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卿妝昨兒下手沒留著情倒也管用,鄭婆恨她恨得牙癢癢,但又怵她還有別的方收她,氣焰隻在屋子外麵燎了幾迴。


    她沒好氣地打發東貞去掃院子,轉臉瞅卿妝,恨鼻子恨眼的,“後兒冬至,姑奶奶要畫消寒圖,該領的領齊了。”


    消寒圖卿妝聽過,是閨秀文士的愛好,冬至這日畫上支八十一瓣的梅花,往後每日染一瓣,待到八十一瓣塗完九九寒天就過了。尋常人家用白紙數九,官宦人家用江平素練畫梅,染色用蘇方木調出來的絳色胭脂膏子。


    可天還沒亮,庫房管事不上值,而且每個院領物件事先都要管事嬤嬤的花押證明,要這個時辰貿然去找和氏印章,她卿妝就是個傻子。


    橫在門上的鄭婆卻不管這個,一把將她搡出去,“利落點,甭嚇著貴人,再驚了姑奶奶,死了的爹媽都不得安生。”


    卿妝搖頭,從袖子裏掏出昨天畫下的衛府路線圖本往和氏住處摸,到了山牆下沒拐去敲門,藏在紫竹的背風處眯了大半個時辰,等聽著裏頭和氏訓人她才醒。


    本以為領了花押就能取著素練胭脂迴去,結果卻像曆經九九八十一難,花押被管事扣著,說物件全讓湖對麵姨奶奶的丫頭抱走了,等過兩日來取。


    偌大個衛府就備了兩人份的,傳出去簡直貽笑大方;花押也不給,趕明兒吞了千二八百兩銀子再往她頭上栽,哪兒說理去?


    卿妝肚子裏昨兒委屈燒到今天的火慢吞吞燎著了肝,可這是衛府,她是被送來的見麵禮,得識時務。想到這一層,火氣在天寒地凍裏都消得快。


    她撩袖子準備說道,一把晧腕卻被薄薄的篾子壓住了,身後的人開口,“大清早的裹亂,這是姑奶奶院裏的卿妝姑娘,德行!”


    管事順台階爬下去,衝那人揖個禮笑得諂媚,“小人眼混,要不是和嬤嬤敲打,還記不得頭前還剩塊上好的練子,這就給卿妝姑娘拿去。”


    和氏的麵子好使,卿妝捧了匣子離開庫房,想到沒人處正兒八經謝她一迴,就等著沒走遠,結果正聽和氏斥那管事:“越發出息了,還學會跟個戲子抖機靈,跌份!”


    人背著人,說什麽話都能盡興。


    一盡興就忘乎所以,和氏難免多說幾句,“雖說她不主不仆,可往後的事誰知道,昨兒眼兒媚還不是使到大人那去了?這會看著落拓,趕明兒一步登天,現在你作踐她,到時候連你家祖墳都給扒了,孤魂野鬼甭找我嚎!”


    管事噤聲,越發顯得和氏幹脆,“那崔姑奶奶再不得大人意,半麵眼淚都淌進棺材了,大清早就擠兌她,折壽的玩意,有這功夫不如挺屍去!”


    再往下卿妝沒聽,眼巴巴往上瞅,合著下的雪都洗天了,湛藍的連片雲都沒有。就因為太純粹,看久了眼發花,她揉揉肚子,隔了一天半夜才開始後悔。


    她手指擱在紅漆匣卷草蓋上搓搓,身後就有人說話,“這半天的,卿妝姑娘還沒走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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