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路上拐來拐去。雪亮一邊駕車,一邊和坐在副駕駛的韓謝琳聊天。


    韓謝琳是村裏的團支部書記,二十五歲,有兩個孩子,大的三歲,小的一歲。


    原本,雪亮今天打算再去一趟張紫蘭家的,因為昨天張紫蘭對他的誤解並沒有消除。更重要的是,張紫蘭為什麽對作為扶貧工作人員的雪亮有那樣的誤解,雪亮還沒有搞清楚。這如鯁在喉,讓雪亮徹夜不眠。


    隻是,根據村委的安排,今天讓他駕車載韓謝琳到西陽三組去調解矛盾,說這是當目前最要緊的工作。


    來駐村,一切工作,主要聽從村委的安排,這是組織的規定。


    於是,一方麵,為了服從安排;另一方麵,得知去西陽三組調解的矛盾,確實很著急。雪亮想,那就迴頭再去張紫蘭家了。雪亮就駕駛自己的車,載著韓謝琳去西陽三組。


    雪亮開了五十分鍾的車,進入通往西陽三組的路後,連轉了三個彎,看見很多人集聚在那裏,還用一根大樹幹橫在路上,擋住過往的車輛。


    前方,有一輛裝滿了砂石的大貨車停在路麵上!


    雪亮把車駛到大貨車後麵靠路邊停了,和韓謝琳從車上下來。人群隨即圍過來。


    “你們幹嗎又來堵路?有什麽問題,就不能好好說?”


    韓謝琳是包保這個組的,和這些人早已熟識,一下車,迎著圍上來的人群,就是一通嗬責。


    “韓書記,要是好好說管用,我們還用得著來堵路?”


    這是一個隻有一隻眼睛可以視物的男人,五十多歲,手握一根一尺來長的竹煙杆,煙鬥裏還燃著旱煙。


    獨眼的男人並沒有因為韓謝琳的嗬責而退縮,而是據理力爭。


    “那你們在這裏堵路就有用了?你們知不知道,這樣堵路,是什麽性質?不誇張的說,就是路霸,就是黑惡勢力。現在全國都在掃黑除惡,難道你們想成為掃黑除惡的對象?!”


    初見韓謝琳,見韓謝琳瘦瘦小小的,說話輕言輕語,雪亮以為,韓謝琳就是一個弱不經風的小女人。


    眼前韓謝琳這一番話,大大超出了雪亮的想象。


    “韓書記,你別說這話來嚇我們,要說路霸,要說掃黑除惡的對象,哪裏能夠輪得上我們?”


    獨眼的男人依然不卑不亢,其他人當即跟著七嘴八舌的吵嚷起來,有幾個年輕人甚至已經發怒,這讓韓謝琳一時反而有些下不了台。


    “大家冷靜,大家冷靜,請聽我說。”


    眼看場麵要失控,雪亮突然提高聲音,大聲叫起來。


    人們並不知道雪亮是什麽人,聽到雪亮突然發話,聲音洪亮,似乎一時被震懾下來。趁此機會,韓謝琳急忙解說:“這是雪亮同誌,縣裏來的,大家的問題,可以和雪亮同誌說呀。”


    “哦,縣裏來的領導嗎?正好,領導你來評評,我們該不該堵路?”


    獨眼的男人再次發話,他說話的時候,其他人都不作聲。


    很顯然,這獨眼的男人,即便不是這群人的頭目,在這群人中也定是極具威望的。


    雪亮看出其中蹊蹺,當時就有了主意,直接對獨眼男人說:“大叔,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到你們家去,你把情況給我好好說說,行嗎?”


    恰如雪亮料想的,這獨眼的男人叫姚立,雖然瞎了一隻眼睛,卻一點都不影響他在這些人中的威望,他猶豫了一會,手指大貨車說:“可以,不過,這車不能走。”


    “不行啊,前麵正等著用這些砂呢。”


    貨車司機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叫王三。聽姚立不肯放行,王三十分著急。


    雪亮看了一眼王三,對姚立說:“大叔,你看,能否讓這個師傅先把車開過去?我保證,一定給你們一個說法!”


    姚立再次猶豫起來,雪亮也不打擾他,在旁耐心等著。


    姚立思考了差不多有三十秒鍾,才歎口氣說:“也罷,既然這樣,我就相信你一迴。”


    接著,姚立向眾人招唿一聲,大夥兒一起動手,把橫在路中間的大樹幹挪到路邊,讓公路重新得以暢通。


    雪亮點點頭,也不開車了,陪同姚立等人,步行朝姚立家走去。


    姚立家在西陽三組的寨子中間,是一棟獨立的一層平房,大概有一百三四十平方米,院子卻比較寬敞,有兩百多平方米。大夥兒一起來到姚立家,也沒有把姚立家的院子塞滿。


    “姚叔,現在,請你把具體情況給我說說吧。”


    來的路上,雪亮和姚立不停聊著,已經得知姚立的名字,和姚立也熟識了很多。


    在姚立家院子裏坐下來,雪亮迫不及待的要先解決大夥的問題。姚立卻說:“雪亮同誌,不著急,不著急,先喝口茶再說不遲。”


    這時,姚立的妻子已經把一壺熱茶拎來交到姚立的手裏,姚立親自倒了一大半杯茶水遞給雪亮。


    茶杯看起來不是很幹淨,外圍邊上似乎有些塵垢,可雪亮卻視而不見,接茶在手,一大口喝了,感覺就像在家一樣,不嫌棄也不和姚立客氣。姚立見了,手捋胡須點了點頭。


    “雪亮同誌啊,這事,得從去年說起......”


    這下,不用雪亮再提,姚立主動說起來。


    姚立他們之所以在這裏堵路,原因是政府去年修這條路的時候,施工方承諾,路修好後,要在一些必要的路段修建保坎,防止路邊的土地垮塌下來。


    可是,路修好後,施工方卻沒有履行承諾就走了。村民們沒地方去找施工方,找村委反映多次都沒有結果,這事就這樣拖延下來。


    現在,施工方因為修前頭村的道路要運砂石從這裏經過,所以,姚立等村民才來堵住他們的運輸車輛、找施工方討說法。


    在這裏麵,雪亮注意到,施工方給姚立等村民的承諾,隻是口頭的,並沒有書麵的承諾。也就是說,倘若走法律程序,姚立等村民基本無任何勝算。


    誠實守信是我們民族的傳統美德,可是,我們的誠實守信,隻能用於誠實守信的人身上,用在那些不講信用甚至無賴的人的身上,我們往往會很吃虧。雪亮思考著,姚立等村民就是吃這種虧了。


    為了還姚立等村民一個公道,雪亮在聽了姚立的講述後,又一一詢問了其他堵路的村民,並一一記錄下來,希望能從中找到更多有利於姚立等村民的證據。這一路問下來,差不多花了一天的時間。再匆匆趕迴村委會,已是下午七點過鍾,村裏的同誌都已經吃過晚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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