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涼,汣璃起身披了一件素色的裏衣,屋內生了炭火並不寒冷,她躺在床上睜著眼盯著紗帳,她很困,很困,但是卻睡不著,隻要閉上眼睛就會看見白影全身插著羽箭對她哭,地上很多斷肢殘臂向她爬過來。


    它們說著,“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她一直退,一直退,最後退無可退,身子被一堵溫暖的牆擋住,一迴頭,看見的卻是東夜陵,他手裏的刀,毫不猶豫地插進她的腹部,他冷冷道,“你害死了本王的孩子,害死了本王的妻子,本王要你死。”


    她猛烈地搖頭,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想說,你不是也不想要那個孩子嗎?不然你不會在她的熏香裏麵加入麝香。況且你沒有孩子,雪語塵騙你的,她沒有懷孕。


    刀被狠狠拔出,血濺了他一臉,她無力地倒在地上,眼皮沉重地睜不開,卻努力地想要睜開。


    他卻又舉起刀,眼睛毒蛇一般盯著她,他惡狠狠地說道,“你這個禍亂天下的妖女,你害得天下生靈塗炭,本王要殺了你。”


    她無奈地閉上眼,竟然期待他的刀再度砍下,溫熱的液體濕了她的衣物,可是她竟然不疼,身上壓著一個重物,她緩緩睜開眼,眼睛卻被一隻手捂住。


    “咳咳……”大量的鮮血被吐在她的胸前,她開始顫抖,她看不見,誰為她擋刀了,誰?是誰?


    “璃兒,不要看……會嚇到你……”


    不,我要看,你是誰?為何要為我擋刀,我不需要……不需要……


    “以後不能在守在你的身邊,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讓其他人傷害你,記住了嗎?”


    他的聲音很暖,比爐火還暖,但是她聽不清是誰的聲音。


    “我會心疼……咳咳……看見你受傷……我會心……咳咳……”


    不要……不要……為什麽不說話了?為什麽不說話了?我再不讓自己受傷,再不讓別人欺負我,你不要不說話,我還沒有聽出你是誰。


    握住她眼睛的手無力地垂下,她睜開眼,想要看清他到底是誰,可是卻看見滿眼的白,而她正在無休止地下落,要落入萬劫不複之地,要落入永不超生之地。


    她張大了嘴,想要叫出聲,她的喉嚨發出奇怪的聲音,終於,她喊了出來,“你是誰?是誰?”


    身體猛烈震動一下,她終於落地了,可是卻不疼,她呆若木雞,眼角的淚溢出,有一個人拚命抱住她,他把她護在身上,她毫發未損,他卻骨骼盡斷,她的身體僵直,眼睛睜到了無法比擬的狀態。


    一直消失的劍封喉……原來……早就在那時候便已經……


    “啊?”


    汣璃一下子坐了起來,裏衣全被汗水浸濕,她擦著額頭的汗珠,原來是夢,再看看天,幾乎已經全亮了。


    她胸口猛烈起伏著,或許等她走到那一步的時候,東夜陵真的會把手裏的刀插進她的心窩,他太在乎他父皇在乎的天下,他太在乎他父皇在乎的和平。


    隻是,為她擋刀的人是誰?她雖然沒有看清那人的臉,沒有聽清那人的聲音,不過心裏卻真真怕了。


    要避免這些,一定要快快強大起來才行。


    她起身下床,換了一件淡綠的宮裝,戴著厚厚的手套,蒙上麵紗,將那些醜陋的傷疤全都遮蓋住。


    出了寢殿,流螢已經在張羅飯菜,她看見汣璃出來,驚訝地問道,“娘娘不多睡一會兒嗎?”


    “不了。”她用布條綁住衣袍寬大的袖子和褲腿,撿了一根樹枝便在雪地裏麵武起來,她有了軒轅璃的記憶,對她的武功招式已經十分了解,現在雖然沒有內力,但是若是將她的招數練到得心應手的地步,對付一般人習武之人還是綽綽有餘。


    流螢看著雪地裏麵的那抹綠影,不免有些失神。


    她靈活地旋轉跳躍,樹枝在她手裏仿佛活了一般,一會兒如靈蛇出洞,一會兒又銳利如劍,一會兒氣勢如虹,一會兒又柔情似水。


    汣璃的身體更是好看,她如同雪地精靈一般靈動輕盈,充滿著活力,身形如花朵綠葉一般綻放在雪地裏麵。每一個動作做到了極致,也完美到了極致,流螢不懂武功,隻覺得汣璃的武功剛柔並濟,不僅招招帶力,而且還十分優美。


    突然,她的眼光暗淡下來,隻可惜這麽完美的人竟然被毀了,不然以娘娘的武功容貌,心計肚量,一定可以成為西陵後宮第一人。


    一個時辰以後,汣璃已經有些氣喘,膝蓋也疼起來,她胡亂擦了幾下額頭的汗,不可急功近利。


    流螢打了水為她洗漱以後,兩人便一起用早飯。


    汣璃麵無表情,吃飯對於她來說隻是填飽肚子。


    流螢用筷子戳著碗裏的米飯,一口也沒吃,汣璃知道流螢有話問她,她不動聲色等著她問。


    終於,流螢薄唇微啟,蹙著黛眉,“娘娘……您這次迴來是來報仇嗎?”


    汣璃吞下一大口飯,她點點頭,並沒有反駁。


    “皇上那麽喜歡娘娘,就算娘娘容貌毀了卻還是讓娘娘住在冷月宮,娘娘何不把自己的委屈告訴皇上,皇上一定會為娘娘做主。”


    汣璃用錦帕擦著嘴,“流螢,以後若是還想繼續待在冷月宮,就不要再提那個人。”


    流螢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她不可思議地看著汣璃,良久才道,“難道……難道……是皇上和貴妃娘娘一起……”


    “流螢,忘記你今天知道的事情。”


    “娘娘……”


    她更加疑惑了,皇上明明那麽喜歡娘娘。


    汣璃豎起一根手指,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流螢便不再言語,她轉頭一看,小喜子帶著四個太監抬了一個大箱子進來,滿臉堆笑,一跨進冷月宮的正殿便對汣璃道喜。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哐當一聲,箱子被放在地上,汣璃掃了一眼這檀香木做的大紅箱子,“幸苦喜公公了,流螢,沏茶。”


    “是。”流螢應了一聲,便往廚房而去,小喜子做了一個手勢,抬箱子的四名太監也退下了。


    小喜子眼睛咕嚕轉著,透著無限精明,他壓低聲音道,“奴才可是把人給娘娘送到了,那個小宮女可靠嗎?”


    汣璃點點頭,“可靠。”


    若是之前,她真的不敢肯定流螢是否可靠,但是現在她非常肯定,流螢為了花謙諾,一定會對她死忠。


    她允諾了流螢幸福,可是想要幸福一定得付出努力與代價。


    “皇上讓奴才給娘娘帶一句話,娘娘昨晚的表現,皇上非常滿意,皇上今天上早朝的時候,收到雪國的來信,雪國太子弈獠痕近期會來拜訪,請娘娘做好準備。”


    “本宮自然會做好準備,喜公公也為本宮帶給皇上一句話,車池使者近期也會拜訪西陵。”


    小喜子身體一震,“娘娘如何知曉?”


    汣璃微微一笑,“喜公公已經是宮裏的老人了,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有時候好奇害死貓,喜公公把本宮的話一字不漏帶給皇上便是。”


    小喜子一低頭,眼睛快速轉動著,蘇嬪娘娘給怎麽會對車池的事情這般了解,難道她與那件事有關聯?


    “嗻!”


    “喜公公若是沒什麽事情,本宮就不送了。”


    “奴才告退。”


    流螢端著茶水出來,眼睛看了一圈,“喜公公呢?”


    “已經走了。”


    “走了?”說罷,流螢放下茶水,打量著大箱子,“不知道皇上賞賜了什麽好東西。”


    “一個人。”


    流螢一愣,“人?什麽人要用箱子裝著送進來?”


    “一個不能讓別人發現他存在的人。”汣璃端了一杯茶水慢慢喝著,“流螢,守住這個秘密。”


    “娘娘的秘密就是流螢的秘密。不過……到底是什麽人?”


    “男人。”


    流螢張大了嘴,“男……男……男人……”


    她在宮裏待的日子不算短,見聞也不算淺,從古至今從來沒有皇上會偷偷送自己的嬪妃男人的事情發生過。


    這……這……流螢小臉一紅,“難道皇上害怕娘娘……娘娘……”


    “寂寞”兩字被汣璃的眼光活生生瞪了迴去,流螢咬著手指,“娘娘,奴婢突然想到還有事情要做,今天一整天都不能迴來,娘娘……”


    汣璃語氣微怒,“流螢,你今天哪裏也不許去,就好好待在冷月宮,打開箱子,看看他可還好。”


    這麽久都沒有動靜,他是否不太好。


    流螢慌慌張張打開箱子,看得傻了眼,西陵樺麵容姣好,他靜靜躺著,蜷縮成一團,光線透過他長長的睫毛,在他臉上留下淡淡的影子,他安靜地像個孩子。


    汣璃兩隻手指扣在他的手腕,臉色的擔憂這才減少了幾分,還好隻是被藥迷暈了。


    兩人齊力把他搬到床上,汣璃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他的傷幾乎已經全好,看來西陵昰早就做好了兩手準備,他根本沒有打算要西陵樺的命,他要留著他,等到最後關頭,若是他贏了,那便殺了西陵樺,若是他輸了,他便讓西陵樺當他的替死鬼。


    汣璃握緊拳頭,她一定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流螢看到汣璃的手在西陵樺身上摸索著,臉更加紅,她低著頭不敢看汣璃,汣璃為他蓋好被子,“流螢,好好照顧他,等到他醒來。”


    說罷,轉身而去。


    “娘娘……”


    話還沒有說完,汣璃已經走遠,她看看床上的少年,再看看汣璃消失的方向,真真迷惑了。r6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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