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童夢讀小學時發生的事情。


    她的班級裏有一個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兒。


    這個漂亮並不是指這個小女孩兒的五官有多麽漂亮。


    而是她的氣質和衣著打扮。


    童夢已經忘記她的名字了,也忘記了她的衣服價格有多麽昂貴,可童夢永遠記得那種感覺。


    女孩兒每天早上都會梳著精心編織的小辮子,戴著布靈布靈的水鑽發卡,穿著縫有蕾絲花邊兒和泡泡袖的公主蛋糕裙,腳上還必須踩著一雙帶著蝴蝶結的黑色小牛皮皮鞋。


    她是一位受盡寵愛的公主,家人把所有的金錢、愛、時間精力都投注在她的身上。


    她是很多人豔羨的對象,因為她不止穿得好,零花錢也多,就連玩具都是最時興的。


    童夢記得有一次課間休息的時候,她仰著頭,吃著泡泡糖,企圖吹出一個巨大的泡泡。


    “我媽說了,等我上初中以後就送我去最貴的私立中學讀書。”


    沒過幾天,她又和大家分享,“我媽問我喜歡妹妹還是弟弟,說要生一個小寶寶出來陪我玩兒。”


    後來,新學期開學了,她沒有和往常一樣,換上最新款的書包,也沒有紮精致繁瑣、耗時耗力的小辮子,更沒有穿簇新的小皮鞋。


    她的臉上沒有了期待,隻剩下憤怒和委屈、難過。


    “那些人都去照顧我弟弟了!”


    很小很小的童夢還不明白這是為什麽,但她已經懂得了一點:有一個小弟、弟就會分走人全部的寵愛。


    她迴家問童娟麗,“你會給我生弟弟嗎?”


    童娟麗奇怪地看著她,“為什麽這麽問?”


    童夢顛三倒四的把事情說了,童娟麗習以為常道:“哦,輕女重男唄。”


    然後,童娟麗敲了敲童夢的腦袋,語氣不算溫柔,“別瞎想了,家裏的東西都是你的,你是獨生子。”


    所以,在葉雨婷說出那句,“我爸讓我以後找個好人家嫁了,一生都會幸福”的話的時候。


    童夢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這件事情。


    培養一個孩子不應該以“使她成為一個好的人”為目的嗎?


    為什麽會想要把她培養成“別人家的兒媳婦”呢?


    因為她不是男孩兒嗎?給她這些資源是被逼無奈嗎?


    但童夢很清楚一點,如果葉雨婷出去留學,那她的學曆和眼界就是她的資本,她會成為更有資本的人。


    一旦出現意外,這些東西會化為力量,幫助葉雨婷掙脫枷鎖。


    再說了,這麽好的事情憑啥不要呢?


    “咚、咚、咚——”


    “夢夢,你在廁所嗎?”葉雨婷在廁所門外小聲說道:“你掉進去了呀?”


    童夢趕緊從馬桶上站起來,“沒有,來啦!”


    倆人重新迴到房間裏,葉雨婷臉上的淚痕已經洗幹淨了。


    她盤腿坐在床上,有些如釋重負,又有些艱難地說道:“夢夢,我做好決定了。”


    童夢的心都要提起來了,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她生怕葉雨婷放棄這次機會。


    葉雨婷深唿吸一口氣,鄭重地說:“夢夢,我決定了,我要出去看看。”


    童夢簡直比葉雨婷還要高興,她一把抱住葉雨婷,大喊道:“恭喜你,恭喜你。”


    “行了行了,別晃了,再晃下去我要吐了,你看起來比我還開心。”


    “我當然開心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做出的每一個好的決定我都會開心。”


    童夢又道:“我要恭喜你,婷婷。因為你選擇了一條雖然危險但是充滿機遇,雖然艱難但是收獲豐富的道路,你一定會成為很好的大人,就像你期待的那樣。”


    葉雨婷有點兒臉紅了,她羞赧地說:“哪裏有那麽好啊?我想了一下,反正我很喜歡錢,金融又很賺錢,那我為什麽不去試試呢?”


    “真好真好,我們一定要抽空好好慶祝一下——看來我也要努力,不然的話,我就會被你甩在身後的。”


    葉雨婷笑著在床上打了個滾,抱住被子蹭了蹭,“等你成為大影後的時候,我就去幫你開工作室,咱們稱霸娛樂圈!”


    童夢點點頭,“我努力,我可以!”


    這下子,倆人終於能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了。


    “那你明天迴家以後,要好好和你媽爸談,我小姨說她們倆也冒雨出來找你了,很擔心你的。”


    童夢邊給葉雨婷擦藥,邊苦口婆心地說。


    葉雨婷“哼”了一聲,“我知道了,你看我臉上的印子消了沒?”


    “放心吧,這個藥膏很好用的,明天早上醒了就沒了。”


    房間裏的燈總算徹底關掉了,倆人在黑暗裏說著悄悄話。


    “那你是不是要去學英語了?”


    “應該是吧?看看老師怎麽安排吧?”


    童夢沉默良久,又問:“那......李昭知道嗎?”


    葉雨婷也沉默了,沒過多久她輕聲說,“他還不知道呢,不知道為什麽,我不想去找他,直接就來找你了。”


    童夢下意識地點點頭,又意識到葉雨婷看不見,趕緊說,“女男有別嘛,找他也不方便,那明天再跟他說唄。”


    “你是不是知道我們倆談戀愛的事情了?”


    “嗯......”


    葉雨婷驚唿一聲,“我就感覺你知道!”她又咳嗽幾聲,“對不起夢夢,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我是怕你知道了以後尷尬,覺得不好意思跟我們在一起玩兒了。”


    “沒關係,那我也要對不起。因為我其實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但是李昭不讓我告訴你,他害怕你知道了以後害羞。”


    倆人在黑暗之中對視一眼,過了一會兒雙雙大笑出聲。


    “那我們拉鉤,以後不管是任何事情,任何問題,我們倆都不許互相隱瞞,互相欺騙,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彼此。”


    葉雨婷伸出手,滿臉認真。


    童夢伸手勾住葉雨婷的小拇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契約達成,永不反悔。


    隨後,倆人又說了好久的話,話題五花八門,就沒有停嘴的時候。


    從猜測葉雨婷會去哪裏留學,到班裏的誰誰誰有問題,再到外國有沒有中餐館......


    聊到最後,窗外的雨停了,月亮悄悄出來了。


    月色涼如水,隔著一層又清又薄的霧透過窗戶,施施然地落在了床上。


    床上的倆人頭挨著頭,胳膊挨著胳膊,唿吸綿長且富有規律。


    兩張年輕的臉上似乎還殘存著一些喜悅,看起來青春洋溢,朝氣蓬勃。


    童夢和葉雨婷睡著了。


    希望她們可以做一個好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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