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和親王府的溫情脈脈,富察府可是驚嚇有加了。福康安是被抬迴府,他胸口被穿了個洞,又在賊窩裏,內憂外患的,即使看了大夫,又怎麽能真正養得好,全靠一股氣撐著,如今迴了自己家,見了父母兄弟自然是放心地倒下了。


    瓜爾佳氏唬得魂飛魄散,一麵讓人綁也綁個太醫過來,一麵哭著狠砸傅恆,竟將兒子送到如此的險地,還瞞著她說是為君分憂,滿朝上下看來,誰為君分憂多出個洞來。


    傅恆麵苦心更苦,實在是福康安的嘴太緊,他壓根不知道皇帝派他去幹什麽了,如今兒子豎著出去橫著迴來,他也急得跟什麽似的,心中千百度駭人的念頭轉過,偏偏自家一見了兒子就化身母老虎的太太在旁狠逼著,要不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他都要哭了。


    太太哭得跟淚人兒一樣,寶貝兒子蒼白著臉躺在床上,滿腔的悶氣隻能向三個健康的兒子發去。


    “太醫,怎麽還沒來,還不趕快等著去!”一聲怒吼將福靈安三兄弟吼得連滾帶爬地跑開。


    瓜爾佳氏並不領情,自個擦幹了眼淚,隻絞了帕子給福康安擦汗,對著傅恆卻是冷著臉。


    “棠兒,這事真不賴我。”傅恆哭喪著臉,連閨房小名都拿出來叫喚了。


    “哼!”瓜爾佳氏冷哼一聲,背過去大半個身子,“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你當然不心痛,一個勁地逼著兒子上進,早知道我寧可養他在家裏一輩子。”


    傅恆不敢爭辯,隻呐呐道:“瑤林是我親兒子,我怎麽不疼,皇上讓他辦事,誰也避不過,這次過後必是大好的前程。”


    “兒子成這樣了,我要前程做什麽!”瓜爾佳氏一聽更加生氣,直接將帕子摔傅恆身上,“將來兒子尚了主,多少前程掙不來。”


    傅恆動動嘴唇,麵對盛怒的瓜爾佳氏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來,好在福靈安三兄弟引了太醫進來解了他的尷尬無言。


    老太醫在一屋子富察氏的威逼下,顫顫巍巍地把脈,所幸紅花會的大夫雖然看起來不怎麽樣,但對刀劍傷之類的特別專長,後來又有於萬亭的囑咐在,經過他們處理,福康安的傷隻是看著可怕,實際倒還好,老太醫心裏鬆了口氣,說話也利索起來。


    “三公子的傷並沒有大礙,抹了外藥再吃幾帖內藥就好了。”太醫一邊下方子一邊說道。


    因這個太醫年紀極大,瓜爾佳氏也沒有避諱,忙謝過,奪了方子讓人仔細煎藥去,又直勾勾地盯著太醫給她寶貝兒子換藥,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好容易忍下的眼淚又飆了出來。


    “額娘,太醫不是說沒事了嗎。”最小的福長安立馬上來扮乖安慰。


    瓜爾佳氏看了他一眼,隻哭道:“你知道什麽,那麽大的傷口哪是那麽容易好的。”福長安被嗆了口,摸摸鼻子不知再如何安慰了,也擔心地看向自家三哥。


    正說著,大約是太醫換藥驚醒了福康安,他緩緩睜開了眼,喊了聲“阿瑪、額娘”。


    瓜爾佳氏的眼淚又下來了,連傅恆都有些激動,縱有千般話也不知從何說起了。


    好在福康安剛休息了會,精神好轉了些,看太醫換好藥被引了出去,方才說道:“兒子沒事。”想來綿綿已經安全進了和親王府,不會有任何變故了,他終於可以放心了。


    “瑤林,你究竟去幹嗎了?”不等傅恆想好說辭,一向快人快語的福隆安直接發問了。


    福康安也沒想瞞著,其中許多事都需要與家族商議,便將紅花會一幹事都說了,隻是將寧楚格在其中的痕跡瞞得幹幹淨淨,隻說是專門為了亂黨去的。


    單單這些事就將眾人駭住了,瓜爾佳氏捂著嘴難掩害怕,第一時間埋怨福康安:“這麽危險的幹嘛親自去了。”


    “那匪首真跟你長得一模一樣啊!?不會是咱們家流落在外的滄海遺珠吧。”福隆安的關注點卻在陳家洛的臉,畢竟自家弟弟並無大礙不是,結果直接被傅恆一個暴頭,滄海遺珠已經天大的笑柄了。福靈安和福長安同情地看他一眼,幸好他們沒問出口。


    “這真是九爺?”傅恆的關注點卻在於萬亭身上。


    “他親口承認的。”福康安凝重地點點頭,“這事不算完。”


    “正是如此。”傅恆歎了口氣,“以後咱們要倍加小心,尤其是瑤林,這事你得爛在肚子裏。”心裏已經在想家族將來幾年要做出的調整來。


    “真是什麽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瓜爾佳氏不由罵了聲,卻被傅恆製止了:“就算再怎麽樣,皇家能說咱們不能。”又瞪其他幾個兒子,“就當什麽都沒聽說過。”


    福靈安三兄弟自然諾諾應了,唯有福隆安說道:“阿瑪,那張臉可怎麽辦?”又疑惑地看向瓜爾佳氏。


    瓜爾佳氏狠白了一眼,怒目喝道:“我連自個生了幾個兒子都不知道了!”隨即也是疑惑:“真是一模一樣?”


    “那陳家洛是海寧人氏,是前朝陳閣老的兒子,隻是陳閣老一家早被於萬亭滅了滿門。”這話是寧楚格終於想起書裏的介紹於福康安說的,福康安以為是於萬亭跟寧楚格說的,自然深信不疑,但說到那張臉,福康安心裏也膩歪,“隻是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這真是造孽!”瓜爾佳氏又驚唿一聲,對愛新覺羅家的狠戾刷新了認識。


    “想來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傅恆卻冷著臉,說道,“不能讓這張臉繼續存在。”


    “是了,陳家洛那張臉明晃晃的把柄,到時什麽都載我們瑤琳身上。”比起兒子,瓜爾佳氏那點子同情心立即拋九霄雲外。


    “兒子曉得,這事落在六阿哥手上,想來是無礙的。”福康安交代完了,心也放了,疲憊之色又出來了。


    “六阿哥可信?”傅恆還不放心,卻被瓜爾佳氏拉住。


    “瑤林,你好好歇著,明兒再來看你。”瓜爾佳氏兇著臉將屋子裏大小四個男人都趕了出去,轉身溫言道,十足的差別待遇。


    福康安點點頭,心裏又想起與寧楚格的點點滴滴,就算胸口被穿了洞也高興,帶著笑意進入了有她的夢鄉。


    “好了,你們也早點睡吧,明兒當值的要當值,上學的要上學。”在院子裏,瓜爾佳氏又對三個兒子說道,三人自然應了作鳥獸散。


    “你攔著我做什麽?”迴到屋子裏傅恆就埋怨道,“這事是大事。”


    “有六阿哥在你擔心什麽,瑤林傷這麽重你火急火燎什麽。”瓜爾佳氏白他一眼,自從知道福康安沒大礙後,她驚人的智慧就迴來了。


    “六阿哥終究不是自己人。”老實說與高家你死我活了這些年,即使有了結成親家的覺悟,驚弓之鳥的感覺還是消不了,何況這親前些日子被一天翻地覆攪合還不知道成不成得了呢。


    “你放心,他妹妹都要壓進咱們家了,就是再不可信也可信。”瓜爾佳氏說得十足把握。傅恆皺皺眉,還是忐忑。


    “你真是平日裏的精明都不知去哪裏了,皇上為什麽平白無故派他去,六阿哥為什麽在其中,還不是明擺著嗎。”瓜爾佳氏說道,“咱們這位皇上,別人越不讓做就偏要做,就偏要出人意料,這新月格格反而推波助瀾了。”


    “少說幾句。”這迴傅恆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他跟乾隆君臣這麽多年哪會不知道他的個性,如今和宸公主避到五台山去搞不好真觸發了這位皇帝的逆反心理了。想想也是,否則這麽多人憑什麽亂黨這等最好立功的便宜了自家兒子。


    “先皇後那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順著就好。”瓜爾佳氏冷笑一聲,傅恆唯有苦笑,折進去一姐姐什麽都沒撈到,但願這迴折進去一兒子能柳暗花明。


    傅恆和瓜爾佳氏又說了幾句,方才擔憂地睡下了。而乾隆和永瑢則與寧楚格依依惜別,再怎麽不舍眼看著時辰越走越快也得舍了,否則尋根究底又是一場禍事。


    “皇阿瑪,哥哥,放心,放心吧,我能照顧我自個。”寧楚格紅著眼勸道。


    “皇阿瑪,要不讓綿綿先養幾天傷再走。”看著自家妹妹脖子上手上都是白紗,永瑢也是不忍。


    乾隆自然更不忍,但看看女兒,半響也是狠不了心,張著嘴不知道說什麽。


    “皇阿瑪,我還是明兒走,多一天總是風險。”寧楚格卻堅持道,“長痛不如短痛。”


    乾隆聽了想想也是,隻是越發覺得委屈了寧楚格,尤其是想到自己半年都見不到可憐的女兒,心裏盤算起得好好給自家女兒補償不可,順便將紅花會狠了千百迴。永瑢歎了口氣,也不說了。


    “明兒準備準備,後兒啟程吧。”最後由乾隆一錘定音。


    寧楚格和永瑢俱應了,三人又膩歪了一會方才真正別了。


    在和親王殷殷送別中,兩父子出了後堂,卻聽得一陣幽幽琴聲。


    永瑢皺皺眉,和親王苦笑:“這是紫薇姑娘彈的。”這姑娘是個善良的姑娘,但實在太苦相,時不時哭哭啼啼的,想不明白他哥怎麽總喜歡這種調調的。


    “太過靡靡了。”永瑢說道,就算她古道熱腸,但想到她那尷尬的身份永瑢也喜歡不起來。在一旁的乾隆卻是尷尬至極,攥著兒子匆匆走了,他實在是沒心情也沒臉在兒子麵前過問疑似私生女的事。


    “小姐,夜深了,早些歇息吧。”金鎖焦急地看著對月一邊長歎一邊彈琴的紫薇,勸慰道。


    紫薇對月滴下淚來,隻恨自己尋父之路茫茫然,和親王說的會不會又是一場水月鏡花。


    金鎖無法,隻在一旁手足無措,隻恨不得直接衝過去問和親王個所以然來。


    寧楚格自然也聽到這琴聲,略一思索,也知道肯定是柔腸百結的紫薇,雖然不能現麵,到底心中有所感。想了許多,歎了口氣,喚了紙筆來,又讓人撥亮油燈,寫起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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