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博遠喜靜,他的寢殿一向很安靜,隻有一個弟子侯著。


    見謝知意來,那弟子連忙進去通報。


    謝知意在外麵侯著,閑的無聊打量周博遠的寢殿,發現這裏的家具擺設,都十分簡陋。


    這樣一對比,他在千蓮峰的寢殿可以稱得上豪華了。


    要是再跟池無邪的寢殿對比一番,這裏簡直就是農舍了……


    他咳嗽一聲,立即打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怎麽才離開一會,就開始想池無邪了呢?


    現在應該想著正事才對。


    可他等了許久,那進去通報的弟子都久久未出來。


    這讓謝知意有些擔憂,想起來他和周博遠特殊的雙生子關係。


    他自然是覺得沒什麽的,因為沒有繼承原主的記憶,他一直都把周博遠當成自己的大師兄,可周博遠不同,他把自己當做他唯一的弟弟。


    據說當年周博遠被他的心頭血救活以後,性子就比從前更加冷冽,他剜去了自己的心頭血,封印在靈霄山下的客棧裏。


    之後,更是七年閉門不出,終日獨自呆在廂房裏修煉度日。


    而如今他複活的消息,早在靈霄派各峰主弟子間傳來,可周博遠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既然心裏對他的這個弟弟是在乎的。


    可為什麽弟弟複活了,他都無動於衷呢?


    謝知意實在搞不懂這錯綜複雜的兄弟關係,可莫名跟著緊張起來。


    他感覺這是原主的情緒在作怪。


    突然,“咯吱”一聲,廂房的門被推開,進去通報的小弟子走出來,小聲對他道:“謝峰主,掌門請您進去。”


    謝知意點了點頭,進去廂房,鼻間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沉香。


    他抬眸,隻見廂房擺設很簡單,像一個小小的禪房,他聞到的沉香就是供台上的香爐飄出來的。


    周博遠身穿青色錦袍,頭發高高束起,跪坐在一塊黃色蒲團上,他脊背筆挺,是背對著謝知意的姿勢。


    可聽到謝知意進來的腳步聲,他筆挺的脊背似乎顫動了一下。


    這讓謝知意愈發緊張,手心滿是冷汗。


    他啟唇喚了聲,“掌門師兄。”


    可他這一喚,空氣中的沉香似乎凝固了,周博遠的脊背似乎在瞬間緊繃。


    周博遠沒有轉過頭,也沒有說話。


    沉默在空中蔓延。


    謝知意深吸一口氣道:“掌門師兄,我有很重要的事想問你。”


    “司應他到底是誰?當年他在長樂城害人,還枉圖誣陷我,甚至讓靈霄派蒙羞,成為修真界一大奇恥。”


    “我記得當年,他被抓到聖教時,說是師兄你座下的弟子,可師兄不是隻有羨安一個弟子嗎?”


    “師兄,這個司應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他一口氣說了一大通。


    其實當年他就應該要問周博遠,可是周博遠當年昏睡過去,他一直沒機會問。


    可他問完,周博遠卻沒有理會他。


    謝知意按耐不住,幾步走上前去,想看看周博遠到底是什麽表情。


    可這時周博遠卻突然站起身,他腳步猛地一滯,周博遠站在他身前,冷峻的眸子沉沉地望著他,直接道:“謝知意,你執意要救池無邪嗎?”


    謝知意一愣。


    周博遠怎麽這麽問,他是不是知道什麽?


    再仔細一想,周博遠有那塊能看見上次世界重啟的鏡子,說不定和主神早就有了聯係。


    他心底一沉。


    周博遠又道:“司應,他對你我有恩,是靈霄派的師祖,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與他為敵。”


    謝知意瞳孔震顫,這下他確定,周博遠確實跟主神有了聯係。


    主神能短暫控製這世間的人,會不會現在的周博遠也被控製了?


    他深吸一口氣,勸說道:“可即使這樣又如何?師兄,你知道司應是什麽人嗎?他當年殘害了那麽多無辜孩童,當年還用那塊鏡子誤導你,讓你自隕引得我……”


    “謝知意,不要再說了!”周博遠突然冷聲道,他語氣激烈,冷峻的眸子裏似乎有抖動的濕意。


    謝知意愣在原地,“師兄,你還記得我是誰嗎?你現在的情緒是自己的情緒嗎?還是司應強加給你的?”


    周博遠冷冷剜了他一眼,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走到供台前,上了一炷香,迴頭看他道:“謝知意,你再沒有一次生命可以供池無邪浪費了。”


    謝知意道:“師兄,你既然知道了這個世界的秘密,也知道這個世界是可以重啟的。”


    周博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沉聲道:“這是最後一次重啟。”


    謝知意腳步踉蹌。


    他咬牙道:“最後一次又如何?”


    “師兄,我們靈霄派不是一向最注重品德嗎?司應他設計殺害池無邪,曾經還殘害百姓,你覺得他算得上是一個好人麽?”


    周博遠拿香的手抖了抖,修長的指尖上沾染了點香灰,氤氳在空氣中。


    他麵無表情的臉上,似乎露出一點輕嗤。


    他想說什麽,最後卻又梗在喉中沒說出口,眸中一閃而過悲傷的神色。


    可再抬起眸時,他又恢複成了最初那個冷麵無情的靈霄派掌門。


    “謝知意,接下來的話,我隻說一遍。”


    “你鬥不過司應,現在所做的一切都要收手。”


    “還有,以後不許再和池無邪來往。”


    “你們之間沒有可能。”


    周博遠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酷無情,一下一下砸在謝知意耳邊。


    他身形微晃,“你們之間沒有可能”幾個字,讓他有一瞬間慌了神,剩下的便是憤怒。


    周博遠怎麽能如此不講理。


    他氣憤道:“周博遠!即便你是我的師兄又如何,你也沒資格管這件事!”


    “謝知意,我隻是你的師兄嗎?”周博遠沉沉看他,“你到現在還要裝傻,不肯跟我相認嗎?”


    謝知意看著他,眼神幾乎是下意識閃躲。


    不知道是他的情緒作祟,還是原主的情緒作祟,總之他不願意和周博遠相認。


    他攥緊拳頭,“周博遠,少拿我們之前的關係壓我,我們過去是什麽樣子的,你不清楚嗎?不過是爭奪著資源長大的雙生子,有什麽好值得提起的?”


    謝知意很少會有這樣冷眼相向的樣子。


    但這個時候,話卻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


    周博遠麵無表情的臉上,有瞬間凝固,但很快又恢複如常,“謝知意,這樣才是真的你。以前的你,都要讓我懷疑,你是被人奪舍了。”


    謝知意心裏咯噔一聲,冷汗從額頭流下來。


    他現在這情況,可不等於就是奪了別人的舍嗎?


    他緊張地吞咽了口口水,快速道:“反正無論如何,我都會去救池無邪,我和他之間的關係,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既然你不幫忙,那師弟就告辭了。”


    說完,他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周博遠卻在他身後道:“謝知意,你執意要與我為敵嗎?”


    謝知意腳步一滯,但隻一瞬,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寢殿門口。


    周博遠看著人遠去的背影,冷冽的眸子裏隱晦不明,抬手捏碎了一炷香煙。


    謝知意出了寢殿後,內心仍是砰砰跳個不停,周博遠不會知道他不是以前的謝知意了吧。


    要知道是主神知曉這一點,又跟周博遠有聯係,很有可能告訴周博遠他是穿越過來的。


    可他跟周博遠交談時,又能體會到那冷漠之下暗湧著一層難以察覺的情誼,這種情誼很微妙,很難捕捉。


    但他敢確定,周博遠對他沒有惡意。


    但這也不能確定,周博遠沒有識破他的真實身份。


    謝知意焦頭爛額,沒想到這番來尋求幫助,結果卻讓敵人又多了一個。


    他歎了口氣,腳步一轉,往寧羨安的寢殿走去。


    寧羨安是靈霄派現任掌門,修為在這七年內提升不少,而且對池無邪有濃烈殺意。


    對他們來說可是個不小的威脅。


    如今周博遠的立場已經讓他感覺到恐懼,寧羨安一定要拿下才行。


    可到了掌門居所,他根本沒見到寧羨安本人,侍奉寧羨安的弟子說他近日突然接到一件急事出遠門了,要等他迴來還得有好幾日。


    謝知意沒時間等,隻得把那些從命運書之殿帶迴來的書放在一個小盒子裏,將弟子交給寧羨安。


    並再三叮囑,讓寧羨安迴來後第一時間就看這箱子裏的東西,看完還要立馬聯係他。


    弟子接下了,並保證完成任務,謝知意才離開。


    但他憂心忡忡的,預想中的事情一件都沒辦成。


    又想起這是最後一次重啟,心裏更擔憂了。


    主神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殺掉池無邪,可池無邪卻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


    想到這謝知意就生氣,他這完全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過了一會,他迴了千蓮峰。


    七年沒迴來,千蓮峰大變樣,他摸了摸鼻子,打量著過去熟悉的場景,卻發現,千蓮峰竟然比他在時,富饒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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