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平常人的衣服,平常的長相,汣璃很快在陌鏤找到一份跑堂的活,huā謙諾上次不僅偷迴了衣服和麵具,更是偷迴了大量藥材,每日躲在偏室裏搗鼓著他那些瓶瓶罐罐。


    她看過幾個月的醫書,知道這些藥材都是難得的珍貴藥材,想不到他的功力損耗成這樣也敢進宮偷藥,著實讓她吃驚了一把。


    生活不再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但是依舊貧寒,不過汣璃在陌鏤工作了幾天卻收獲不少。


    蘇絲絲徹徹底底變成一個醜顏囚妃,被關在冷月宮直到老死;在冷宮失火的那天,死牢也同時失火,燒死了無數死囚;西陵璟一直待在自己的封地,沒有任何動靜,韜光養晦。


    汣璃拖著疲憊的身體往迴走,夕陽西斜,街邊的樹全部光禿禿,異常淒涼,她一路走,一路踢著地上的雪,蘇絲籮的話猶如在耳。


    “蘇絲絲,你敗了,我要你像狗一樣活著,要你看著你愛的人摟著別人,看著愛你的人受盡淩辱,我要你以最卑微的姿態活在這個世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愛的人摟著別人,愛她的人受盡淩辱,用最卑微的姿態活在這個世上,的確一切如蘇絲籮所言,都在一一成真,可是蘇絲籮千算萬算忽略了一點,她並沒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她是單純的陸汣璃,或許在毀容的時候,看見東夜陵摟著雪語塵的時候,又或者是看見雪語塵微微鼓起的肚子的時候就已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偏偏她擁有了軒轅璃的記憶,擁有了軒轅璃的恨。


    嗖的一聲,汣璃一個踉蹌跌在雪裏,若是晚了半分她將被一箭射中,剛想迴頭一看究竟,想不到耳邊的風淩烈而急速,她又勉強躲過,箭射入樹身,硬生生將樹射得對穿,此人對她步步殺心又步步留情,若不是箭體偏離兩份,她是絕對躲不過。


    終於,她沒有迴頭,汣璃繼續在雪裏走著,雖然來者不善,但是卻不會殺她,她便也不再躲,心裏早就猜到是誰,看來他早在那天就已經認出她了,隻不過她不再是一心為他的陸汣璃,他也不是那個讓她等他的東夜陵。


    她的心有了恨,而他有了雪語塵,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


    桃村是他和軒轅璃的夢,十裏村是他和陸汣璃的夢,夢究竟是夢,清醒了,夢就碎了。


    東夜陵對她的態度,前後一百八十度大轉移,她知道其中一定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不過事情究竟是怎樣她已經不想去探明,也沒有必要去探明。


    噠噠噠,棗紅色的大馬慵懶地踏著步,亦如他的主人一樣,東夜陵一身紅袍黑邊束身衣,金冠束發看起來無比張揚,但是眼眉中卻透露這一股疲憊之氣,他雙腿略微用力,馬兒快了幾步擋在汣璃麵前。


    汣璃也不抬頭看他,他擋了她的路她便走另外的方向,可是東夜陵並不放過她,她走,他擋,樂此不疲。


    終於,汣璃淡漠的眸子看著東夜陵,無喜無怒,淡漠地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她還沒有想好該愛該恨,那麽就形同陌路吧。


    她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東夜陵,他一揚手,已經將她拉到馬背上麵,兩人一騎,在雪地裏慢行。


    汣璃掙紮,可是他的力氣實在太大,她根本無法脫離他的束縛,算了,由著他吧,再掙紮隻會弄得自己一身傷,抓藥又得huā錢,她現在可沒有錢,而且要靠近蘇絲籮和西陵昰,有他的幫助會方便很多。


    “西陵律法,對於背著丈夫出軌的女人可是要被遊街示眾浸豬籠,這位姑娘與本王這樣在大街上兩人一騎,摟摟抱抱,曖昧不清,若是某人看見了,不知道會不會大義滅親?”


    “民女隻是一個弱女子,王爺身懷奇術,手握重權,隻怕某人也知道民女不是出於本心,是被迫而為。”


    汣璃特地加重了“某人”兩字,氣得東夜陵臉色鐵青,他真是找了魔了,就算她背叛他,還日日夜夜想著她,尋找她,等待她的解釋”他終於找到了她,可是她卻和huā謙諾躺在一張床上,他抱著她,亦如那晚他抱著她一般,而他像個傻子一般,站在雪地裏整整一晚。


    第二天看著她出門,偷偷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受辱,拉著雪語塵替她解圍,他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他們的生活,他們平平淡淡卻相濡以沫,這樣的生活是他承諾給她的,可是她卻和另外一個人過著這樣的日子。


    他是替他人做了嫁衣,還是一直被玩弄於鼓掌。


    她一開始便說,她是西陵昰派來勾引他的人,她做到了,現在全身而退,和心愛的人一起過上了平凡的生活,而他愛的人,也放棄權貴和她做著平凡夫妻,他嫉妒,發瘋地嫉妒。


    “你的某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讓自己的女人使用醜女計,還親身配合用著苦肉計,本王佩服。”


    “不管是醜女計還是苦肉計,王爺不是並沒有中計嗎?”


    東夜陵身體猛然一震,她竟然可以如此輕鬆地說出他沒有中計,他明明就已經被她設計地發瘋發狂失去自我,現在她卻風輕雲淡地說他沒有中計。


    他輸了,輸得體無完膚,輸在這個女人手裏,輸在那個他連樣子都不知道的孤魂野鬼手裏,他的臉更冷了幾分“本王當然不會中計,本王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為何要癡迷一個醜女。”


    “的確,王爺的權謀地位很容易讓女子傾心。”


    馬兒停了下來,他低頭問她,聲音溫和“你呢?”


    他想知道,迫切地想知道,在他得到她走了的消息以後,放棄了一切拚命趕迴來的時候,看著冷宮著火滿眼猩紅,他知道西陵昰詭計多端,後悔自己把她留在十裏村。


    一個人騎著大馬闖宮,當他踏入冷月宮的時候,看見的卻是她和西陵昰正在魚水之歡,那一刻他的腦袋一片空白,把一切事情都拋到腦後,隻想一劍殺了西陵昰。


    她是被迫的吧,他這樣想著,可是下一刻,她卻飛身而出,手裏的劍刺進他的胸膛,血……到處都是血……


    可是他卻感覺不到疼痛,以為是心死了便不會疼了,可是哪有這麽簡單,低頭一看,竟然是雪語塵,她為他擋住了那一劍。


    人心都是肉做的,就算他的心是一塊石頭也該被焐熱了,雪語塵的心思他早就知道,她待他無可厚非,拋棄了自己的國家,拋棄了雪國公主的身份,丟掉與車池皇子的婚姻,毅然決然跑到他的身邊。


    不管他對她如何惡劣,她都視他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她所做的一切,不管是對是錯,最終的目的不過就是為了留住他,哪怕隻是他的人,並沒有心的人,他也要開心很久。


    這麽多年,看似她做了很多事,其實她忙忙碌碌卻隻做了一件事,那便是愛他。


    汣璃的沉默讓東夜陵心煩,更讓他厭惡,他不僅厭惡她的欺騙背叛冷漠,更厭惡自己,為何還要跑過來找她,為何還要糾纏不清。若是放棄了,兩個人都可以過得很好,她有huā謙諾疼著,他有雪語塵愛著,從此形同陌路不是更好嗎?


    他手一揮,汣璃跌在雪裏,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不知廉恥可以對自己的丈夫不忠,本王卻還惦記著家裏的嬌妻。”


    一拉韁繩,馬兒掉轉了方向,汣璃拍拍身上的雪,沒有迴頭,沒有言語,朝著那間簡陋的院子走去。


    你的家太簡陋,你們的生活太清苦,我不願迴去了。


    陵哥哥,來追我呀,追到我,我就嫁給你。


    他並不是不會滑冰,他不但會,而且非常熟練,他為了不娶他,一次一次跌倒在地上,一定很痛吧。


    你要走盡管走,要娶哪位姑娘盡管娶,我再也不纏著你攔著你,隻求你放過我的娘親。求你放過我的娘親。


    她已經那般卑微地求他了,可是他還是殺了娘親,他讓她活著,不過是給自己養了一件兵器,他最後利用這件兵器殺了鬼黎,得到了齊天王的身份,他們之間從來隻有利用,沒有感情,一直隻是她一廂情願。


    迴不去了,一切都迴不去了。


    雪越下越大,白了她的發,她的眉,可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冷,她的心比雪更冷,比冰更硬。


    漸漸地,天完全黑了,她看著萬家燈火,他們笑著說著,一家人討論著一天的趣事,歡聲笑語,其樂融融,可是她什麽都沒有,從來都是什麽都沒有,孤獨……真的孤獨……


    走不動了,她蹲在牆角,雪huā不斷堆積在她的身上,掩埋了她的身。


    她沒有暈沒有睡,醒著腦子裏麵卻不知道想著什麽,迷糊,彷徨,一直以來她以為她擁有幸福,擁有朋友,擁有愛她和她愛的人,可是到頭來她隻是一個人,一直都隻是一個人而已。


    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肩,把自己埋進雪裏。


    破傘為她擋住雪,單薄的身子為她擋著風“迷路了嗎?”


    她抱著自己的雙肩,微微點頭,她真的迷路了,她迷失在自己心裏,迷失在這個異世裏,她想迴去,可是她迴不去,也做不迴最初的自己。


    “當你醒來的時候,我便覺得你不同了,你是不是已經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是。”


    “看看天空。”


    汣璃仰起頭,漆黑的夜空,一盞盞孔明燈緩緩上升,每一盞燈上麵都寫著字,可是她的眼早就被淚水模糊,看不清上麵寫著什麽。


    huā謙諾拉起汣璃,抱著她“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不管夜多黑多冷,我願意為你執燈,願意為你擋風遮雨,你想跑,我不攔著,我隻是想讓你知道,當你跑累了,隻要一迴頭,我將在你身後,永遠守著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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