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妝被東貞吵的腦仁疼,一把將她臉推個背麵兒,“瞎嘞嘞個什麽,東西屋的好些個姑娘都在。”


    “光瞧著你了,”東貞手肘一個勁兒鼓搗她,“快說說,大人同你講什麽?”


    她晃蕩地眼發花,“能說什麽,叫咱們勸著姑奶奶不要讓她上保定,路偏地遠的再顛出個好歹來,害怕真見了哭的止不住平白惹病。”


    “這我猜著了,”東貞眼珠子眯縫成一條線,咂吧咂吧嘴兒陰陽怪氣的,“不能就這麽點兒片湯話,還得說旁的吧!”


    “我身上背的這起子人命官司,說若是最後結了案同我沒什麽幹係就放我出府去,內情沒敢問,這麽些日子了,我原是有些擔心的。”卿妝垂了眼睛,耳朵裏卻聽著正屋裏醫婆跟人迴事,一會該出來了。


    她收住了笑,“這是個要緊的,大人給你個準話兒沒有,多早晚?”


    卿妝搖搖頭,“隻說了一句放出府的,大人臉色不好,我沒言語。”


    東貞拍拍她的手安撫道:“沒事的,且等些日子,你就是傻裏傻氣的才叫人栽個罪名到頭上,當時要是跑得快點何至於被冤枉了?說起來鬆江的知府也是塊板油,姑娘家家能大庭廣眾殺人,簡直是叫笑掉牙。”


    逢著兩個小丫頭送醫婆出門,東貞領著卿妝迴正屋,就把這事岔過去了,崔媞仍舊昏沉著,小灶又端上罐藥熬。卿妝守著紅泥小爐,芭蕉扇扇一陣兒笑一陣兒,能出府了,多好!


    她隻顧著傻樂,外頭送了條元青的裙子來叫她換上,崔老姑奶奶沒了,這院裏見不得披紅掛彩的。好在崔媞尋日裏也不好花紅柳綠,隻把漆柱燈籠拿藍綢子裹了,丫頭們衣裳換了元青或是灰藍的,實在不成外頭罩上點勉強對付。


    針線上的幾個婆子到後,防著崔提醒了仍舊要上保定,鄭婆和順榮家的打發丫頭去置辦紙帛帔帷果菰,即便最後去不成做水陸道場也是用的上的。


    到了下半晌又叫來幾個伶俐的小子,先往城中的毗盧寺請大師父預備下,再拜了《水陸修齋儀軌》的拓本來府裏鎮著。


    轉過天崔媞也沒醒,牙關咬的連藥都灌不進去,甭說吃飯了,燕窩叫進來一盞倒一盞;丫頭們走道都躡手躡腳,生怕喘口大氣唬著了就得扠出去吃板子。


    第三天頭上籠在院裏的烏雲終於散開,榻上的姑奶奶醒是醒了,可就不願睜眼。這會倒不鬧著上保定,隻一味流淚,卿妝幾乎把藥罐子熬出個窟窿也沒聽崔媞用進去一口。


    又過了兩日,掌燈前盛姨娘打發雁湘來迴事,說屋子裏的蕉萼白寶珠開了,姑奶奶若是有精神就搬來瞧瞧。


    探病的紀姨娘聽了就說不如將茶花搬到水榭上開桌菜行個令,也好出去散散,崔媞麵淺,有人來請撐著也要同去的,這晚上的席麵就備下了。


    卿妝對那水榭甚是抵觸,如今聽著名兒腦仁都發緊,就隨在眾人跟前免得出岔子,崔媞也嫌那曲迴廊晦氣就繞了條道,置身數叢石林湘妃竹的僻靜裏緩步慢行。


    逢著前頭有先去布菜的丫頭迴轉,大約沒瞧清這檔口有人,一路嘻嘻笑笑咬耳朵,一個道:“下半晌我聽前院兒的貴子說博陵給大人來信了,講起要立太太的事。”


    另一個就笑,“這事說好些年了,也沒見個動靜,老太爺叔伯們再著急也不頂用啊。”


    前一個又道:“這迴可不同,老太爺們急的緊了,裏外的意思太太得抓緊立,不濟就抬個妾,饒是這麽著再沒功夫總得有通房大丫頭吧?大人開春二十八,房裏頭沒人可怎麽好?”


    後一個咯咯直樂,“那咱們這兒有戲瞧了,三個奶奶可選哪個好?”


    曲廊上壓根兒沒人敢吭聲,崔媞病著本就不愛講話,這會又是往她心窩子裏捅的事,兩個姨娘麵麵相覷,隻覺得今兒這宴可真沒什麽意思。


    賞花宴果真喝不到幾盅就散了,崔媞原路返迴,卿妝挑著燈在前頭冷不丁被她扯了把袖子,她迴頭瞧她煞白的臉兒,心裏頭不安:“姑奶奶?”


    崔媞攥著她在哆嗦,“你,頭前,瞧沒瞧著個白影?”


    卿妝舉高了燈籠四下照了照,疑惑道:“姑奶奶,您是不是瞧著風吹著竹子晃蕩了?”


    鄭婆和順榮家也緊著勸,崔媞壓根兒不聽,臉色越發白了,“不不,就那兒,卿妝你去,”她指著太湖石一處石洞,“那兒,我瞧著有白影,去!”


    卿妝心頭發毛,和東貞互看了一眼,放輕了手腳往那兒挪。


    這頭燈籠遲遲不前,兩個姨娘在水榭瞧著正預備打發丫頭來問,結果聽著聲淒厲的慘叫,硬生生撕開無邊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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