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了秦淮圖的後院,後院和其他大戶人家的後院沒有什麽區別,這裏聽不到什麽亂七八糟的聲音,顯得很寧靜。


    汣璃和盧鳩坐在圓桌前,丫鬟添了茶水以後就退下了,此時房裏已經隻剩下汣璃和盧鳩兩人。


    汣璃環顧四周,這裏看起來雖然平平無奇,但是牆壁之間應該鑲了銅片,否則不會這麽安靜。


    盧鳩肥嘟嘟的手撐著大腦袋,眼瞼低垂,樣子疲倦到了極點。


    “盧姨,您沒事吧?”


    盧鳩搖搖頭,“沒事,劍封喉已經手下留情了,以他的功力,就算赤手空拳對著我的腦袋砍來,我的顱骨也早就碎了,現在隻是還頭暈眼花,其餘並無大礙。”


    聽了盧鳩的話,汣璃放下心來,“沒事就好。”


    “對了,小蘇,這個劍封喉怎麽扮作丫鬟在你身邊?”


    汣璃的表情嚴肅了幾分,“盧姨,這就是我今天來找你的原因,東夜陵迴來了,我想他必要的時候一定會和你們聯係,那夜在秦淮圖的銀發男子,其實就是花謙諾。”


    盧鳩聽了花謙諾三個字,長大了血紅的嘴巴,“花謙諾?”她掏掏自己的耳朵,眼珠子瞪得圓鼓鼓地,仿佛要掉下來一樣,“小蘇,你再說一次,我最近年紀大了,聽力有些不好。”


    “盧姨,你沒有聽錯,就是花謙諾,鬼穀鬼煞的徒弟。您竟然看見過東夜陵的真麵目,就一定知道他的出生吧,他也是鬼穀的徒弟,所以東夜陵和花謙諾之間的鬥爭不死不休。”


    “可是鬼穀被滅已經很多年了,花謙諾殺了他師父以後也失蹤了,他……他


    ……他為什麽還要和主上作對?”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很明白,前些日子他說要到車池去一趟,就讓劍封喉潛伏在我的身邊監視我,你叫東夜陵主上,那麽東夜陵的身份是否除了西陵的齊天王還有其他身份呢?”


    盧鳩眼珠子轉了兩圈,她咯咯笑道,“哪裏還有什麽其他身份。沒了,沒了!”


    “以前是我太大意了,現在想想,在東夜陵失蹤的期間,無論是花謙諾還是西陵昰都會想方設法削弱他的力量,這次東夜陵迴來,沒有直接恢複齊天王的身份,而是扮作禦林軍混在西陵昰的身邊,我想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不管怎樣,他的這招都太冒險了,他的那張臉一旦被西陵昰或者是西陵家的人看見,就大事不妙了。”


    “今天一早,聽說宮裏的喜公公帶著聖旨到了蘇府。”


    “是,西陵昰要我做他的蘇嬪,否則就屠殺蘇府滿門。”之所以加了後麵半句話,她隻是不想讓盧鳩為難,不想讓盧鳩知道,自己進宮的真正目的,就像盧鳩所說,隻要她進了宮就是皇上的女人,那時他們就真的不可能了。


    盧鳩張了張嘴,“他奶奶的,這個陰險小人。”


    “我如今已經與蘇府斷絕了關係,以後若是我有什麽事情,自然連累不到蘇府。”汣璃看著手裏的茶杯,一片茶葉正在茶水裏麵旋轉著,她不想連累任何人。


    “蘇府的人竟然一個人沒有看出你的苦心?”


    “蘇正書被我氣暈了。”


    蘇府管事的人除了蘇正書就是蓮夫人了,這個蓮夫人外麵賢良淑德,其實骨子裏麵比誰都陰險狡詐,蘇正書被氣暈了,蓮夫人肯定會借題發揮,盧鳩看看汣璃的衣服頭發,心裏已經了然了大半,她找了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我知道了,晚一會兒我會派人去看看蘇正書,他應該沒有什麽大礙。”


    汣璃裹緊了身上的衣服,隻覺得心裏一陣溫暖,“謝謝盧姨。”


    “哎,你這個孩子呀,心裏其實是善良的,但是卻把自己的善良的本質牢牢包裹了起來,蘇正書那個老糊塗不了解你,盧姨明白你,你放心,以後有什麽困難自管來找盧姨,盧姨一定幫你。”


    汣璃的眼裏有些濕潤,她一下撲到盧鳩的懷裏,或許這個人和他扯上了關係她就無比相信她,這是她穿越到這個異世來之後第一次這麽毫不保留地包自己內心的情緒發泄了出來。


    沒有驚天動地地哭喊,隻是眼淚一滴一滴打濕在盧鳩的衣服上麵,汣璃的肩膀猛烈地顫動著,她又什麽時候想進宮了?她又什麽時候想參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裏麵了?隻是所有人都在逼她,老天也在逼她。


    盧鳩感覺到自己已經浸濕的肩膀,一時間手足無措,隻得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這個孩子壓抑太久了吧。


    哭了良久,連眼睛都哭腫了,汣璃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盧鳩的衣服濕了大半,哭過以後心情終於好多了。


    也顧不得擦去眼角的淚水,汣璃哽咽著說道,“盧姨,您知道東夜陵以前的情人嗎?”


    聽了這句話,盧鳩臉色瞬間蒼白,她這麽知道那件事情?那個女人幾乎毀了主上,而且一直想殺主上,主上那樣一個人,沒人能近他的身,更沒人能傷到他,但是那個女人除外。


    “小蘇你聽什麽人胡言亂語的?主上怎麽可能喜歡一個人?”


    汣璃眼裏閃過一絲失望,她怎麽可能不知道盧鳩有些事情瞞著她,看盧鳩的表情的反應就知道,應該就是有了。


    她不想做東夜陵的包袱,也不想變成最後插入他胸口的利劍,汣璃的手附上自己的臉頰,撲哧一聲,猩紅的人皮麵具已經捏在她的手裏。


    盧鳩看了以後,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她……她……竟然是她……難怪……難怪……難怪主上會對這樣的醜女人感興趣。


    原來隻要是她,那麽不管她變成什麽樣子,都是主上喜歡的樣子。


    不行,絕對不能讓她再出現在主上的眼前,這個女人對於主上來說就是魔鬼,隻要是她送來的東西,就算是毒藥,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就算是利劍,他依然會往自己的胸膛刺去,不知道主上與這個女人之間發生過什麽,但是主上對他的情義已經猶如汪洋大海,為了她,他幾乎可以放棄仇恨,放棄所有他重視的東西,隻為她一個微笑。


    但是那個女人,就算待在主上身邊也是從來不笑的,她的眼睛像毒蛇,一直潛伏著,一直等待著,等待主上大意的那一刻,取他的性命。


    她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但是還是想不出,主上和她到底經曆了什麽,才會使他們之間愛也愛得昏天暗地,恨也恨得刻骨銘心。這個女人對主上的恨,恨不得將他挫骨揚灰。


    她本來慶幸,慶幸主上沒有找到這個女人,但是想不到她竟然還活著,不僅活著,而且與主上又再次見麵了。


    盧鳩的手在衣服裏麵捏成拳頭,這個女人絕對不能再出現在主上的麵前。


    汣璃看著盧鳩臉上的變化,心裏一片涼然,果然,盧鳩是認得這張臉的。


    她解下腰間的黑鐵玉佩,這正是東夜陵的腰牌,手指緩緩劃過上麵的“夜”字,她眼簾低垂,上麵還有她的溫度,可是才露在空中半許的時間,她的溫度就已經隨風飄散,她占據了蘇絲絲的身份,占據了璃兒的身體,卻變成了花謙諾手裏的刀。


    房間裏麵詭異的安靜,這間屋子已經被人團團圍住,隻要盧鳩一聲令下,將會從窗戶裏麵破窗而入十幾人把汣璃的身體插成篩子,這些汣璃自己也是知道的。


    也可見,這具身體的主人對於東夜陵來說是個多大的威脅,嗬嗬,東夜陵對她態度開始轉變就是在那晚她偷偷出宮的時候,那時候他是不是就已經發現了呢?後來他又問了自己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自己在他眼裏的不同全部來自於璃兒,他一直保護她,卻也是在保護璃兒而已。


    想到這些,汣璃心裏一陣抽痛。


    良久,汣璃才依依不舍地把腰牌遞到盧鳩麵前,“盧姨,等他來了以後你就把這個給他,他出現在人前的時候一直戴著麵具,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麵目,這塊腰牌代表他的身份。還有他的衣服,不僅被我弄得破破爛爛,而且還在蘇府,我現在沒有辦法拿給他,你有空就派人去取吧,我進宮以後,蘇府就沒有什麽武功高強的人把守,應該很好進去。”


    盧鳩點點頭,眼中的神色非常複雜,看她的樣子好像失憶了,也是,當時她就傷得那麽嚴重,而且還墜入眉河,沒死已經是奇跡。不顧失憶這東西可不好說,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想起來了,姐姐隻有這麽一個血脈,她絕對不能讓怎麽危險的人留在他的身邊。


    “我不清楚自己是誰,自從醒來我就是蘇府的五小姐,但是最近我漸漸明白了,這具身體和東夜陵之間應該早就認識,不管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見麵還是之後的種種,都像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操縱,我猜測那個人就是花謙諾,但是最近他的作法讓我越來越看不清,他竟然幫助西陵昰讓我進宮。”


    這句話讓盧鳩心裏一震,這的確有些奇怪,不過如果她真的是花謙諾握在手中的棋子,然而她又是花謙諾送來,那麽花謙諾一定就在這周圍,她殺不了蘇絲絲,此時貿然動手不僅不會成功,而且會失去她的信任。


    袖子中的拳頭慢慢鬆懈,這事急不得,“小蘇,你這張臉千萬不能讓其他人見到,特別是主上。”


    汣璃點點頭,“以後怕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西陵昰讓我進宮卻讓我住在冷月宮裏,他是一輩子沒有打算見我,也一輩子不打算放我出來。我今天來這裏的事情,不要讓東夜陵知道。”


    汣璃說完,從懷裏拿出一個錦囊,“等他迴來以後,你就把這個交給他,這個對他會有幫助。”


    盧鳩接過汣璃手中的錦囊,眼裏情緒翻滾,失憶這個東西,或許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呀,“小蘇,後宮險惡,你要多多小心。”


    “我知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迴去了。”


    “小蘇。”


    汣璃頓了頓身體,“盧姨還有什麽事情嗎?”


    “小蘇,盧姨對不起你,但是有些事情盧姨沒有選擇,盧姨不想讓有對主上有威脅的人存在與主上身邊,以後……以後……請你不要再見主上。”


    汣璃身形一震,“我不知道這個身體對於東夜陵代表什麽,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可以肯定,他好像認出來了。盧姨,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是我,我又不是我,如果以前這具身體的主人對東夜陵有害,但是現在的我向你保證,隻要有我在一刻,那麽這雙手絕對你會做對東夜陵有害的事情,請你相信我。你不相信我也沒有關係,死人永運不會說話,決定權在你的手裏。”


    盧鳩全身一震,她知道,她一切都知道呀,但是卻全部都沒有說。


    汣璃說完,自己打開門踏了出去。


    房宇間的一抹白影,直到看見汣璃的身體出了秦淮圖才飄然離去。


    許多年後他在想,如果沒有今天這個決定,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好想迴到這一天,就算逆了天也要把她帶走,不管她願意與否。z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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