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和馬指導走後,除了小孩的哭聲,現場沒有一個人再發出一絲聲音,相比於白『露』父母的痛心疾首,我們這些人則要理智很多,至少我的心裏是有思考的……


    這麽持續了十分鍾,白『露』的家人才帶著孩子離開了龍龕,事情看上去像是平息了下來,但我們幾個人都沒有急著迴客棧,我們一直看著白『露』和馬指導離去的那個方位,遲遲迴不過神兒來。


    最先開口說話的人是桃子,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在對我們說:“剛剛那個孩子,真把人心都哭碎了……我不相信白『露』是個狠心的女人,能把她『逼』到這一步,真不敢去想,她的婚姻有多不幸福!”


    鐵男點上了一支煙,憤憤迴道:“郭陽就是一個畜生……他不光毀了白『露』的一輩子,連這孩子的一輩子也給毀了!”


    我又補了一句:“馬指導也被他害的夠嗆……所以我更希望馬指導能把心裏這根刺給拔了,好好和白『露』在一起……怎麽說,他們都不是能辜負對方的人。”


    鐵男先是點頭,然後又說道:“一想起這孫子,我就來氣……米高,咱要不要去教訓一下那孫子,反正我是咽不下這口氣,明明壞事兒都是他做的,可最後背著罵名的卻是白『露』和老馬,這世界就不能這麽不公平!“


    我還沒開口,桃子便接過話,指責道:“鐵男,我告訴你,你千萬別動這個念頭,這郭陽可不是個善茬,你和米高又是那種衝動起來就顧前不顧後的『性』格,要是真起了衝突,指不定要把事情鬧多大呢,而且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你們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占不到什麽便宜!“


    鐵男迴道:“你看你這話說的,人還不能有點正義感了?”


    “上次米高在曹金波身上吃的虧,還不夠作血淋淋的教訓嗎……你就不能有點兒審時度勢的覺悟?“


    鐵男猛吸了一口煙,沒有再和桃子頂嘴,而我也真能明白他此時此刻的感受,因為我和他一樣,正在心裏爆發著小人物的無奈……如果能有那麽一個天賜的良機,我是真想狠狠教訓一下曹金波和郭陽這倆孫子。


    尤其是郭陽,如果他的惡,不能在眾人麵前曝光,那白『露』和馬指導就隻能永遠活在這個社會的陰暗麵,並承受著罵名……這絕對不是我作為朋友願意看見的……我特別希望,等他們再迴大理的時候,社會輿論能夠還給他們一個公道,而這樣的“等”對我們來說,也才是最有意義的。


    ……


    又站了片刻,鐵男和桃子迴了客棧,而我和葉芷還在外麵站著,我相信,就算她是一個十足的旁觀者,但這件事情對她的觸動也不會比我小,因為就在半個小時前,白『露』已經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實際行動詮釋了,什麽是“等”,什麽是“轉身離開”。


    我點上一支煙,然後看著她,問道:“親身經曆了剛剛的那些事,心裏是不是有很多感觸?”


    不想,葉芷卻搖了搖頭,對我說道:“我心裏隻有一個疑問,到底是什麽樣的力量讓白『露』做出了這個決定?……她放棄的不僅僅是一段婚姻,還有她自己的孩子。”


    “你如果了解他前夫的為人和做過的事情,你不會這麽問我的。”


    葉芷稍稍沉默,然後又說道:“我是不是可以這麽理解,一個人改變他(她)固有的狀態,或者堅持了很多年的想法,一定是因為受到了外在作用力的刺激?如果沒有馬指導這個人,白『露』可能還會忍受著這段婚姻以及她前夫這個人?”


    我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之所以做了這個習慣『性』的動作,是因為我不能完全弄懂她想和我表達些什麽……和楊思思的直來直去不一樣,她的表達方式,很多時候是趨於理『性』以及含蓄的。


    不過這也正常,她一個常年在商場上拚殺的女人,說話做事,一定都會有所保留,如果一眼就被別人看透,反倒是她真正的大忌。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我終於迴道:“我覺得這和馬指導的出現沒有太大關係……她的改變應該是來源於內心的絕望。”


    葉芷不說話。


    我卻忽然明白了她剛剛問出那個問題的目的:現在的她,內心一定很掙紮,她應該已經動了念頭,要放棄那個等的承諾,可是又欠缺一個強有力的理由……


    我吸了一口煙,等內心有了一些勇氣之後,才又開口向她問道:“你之所沒有完全放下內心的執念,是因為還沒有等到那個能讓你再次心動的男人,是嗎?”


    “我可以不迴答嗎?”


    她的拒絕讓我有點尷尬,等我想和她再說些什麽的時候,她卻已經轉身離開……她沒有迴客棧,而是沿著環海路向洱海邊有海鷗的那個碼頭走去。


    我先是搖頭,然後又看著她的背影笑了笑,原來強如葉芷,內心也會掙紮,也會有看不透的時候。


    反過來看,某些方麵,倒真是楊思思比我們都要看的明白,也更灑脫……她的世界裏,壓根就沒有那麽多的權衡,更沒有那麽多的相互試探,她像是一塊璞玉,隻要遇到一個好的雕刻師,便可以讓她愛到驚天動地。


    可惜,我這雙被歲月打磨過的手,已經拿不起那麽昂貴的刻刀了!


    ……


    我已經連續三個傍晚,會在洱海邊坐一坐了,不為別的,就是想把自己放在孤獨的感覺裏,『揉』一『揉』、捏一捏……


    我真的很孤獨,尤其是在馬指導和白『露』走了以後。


    這三天裏,我總是會想起一些客棧剛剛開業時的畫麵:那時候,我真的特別慶幸自己身邊有這樣一個團隊……在這個團隊裏,鐵男善於交際,桃子有一手調酒的絕活兒,馬指導能唱歌,裝修上還會修修補補,白『露』更是有很多社會資源,再加上我有工作經驗;怎麽看,這都是一個能發光的團隊……


    可不知道為什麽,好像隻是打個盹的工夫,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淒涼的樣子。


    我在反思,也更失意……


    迎著從對岸吹來的風,我終於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


    狠吸了一口,四周便開始煙霧繚繞,我不禁又想到了那個被我勸過的哥們兒……也不知道,他迴到自己的城市,有沒有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去奮鬥?


    我突然又有點厭煩自己……因為相比於那個哥們兒,我更該去奮鬥,可最近的我,卻在個人感情問題上想了太多。


    我是帶著使命來到大理的,但我卻將內心的寂寞和孤獨看的更重,這簡直就是混蛋!


    閉上眼睛,重重唿出一口氣,我便將手放進了洱海裏……


    冰冷的感覺中,我好像又看到了汪蕾那風塵卻也親切的笑容……她的笑容好似在修補著已經破碎不堪的我,我漸漸變得完整,然後內心又迸發出一陣激情澎湃的奮鬥感。


    不為別的,隻為了自己的一個承諾……我討厭等,但還是想守在蒼山下,洱海旁……等待那些已經離開,卻注定要迴到這片土地上的人。


    我希望他們迴來的那一天,不會再有殘缺的靈魂,隻有美麗的風花雪月。


    ……


    我在這陣要奮鬥的欲望中沉浸了很久,等我迴過神來時,葉芷和楊思思已經在我的微信上各發了一條信息。


    葉芷要我帶她去白『露』那間要轉的酒吧看看,如果沒有問題,她今天晚上便可以和我們簽合同,並將轉讓費一起給我們。


    楊思思則很生活,她要我去菜市場買點菜,然後去她那兒做飯吃。


    這兩件事情,都難不倒我……


    我打算先喊著葉芷去楊思思那裏吃飯,然後再帶著楊思思去即將屬於葉芷的酒吧裏看看。


    我發誓,這個決定一點也沒有給楊思思和葉芷添堵的意思……我始終覺得,我們三個人是一起從上海來到大理,並成為朋友的,這已然是一種很特別的緣分,現在她們之間有了矛盾,我必然要不遺餘力的去調解。


    何況,楊思思真的誤解了葉芷,如果葉芷真的內心冷酷,她就不會接下白『露』的酒吧,然後給我們一次重新奮鬥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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