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殘破的木門被粗暴地拍著“開門,朝廷追拿逃犯。”


    汣璃看了一眼幾乎被攔腰拍斷的木門,又看了看huā謙諾,他若無其事地坐著,麵如雪,下一秒,官兵已經破門而入,而他依舊臨危不亂。


    “搜,裏裏外外搜清楚。”帶頭的官兵看了一眼汣璃與huā謙諾,一口唾沫吐在地上“真是晦氣,竟然要老子到這裏來搜查逃犯。”


    幾個官兵粗魯地進了汣璃的房間,被子衣服全部扔出來丟在地上,汣璃冷眼看著huā謙諾,他似乎已經知道她的決定,他似乎支持她這樣做,對呀,當她醒過來的一刻,當她擁有了軒轅璃的記憶的那一刻,她便已經下了決定,一直差的隻是一個契機而已。


    當……


    汣璃意氣風發,衣襟翩飛,發絲輕舞,就算沒有傾國傾城的容貌,但是她利落的身姿已經和冬日的冷寂合二為一,讓人看得挪不開眼。


    一隻竹箭擦著一個士兵的臉插入木門之上,血慢慢滲出,聚集成團,滴落成冰。


    刷……


    一屋子的士兵拔出佩刀,圍住汣璃,沒錯……那個有心人是她,是她向官府告密。


    huā謙諾的拳頭在袖子裏麵咯吱作響,他能做什麽?他除了默默支持她還能做什麽?


    她的脖子被尖刀架著,幾個士兵綁了她,她迴頭一看,唇動無聲“謝謝你成全。”


    huā謙諾微微頷首,目送她被官兵押走。


    成全?


    他青筋蹦出,全身巨抖,又一次,眼睜睜看著她走入其他人男人的地盤,撲入其他人男人的懷抱。


    他早已知道她的計謀,他不但不阻止,竟然還為她打理好一切,把每日的湯藥做成藥丸,把三天一次沐浴的藥浴做為凝露,他是成全了她,可是誰來成全他?


    風中夾雜著雪砸在汣璃臉上,她不覺得疼不覺得冷,她在等,在賭。


    果然……清瘦的小臉揚起一抹自信的微笑,她的笑,是為笑而笑,笑給那個人看。


    東夜陵騎著高頭大馬攔住隊伍的前進,她的笑刺痛了他,本想扭轉馬頭直接離開,可是他做不到,他的心不允許,就算明知道她用這樣的辦法逼他出現卻還是來了。


    官兵全部跪在地上“拜見齊天王。”


    東夜陵惡狠狠地看著她的眼,看著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們本就是兩藤相纏,兩樹相依,這一生一世根本分不開,直到一方把另一方勒死,不死不休。


    “放了這個女人。”他的聲音威嚴又不可抗拒。


    幾個士兵麵麵相覷“齊天王,這是偷盜皇家貢藥的竊賊,皇上點名要的人。”


    “本王說放了她就放了她,她是本王的貼身侍女,不是什麽女飛賊,還有,西陵昰若是還有什麽廢話就讓他到銘瑄殿來和本王說清楚。”


    “這……”帶頭的士兵略顯難色。


    東夜陵滿臉不耐煩“若是你們覺得為難,本王教你一個不為難的辦法。”說罷,一把刀已經落在他們麵前“死人不會覺得為難,這個女人,本王今天非要帶走不可。”


    士兵看著地上的大刀,臉色瞬間煞白,齊天王身邊根本就沒有侍女,這女子對於齊天王來說非比尋常,或許真是他們弄錯了。就算他們沒有弄錯,也是錯了。


    帶頭的士兵連忙道“誤會,全是誤會。”他一邊說著一邊給汣璃鬆綁“姑娘,是我們唐突了。”


    汣璃沒有理會,直接走到東夜陵麵前,仰視著他,薄唇微啟“來了!”


    東夜陵轉頭,不想看她的眼睛“你不是拿身家性命賭本王會來嗎?本王當然不會讓你輸,但是也不會讓你贏得體麵。”


    一根繩子拴住汣璃的雙手,馬兒唿嘯而去,汣璃急速奔跑著,可是千裏良駒的速度又豈是她能追上,腳下一軟,她被拖著前行,臉埋在雪裏,心埋在雪裏,恨埋在雪裏,愛也埋在雪裏。


    她感受著他的恨意,現在他們終於平衡了,相互愛,相互恨,相互折磨,相互摧殘。


    終於,馬兒停了下來,東夜陵翻身下馬,已經到了銘瑄殿,汣璃抬眼看著那赤紅的大字,無論她用什麽方式什麽姿態,她來了。


    雪語塵早就守在門口,看見東夜陵便一下子撲入他的懷裏,嬌滴滴道“王爺這一大早去了哪裏?害得妾身擔心死了,肚子裏的寶寶也擔心他的爹爹,一直踢我呢?”


    汣璃看著她的小腹,心裏冷笑,你的孩子怕是還沒有成形,哪裏有手腳踢你,再說西陵昰沒有子嗣,他會允許自己最大的禍患有孩子嗎?


    注意到雪堆裏的汣璃,雪語塵驚駭一聲“王爺帶了人迴來?”


    東夜陵的聲音清冷“是。她叫璃兒,以後是本王的貼身侍女。”


    雪語塵微微後退半步,他從來沒有貼身侍女,而且這個侍女被他喚作“璃兒”璃兒,那個女人以前叫他陵哥哥,所以他以後便不再允許別人叫他哥哥。


    她固執地叫過,迎來的卻是帶著殺氣的金葉子擦著臉飛過,而這個女人,夜陵哥哥竟然把她叫做璃兒,這就是說,她這麽多年做的努力全白費了,也就是說,她又將迴到原點從新開始。


    不,夜陵哥哥才剛剛對她好一點,他們有了自己的家,她不允許外人的插入,她不允許他們的生活有任何外人參與其中。


    璃兒不行,婢女也不行。


    東夜陵知道汣璃最害怕的便是做璃兒的替身,他急於行賞汣璃的表情,可是汣璃的臉就如同冰雪一般,除了蒼白看不出任何東西,難道他又敗了嗎?


    東夜陵的眼神瞟過雪語塵的兩名侍女“你們兩個準備熱水為她洗澡,再拿一件幹淨的衣服給她。”又垂眼掃了一眼汣璃“收拾好自己就到我房裏候著。”


    汣璃一咬銀牙“是”


    走了,都走了。


    手腕手臂都是血,她剛才一直選擇爬著的原因就是她知道自己的皮膚已經被磨破,她不想讓敵人看見自己流血,整理一下破破爛爛的衣服,走的動作有些僵硬。


    就算她現在是侍女是奴婢,可是東夜陵的侍女又怎能和其他侍女相比,她有單獨的房間,名喚青堂,裏麵的用品擺設不比雪語塵的渲園差。


    她解開衣服,銅鏡裏血肉模糊的後背、扭曲的手指、陰森的臉,他們將她踐踏著,折磨著,站在高處欣賞著她的狼狽。


    汣璃咬牙,終有一日要讓你們嚐嚐我所承受的痛,我所嚐過的苦。


    掏出紫色小瓶,將裏麵純紫的凝露滴了一滴在水裏,又拿出玉盒含了一粒藥丸。


    她緩緩邁入水桶裏麵,憋氣把自己完全沉入水中,疼,每一個毛孔都在疼,皮膚像是在被撕扯,一片一片被撕扯為碎片,無數的針插進她的身體,再緩慢轉動。


    痛到全身抽搐,疼到不能自已,疼到近乎暈厥。


    不,她要忍著這屈辱,她要記著這疼痛。


    破水而出,她的胸口快速起伏著,拿過絹布擦拭著自己的身體,麵無表情把一件件衣服往自己身上套,包紮好手腕的傷,戴上特質的手套,貼上麵具,她坐在梳妝台前擦著自己半幹的頭發。


    眼眉低垂,看不清她的神色,事情正如自己預期那樣一件件發生著,而下一刻她將麵臨的就是雪語塵的刁難,不管竟然東夜陵有沒有說她叫璃兒,光作為他的貼身侍女這一點,她知道雪語塵不會善待她。


    雪語塵的嬌弱善良,隻裝給他一人看。


    檀木桌上,奢華的金質盤子裏有各種精致的點心,雪語塵要害她不會使用這麽低劣的手段,可是她並不單純地認為想害她的人隻有雪語塵一人。


    比如她身邊的兩個丫鬟,看她們的長相不是西陵人,應該是雪語塵的陪嫁丫鬟,而且對雪語塵的忠心耿耿,剛才東夜陵讓她們為汣璃準備熱水的時候,她們兩人便心有不甘。


    汣璃拿起一塊梅huā狀的點心,輕輕咬了一口,任何細膩美味的東西她也再嚐不出是什麽味道,不管吃什麽都像在吃土吃沙。


    能這麽快就準備好的毒藥一定是本來就有,而且很可能是雪國特有的毒藥,汣璃嘴角帶笑,這毒性真大,才半盞茶功夫的時間她的腹部就火燒一般炙熱,感覺吞下一塊赤紅的烙鐵。


    她一個踉蹌,半米高的青huā瓷摔在地上成了碎片,哐當一聲,幾個丫鬟衝了進來,對於這位齊天王親自帶迴的貼身侍女她們可不敢馬虎,看到汣璃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也急得不知所措,她們七手八腳把她抬到床上,她也真的疼得暈厥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一個人急匆匆衝了進來,周圍很嘈雜,很多人在說話,她卻不知道誰說了啥。


    東夜陵發了很大的火,屋子裏麵劈劈啪啪,又碎了一地的東西,他頹廢地坐在汣璃的床邊,看著宮裏的禦醫來了一批又走了一批,心亂如麻。


    終於,盛怒之下,他向雪語塵的渲園而去,氣,無比生氣,他的怒氣猶如滔滔江水要將所有人淹沒銘瑄殿的所有人,甚至huā草樹木都被東夜陵的氣嚇得戰戰兢兢,唯恐一個不慎就被遷怒。


    東夜陵何許人也,他隻要微微想想就能明白其中的貓膩,所有太醫都查不出來的病,所有太醫都沒有見過的病,她才到銘瑄殿兩個時辰不到,就病倒了,她接觸過的人隻有兩個,雪語塵身邊的兩個丫鬟。


    膽敢在他的眼底玩心計,膽敢傷他的人,不管是誰都是不要命了。竟然活膩了,他也不用憐惜她們的命。


    哐當一聲,渲園的門被東夜陵一腳踢開,整個屋子裏的人全都被嚇得麵紗慘白,跪了一地。


    她們知道齊天王不好惹,但是卻從來沒見過他發過這麽大的脾氣。


    雪語塵愣了一下“王爺,發生了何事?”她雖麵色不便,但是手絹早就被汗水打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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