太。倒是一早叫和嬤嬤替我請上迴給問脈那位姓王的老郎中,這會可請到了?”


    和氏說請了,“早間給人上門問診耽擱了,這會正在來的路上,差不離該到了;大人也不曉得上哪兒,姑娘先拖延些時間,等人來事就好辦了。”


    棘手的很,哪裏有好辦的,最怕老太太讓火氣烘得連幾分清醒都不剩,還沒等她開口解釋就拖出去打死,那沒得冤屈。


    一路匆匆,見了庵堂廂房丫頭挑簾子叫進,卿妝深吸了口氣抬腳往裏頭邁,上首老太太拄著沉香拐坐著看她來恨不得撕碎了吞了,下首坐著衛姪和高氏正得意洋洋地瞅著她。


    都是鬼扯的行家裏手,這事兒今兒可沒消停了,她沒敢往裏間挨得太近,隻在天彎罩罩跪了,“奴給老太太請安,給姑奶奶請安。”


    話將說完,裏頭一個物件衝著她腦門砸了過來,“下作玩意兒!”


    都罵上街了哪容她躲躲閃閃的,她跪的筆直,額頭叫那物件重重磕上了,疼得險些沒叫她昏過去,茶碗摔地下連茶帶碎瓷渣子飛濺她一身。估摸是砸破皮了,眼骨鼻梁噝噝啦啦往下流血,她兩眼一花也不敢暈厥,隻伏地請罪,“老太太息怒!”


    “息你老子娘的怒,到底是下三濫的玩意兒!”老太太把沉香拐敲得震天響,“虧得應哥兒把命都要給你,你不掏心掏肺待他也就罷了,還費盡心思地蠱惑壞他身子,你安得什麽心?”


    衛姪還在一旁煽風點火,“老太太,她和那暗家子也沒兩樣,就說應哥兒怎麽能喜歡她這樣的,原來拿身子勾人。這會叫人扒了皮就剩一身騷味,裏裏外外都髒透了,留在家裏終歸是個禍害,叫外頭牙婆來賣給鴇母得了!”


    老太太揚聲叫棠姑,“站什麽幹岸,還不按著姪丫頭的話做去!”


    高氏忙攔,“老太太,到底等大人迴來再言語,大人這會功夫稀罕她稀罕的緊,處置了她沒得叫大人同老太太生分了。”


    歪嘴和尚念經,沒有一通正經話,隻會火上澆油,老太太立時炸了窩了,“這個家叫他作得不得安生,還敢來同我生分,他要敢挑眼明兒也不要姓衛了。這個賣了太便宜她了,叫人拉出去打死,丟在亂葬崗上不興埋的!”


    卿妝胳膊叫人掐住了,生拉硬拽往外頭拖,她忍著疼哆嗦著開口,“老太太,奴到底哪兒處冒犯了您,上路前也懇請您示下,奴即便去了也不覺得委屈。”


    老太太氣得說不出話來,倒是衛姪一把青瓷瓶子丟到她臉上,“自個兒做下不要臉的事兒倒還敢問,這裏頭是什麽,給了應哥兒吃了多少了?”


    綠豆大小的丸子滾落出來,她迷迷糊糊看了眼,咬牙道,“老太太姑奶奶容稟,奴壓根兒沒見過這丸子,從來也沒敢給大人吃過什麽,奴冤枉!”


    “還敢喊冤枉,給我掌嘴。”衛姪惱了,使了婆子來治她,“今兒早上高丫頭逮了你院子裏的下人又兒,用草藥搓這丸子搓的正起勁兒,找了醫婆瞧過了是什麽三子丹,給爺們兒房裏使的,還敢說不知道?”


    卿妝目色冷厲,唬得那婆子倒退了一步,她也不在乎,掙紮道:“奴從沒做過這樣的事兒,又兒也不是奴院子裏的。當初小崔姑奶奶身子不好,大人差又兒和紋以給小崔姑奶奶使喚,後來紋以死了就剩她一個,她從沒有跟過奴。”


    衛姪拍案而起,“死到臨頭了,還敢禍害旁人,滿口胡言,還不拉出去打死了事。”


    她強著脖子不讓,力氣使上了些倒叫家法婆子為難,硬生生往她膝窩子裏踹了一腳也沒能叫她屈服。裏頭正鬧著,外間丫頭進來迴事,“王老先生到了,問這會老太太可有空,給請脈來了。”


    老太太冷笑,“來的正好的,叫他來驗驗,這個藥可真是害人的,免得說我衛家冤枉了這個下三濫的東西。”


    家法的婆子拖著卿妝避到屏風後頭去了,就聽著外頭有人來來迴迴,似是撿起那些藥驗了驗,片刻後個老邁的聲道:“迴老太太的話,這藥叫三子丹,裏頭是菟絲子,蛇床子和五味子,拿酒團成丸子給爺們在房中助長龍馬精神。”


    高氏跟在後頭忙道:“對對,今兒早上奴瞧又兒那丫頭正拿酒和著丸的,地上這些個都是,手法嫻熟得很呢!”


    那蒼老的聲音卻拐了個彎笑道:“夫人您說笑了,這丸子雖說是三子丹沒差,但是團了有五六年了,因不是現下做的,自然也沒什麽藥效。老太太,若是您府上哪位世兄要使,可差使老頭兒一聲,這就做了來,卻不可多吃。”


    高氏急眼了,約莫是走了幾步上跟前嗆聲,“你這老鬼兒打哪裏來的,滿口胡言亂語,今早我親眼看著人鬼鬼祟祟丸這個,怎麽是做了許久的?你該不會勢卿妝相好的吧,裏裏外外這麽周全她,老太太您瞧瞧,卿妝作怪都作到這老不死的身上來了。”


    這姓王的老郎中原先跟著衛應的祖父上過疆場,烽火裏來去也未成家,等著太平盛世老太太瞧他孤苦又惦記著往日的功德,便給他添了處宅子辦了醫館,也好給衛家上下瞧病。尋常時候拿自家人看待,哪裏容高氏在這兒汙言穢語的,當下就惱了。


    那老郎中也是個氣性硬的,“老太太,這丸子是拿蠟封住,好些年沒動彈看著簇新,可惜終歸擱置久了藥味兒也散了,您上哪家請郎中來看都是這個道理。再則,您府上這位少夫人怪罪我怪罪的沒有章法,我跟著老太爺數十年,臨老得這樣的罪名,大約隻有以死謝罪才能對得起老太爺的提攜之恩。”


    老太太忙攔,“素日家裏上下哪個不知道你的為人,可著鄴京找也不見得有比你醫術高明的,今兒這樁事是我後宅出了個不規矩的倒連累上你,你且上前頭歇歇,不過片刻我定當給你個說法。”


    閑人退散了,老太太久抑的火氣這才盡數發泄出來,衝著高氏厲聲道:“你還不跪下,前兒一陣兒一陣兒鬧,我隻當你少年心性,看在應哥兒的麵子上饒你兩迴。誰知你壓根兒不收斂,編排出這樣的罪名栽贓陷害,心腸可見著黑透了。”


    高氏跪在地上嗚嗚咽咽地哭嚎,“奴沒有栽贓陷害,奴是親眼看見又兒做這丸子的,是卿妝,是他們串通好了,老太太您明察!”


    “還不住嘴,喪心的東西,怎麽挑了你到應哥兒身邊伺候。”老太太越想越憋氣,索性叫了家法婆子來,“給她送到別莊上,挑個老鰥夫嫁了,一輩子都不許出莊子。”


    高氏聽了簡直五雷轟頂,這時候也毫不顧忌了,跪爬了幾步到衛姪跟前,“姑奶奶,您救奴,救救奴吧!”


    老太太擰臉看衛姪,“怎麽,這裏頭還有你的事?”


    衛姪一腳將人踢開,訕笑道:“老太太玩笑了,我就上這瞧熱鬧,與我何幹呐?”


    這頭的事兒還沒理清,外頭又進來個小丫頭,“老太太,外頭拿了個闖門的爺們,說是高姑娘的哥子,來問好好當了東西,怎麽這會又要討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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