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語塵的臉由青轉綠,由綠轉白,煞是好看,兩人誰也不相讓,不相容,四目有神,黑瞳宛若黑洞,仿佛要將對方吞噬。


    “王爺駕到。”


    聽聞此言,兩人的麵色一下子緩和下來,變色龍一般對坐著,討論著服侍發式,宛如多年不見的好姐妹。


    汣璃最是討厭這種假惺惺的人,真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變成這般。


    東夜陵裹著一身的風雪進屋,黑色狐裘被雪染成白色,頭發束在身後,頭上戴著鑲著玉石的狐裘帽子,墨青色的長袍完美地勾勒出他的曲線,健碩而修長,他的手指骨節分明,雙手相握好像拿著什麽東西。


    眉宇之間輕染愁緒,臉若刀砍般棱角分明,山川河流一樣巍峨,讓人挪不開眼,汣璃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連忙轉臉笑盈盈地對雪語塵道,“王妃真是好福氣,才離開一會兒,王爺便已經尋來了。”


    說罷,也不看東夜陵的臉,他自然不會給她好臉色看,自從她的毒解了以後,自從他聽到她與雪語塵的對話過後,他便一次都沒到青堂來過,一言半語也沒有差人帶給她。


    或許在他眼裏,他讓她留在銘瑄殿唯一的原因就是璃兒,她霸占了璃兒的身體,他不允許她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之內,他要保護璃兒的身體。


    東夜陵邁向汣璃的步子僵在半道,一轉身,人已經到了雪語塵麵前,“王妃身懷有孕,怎麽隨處亂跑?”


    兩手中的暖爐送到雪語塵手中,“天涼,注意保暖。”


    他的聲音帶著責備,但是更多的是關懷。


    汣璃也不看他們,手在袖子裏麵握成拳頭,緊咬銀牙,這兩人一大早到青堂來,不會就是來秀恩愛吧,若真是這樣,那麽他們還真是贏了。


    雪語塵笑臉如花,倚在東夜陵懷裏,“王爺,我們迴去吧。”


    東夜陵仿佛沒有聽見雪語塵的話,他的眼光越過雪語塵落到汣璃身上,滾燙而複雜,“迴去作甚,今日的午膳就在青堂用。”


    雪語塵全身一僵,仰著頭看著東夜陵的下巴,這個男人的心思她不敢猜也猜不透,“一切依王爺所言,語塵會吩咐廚子做一些王爺和璃兒姑娘喜歡的菜。”


    東夜陵扶起雪語塵,讓她自己站穩了才放手,“有勞王妃了,王妃且迴避一下,本王與璃兒姑娘有話要說。”


    雪語塵瞟了一眼汣璃,又偷瞄一眼東夜陵,這兩人,一人淡漠如水,一人冷冰如霜,心有不甘卻不敢發作,隻得福身道,“是。”


    汣璃直視著東夜陵,“王爺若是有什麽話,就擋著王妃的麵說,璃兒一個婢女,若是和王爺單獨待在一個房間裏,難免傳出什麽閑言碎語,人言可畏,還請王爺為璃兒的名聲考慮。”


    東夜陵聽聞此言,臉上如降了一場大風雪,她看得出他在生氣,極其生氣。


    汣璃這樣想著,這個世界除了她,或許還沒有人能讓他如此生氣,而他又拿她無可奈何。


    他全身爆發出強大的氣息,身體微顫,額頭上麵的青筋猛跳,他咬牙道,“你真的要本王當著王妃的麵說?”


    汣璃點頭,“是。”


    “當真?”


    “當真。”


    “不後悔?”


    “不後悔。”


    “好,甚好。”東夜陵猛吸著空氣,“本王要你做本王的女人。”


    他的聲音無比堅定,磐石一般落在汣璃的心頭,她微微後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喃喃道,“你說什麽?”


    “本王要你做本王的女人。”


    他的一字一句敲在汣璃心尖上,讓她雙頰緋紅,唿吸困難。


    他要她做他的女人,這句話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極其願意,可是現在她不再是單純的汣璃,而且她的臉,她的身體都毀了,他們再也迴不去了。


    她直直看著他的臉,想從他臉上看出一點破綻,可是他的表情是那麽認真,他的眼神如三月春水,融化著她被冰雪覆蓋的心,撫摸著她千瘡百孔的身體,安慰著她瑟瑟發抖的靈魂。


    她仰頭,倔強地不讓眼中的淚水流出。


    雪語塵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她扶住胸口,臉色煞白如紙,雙唇抖動,“王……王爺……臣妾……肚子痛……”


    她伸手扯著東夜陵的衣服,“王爺,臣妾……肚子好痛……”


    東夜陵扶住雪語塵,但是他的眼從沒離開過汣璃一刻,他在等她的答案,可是她不看他,他看不到她眼中的情緒,他不知道她的心思。


    雪語塵緊緊抓住東夜陵的手,虛弱地喊道,“王爺……救救臣妾……”


    地上的血暈開一大朵血紅的牡丹,東夜陵嗅到血腥味,低頭一看,血正一滴一滴從雪語塵身上滴落,他一把抱著她,眼中盡是焦急,“來人,快來人,宣禦醫。”


    汣璃看著虛弱的雪語塵,剛才她還生龍活虎地告訴她,她是故意把東夜陵引到青堂,這會兒便虛弱成這個樣子。


    汣璃提步跟著東夜陵,他的步子很急,她幾乎跟不上,此時他的眼裏心裏,恐怕隻有雪語塵一人。


    他把雪語塵輕放在渲園的大床上麵,不到半頃的時間,禦醫便來了一大波,一個個禦醫輪流把脈,卻都是眉頭緊鎖。


    “怎麽樣?”東夜陵扯過一個禦醫問道。


    禦醫搖搖頭,“王妃脈象奇怪,見所未見,聞所未聞,怪哉!怪哉!”


    他的雙眼猩紅,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他甚至沒有注意到一直待在他身邊的汣璃。


    東夜陵鬆了手,眼神渙散,“怎麽會這樣?”


    “王妃最近可有吃什麽奇怪的東西,或者見奇怪的人?”


    聽聞此言,東夜陵活了一般,他看著身邊的汣璃,眼神複雜,汣璃也看著他,兩人對視著,誰也不讓誰。


    他一直沒有注意她的存在,唯獨禦醫說“王妃最近可有吃什麽奇怪的東西,或者見奇怪的人?”的時候,他便一眼看見她了,這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什麽。


    況且他曾經也親耳聽見她帶著威脅的語氣對雪語塵說,“孩子?哈哈哈,先保住再說。”


    他的聲音中帶著無限疲倦,“全都下去。”


    禦醫丫鬟跪了一地,“是。”


    門被打開又被關上。


    汣璃直直盯著他的眼,一字一頓說道,“不!是!我!做!的!”


    東夜陵的眼中帶傷,“汣璃,我們非得這樣嗎?孩子是無辜的。”


    “東夜陵,我最後說一次,不是我做的,信不信由你。”


    一轉身,準備大步離去,手卻被東夜陵一把抓住,他的手還是那麽溫暖,讓她舍不得離開,可是他的話卻猶如最刺骨的寒風。


    “汣璃,把解藥拿出來吧。”


    一字一頓,打在汣璃的心頭,她血色全無,臉比雪花更加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一般。


    一隻鋼鐵巨手穿透她的胸膛,掏出她的心,她低頭一看,心髒上連著血管,血紅的心髒還跳動著,巨手猛烈一捏,心髒碎成粉末,血濺了她一臉,涼的,她的血是涼的。


    雪語塵,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汣璃狠狠甩開東夜陵的手,眼中帶恨,“你若是這般看我就太小看我了,我竟然對她下毒又怎會把解藥輕易拿出來。”


    “汣璃,你究竟要什麽?”


    “哈哈哈……”她仰天長笑,這個問題雪語塵也問過她,她究竟要什麽?她也想問自己究竟要什麽?


    “汣璃。”帶著心疼,東夜陵一把把汣璃擁入懷裏,滾燙的液體落到她的發間,“汣璃,不要這樣。”


    “不要怎樣?”


    “孩子是無辜的。”


    她使出最大的力氣推開他,“孩子是無辜的,那麽我呢?”噗哧一聲,她捏著手裏的人皮麵具,“這傷痕你該認識才對,雪國皇家才有資格使用的蝕骨水。”


    東夜陵身體微顫,眼睛通紅,雪語塵告訴他,花謙諾容貌被毀,武功被廢以後,自認為配不上汣璃,不願意和她在一起,所她才自毀容貌,就是為了能和花謙諾在一起,難道事情不是那樣。


    “我現在是個醜陋的怪物,又有誰說過我是無辜的?”


    他咬牙道,“誰幹的?”


    她不語,摘下自己的手套,背對著他,嘩啦一聲,衣服褪到腰間。


    東夜陵的身體抖得更加厲害。


    他的手慢慢向著她的傷疤靠近,卻在馬上要靠近她的時候,她又重新穿上衣服,她站在他的麵前,神色淡漠。


    她的淡漠就像一把刀子,狠狠插進他的心裏,“汣璃……那時候我氣糊塗了,況且雪語塵為我擋刀危在旦夕,我沒有想那麽多。”


    “我讓你看這些不是為了博取你的同情,而是為了告訴你,我這樣做,唯一的目的就是報仇,那些將我狠狠踩在腳下,狠狠踐踏我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念在往日情分上,我這次會放過雪語塵和她腹中的孩子,不過我要你答應我一個要求,否則……一屍兩命……”


    “汣璃……”


    “王爺若願意幫我,我便放過那無辜的孩子。”汣璃故意咬重“無辜”兩字。


    東夜陵深吸一口氣,“你說。”


    “我要見西陵昰。”


    東夜陵閉上眼睛,隱藏了他眼裏所有的情緒,他的胸膛猛烈起伏著,停頓良久才說道,“好。”


    汣璃不再看東夜陵,直直往雪語塵的床邊走去,“如此,你便可以出去了。”


    一頓身,聽到離去的腳步聲,淚泉湧般溢了出來。r6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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