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覺睡得真沉。


    夢中,她又迴到了媽媽離世的那一天。


    身體好涼,抱著冰冷的屍體的感覺已經刻進了骨子裏,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越冷,她抱得越緊。


    然後心想:媽媽離開了嗎?她是不是還在房間裏逗留?她知道我在用全身的力量想留住她嗎?


    淚水滑落,她又夢到媽媽離世的前一天。


    那天,晚飯後,在床上躺了好久的媽媽忽然能站起來,還拉著她在屋子裏散了一會步,最後兩母女依偎在窗前,媽媽一邊幫她梳頭發,一邊笑著說:


    “我的妞妞真漂亮。”


    “媽媽,”她一邊擺弄手裏的洋娃娃,一邊輕聲說道:“玲姨和淇姨都說爸爸最疼愛的是兒子,要不等你好起來了,也給我生個弟弟?那麽爸爸就會經常迴家了的。”


    梳頭發的動作一頓,良久,才聽到媽媽幽幽的歎息聲,“心寧,你知道我為什麽叫你心寧嗎?”


    她搖搖頭。


    “媽媽守了十幾年,也鬥了十幾年,最後剩下的隻有這副殘敗的病體。媽媽不想讓你也過這種日子,被羞辱的人生太灰暗了。所以把他們想要的通通給了出去,隻要你這輩子平安寧靜地過完,是我最大的希望。”


    ……


    平安寧靜。


    是媽媽對她最後的寄望。


    --


    “不要,我不要。”


    安心寧攥緊被子,聲音模糊地不停囈語,“您快迴來,隻要您能迴來,我才聽話。”


    房間裏開著空凋,也吹不走她滿身的冷汗。


    霍焱一個箭步走到床邊。


    安心寧整個人陷進被子裏,臉色比白紙還要蒼白,緊蹙眉頭,唿吸急促,一看就是在做噩夢了。


    “安心寧。”


    霍焱拍了拍她的臉,手指觸到的冰涼讓人害怕,他眸色一緊,直接把人連帶被子一起拉進懷裏。


    “你醒醒。”


    “不、不要走。”


    安心寧的雙手下意識地攥緊他的衣領。


    “嗚嗚,不要走。”


    還發出了被遺棄小貓一樣的哭泣聲。


    霍焱擁著她又拍又哄,“好好,我不走。”


    向來凜若冰霜的男人自己也沒有發現,此刻的嗓音有多眷戀溫柔。


    碎金般的夕陽從窗外照進來,英俊的男人抬手輕輕幫她拭掉頰邊的清淚;女人柔軟無助地緊拉著他,仿佛一鬆手,自己又會重墮無邊無際的噩夢之中。


    “不要走。”


    安心寧沾著淚痕的睫毛輕輕煽動了兩下,然後慢慢睜開,在暮色中,她也分不清眼前的是事實還是在夢境。


    媽媽的臉和霍焱的臉在她眼前交替,最後霍焱的臉清晰起來。


    相識十五年,她從未在他麵前表露過一絲細膩的思念。


    她是個外柔內剛的人,媽媽離世後,除了那天緊閉房門抱著屍體大哭過一場後,在後來的葬禮中,她都沒再掉過一滴淚。


    為此,爸爸還罵她沒心沒肺;二房三房還假惺惺的說她年紀小,不懂事。


    此刻,夢中的人太殘忍,把她一個人扔在世上,最後的遺願還要她不爭不搶。


    “霍焱。”


    安心寧一下子用力楸緊霍焱的衣領,十個指尖顫抖得發白,啞著嗓音哭訴出聲:


    “我好想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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