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你去年聖誕節假期不能參加聚會, 今年又是?”


    珍妮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要鬧了,立馬就要鬧了。


    “你是不知道。”菲麗掀開午餐的酸奶蓋子,轉頭看向朱粆,“她去年聖誕節的時候,和傑拉爾大師兄麵對著麵坐著,然後就像是小學生一樣,乖乖坐了一晚上,一句話都沒敢說。”


    “真的假的,大師兄哪有那麽嚇人。”


    朱粆不相信,傑拉爾哎,怎麽說也是少女夢中情人的長相,怎麽都不至於要如狼如虎的害怕吧……


    珍妮想起那雙淡漠至極的眼睛,在金絲眼鏡的背後閃過的銀白色光芒,就脊背發涼,硬生生的擠出苦笑:“大師兄就如高山上的神明,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令人望而生畏,望而生畏……”


    “你天天學了些什麽……”菲麗撐著腮幫子聽她念詩,“你不知道你念的這首華國古詩,是用來形容愛情的嗎……”


    “不不不,別別別,我不是這個意思……”珍妮連連擺手,生怕和傑拉爾扯上半點關係一般。


    她與朱粆和菲麗坐在桌子對麵,朱粆正欲抬頭說些什麽,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逐漸靠近。


    “我怎麽不知道,原來你對我的評價這麽高?”


    淡漠溫和的聲音從紅頭發麻花辮的女孩身後響起,聽在珍妮耳朵裏麵卻如同鬼蜮魔音,一蹦三尺高。


    “大師兄!!!!”


    “我不是這個意思!!!!”


    “大師兄。”朱粆眉眼彎彎的乖巧打招唿,傑拉爾微笑朝她點頭,順帶著扶了一下眼鏡。


    緊接著,他皮笑肉不笑的拎起已經完全像是掛在架子上的烤鴨一樣蔫頭耷腦的珍妮,開口清冷的說道:“你已經開始接案子三個月了,你今天交過來的督導記錄是什麽狗屎?”


    “不怪大師兄沒好眼色,他給珍妮做督導,珍妮那個性子,大大咧咧的,什麽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就算接了案子,大師兄也是一百個不放心。”菲麗把喝光的酸奶扔進旁邊的垃圾桶,“快到年末了,還沒來得及問你,你不參加院裏麵的每年聖誕的聚會,又是跟去年一樣,出去看比賽?”


    “是啊,今年的全明星賽在華國舉行,而且有個手頭的案子,來訪者現在要去華國探親,我不放心,順便跟著看看。”


    “你還是,來訪者也是一個獨立個體,雖然在治療過程裏麵,但是也不要太介入對方的私人生活。”菲麗對於朱粆這種操心的性格也有些不放心,“我要是有你這個催眠的本領,誰還需要其他疏導治療?”


    朱粆歎了口氣:“催眠治療有利有弊,有的人能夠在催眠中找到尋求辦法,但是大部分人的痛苦,是需要紓解的,催眠的確能夠讓一個人忘記過去痛苦的迴憶,可是這些記憶終究是會被一些出人意料的方式再次打開,我不隻是之前遇到過嗎……”


    “你說是那個……”菲麗噤聲,朱粆本來就年紀小,如果不是做了這個行業,現在隻不過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的少女時期,青春剛剛開始。


    她們說的,正是朱粆剛學會催眠的時候,她曾經對於催眠是深信不疑的,因此辦過很多錯事,應別人要求刪掉過也修改過別人的記憶。


    朱粆曾經答應過一個瀕死的女孩,會改掉她與自己愛人的結局,在他愛人的記憶裏麵,是這個女孩最終嫁給了別的人,遠走異國他鄉。


    可是實際上,這個女孩是因為戰區的物資沒有及時送達,不治而死,而她的愛人,正是那個負責運送物資的人。


    她不想讓他抱憾終身,最終,把所有的記憶的重擔都壓在了朱粆身上。


    當時的朱粆懵懵懂懂,但是後來,她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角度就完全不同了。


    “潘多拉魔盒再次被打開的時候,原本的痛苦會加倍的吞噬。”


    當記憶中的人變得足夠重要,如果被抹去了,應該也是極其痛苦的吧……


    這是朱粆最後悔的事情了。


    “人都已經去世了,在世的人是不應該留有痛苦。”菲麗安慰道。


    朱粆提起當年的事情,盡是悲傷:“可是,我直到去年才明白,真正喜歡一個人,不能陪伴在身邊的時候,記憶是多麽彌足珍貴……”


    隻是後悔,也沒有用了。


    菲麗悵然若失的拄著下巴,她也有些迷茫:“相信自己曾經的愛人在世界的另一個角落幸福的生活著,不好嗎?”


    這是一個無解的答案,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會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我後來,不會隨便的再抹去或者修改病人的記憶了,這個能力,我更多的想要使用它,幫助來訪者修複看不清楚的珍貴迴憶,而不是修改或者抹去。”


    “是啊,我就是因為無法從與來訪者的聯係中剝離開來,所以現在隻做評估,很少會碰治療了。”菲麗點點頭,“但是還是要勸你,別因為想要替別人著想就陷得太深,無條件的積極接受與催眠一樣,都是各有利弊的。你要扛著的都是另外一個人的一段人生。”


    “謝謝你菲麗,merry christmas!”


    小姑娘眉眼彎彎的貼了貼美麗的黑珍珠的臉頰,鋪麵而來的是柑橘羅勒夾雜著薄荷的香氣。


    “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歡這個味道的薄荷糖呢?”


    菲麗攤開手心,手心裏麵多了一顆橘子味的薄荷糖,果香帶著香草的味道,彌漫在自己的鼻尖上,是屬於朱粆的味道。


    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笑,擺了擺手,轉身往樓梯上麵去了。


    正巧,這個時候李治從休息室裏麵剛剛午睡出來,就看見坐在外間的桌子上的菲麗盯著手裏麵的糖果發呆。


    “下午沒工作嗎?怎麽在這裏發呆?”


    “有的。”菲麗一抬頭發現是李治,指了指臉頰,“你怎麽睡得臉上還有枕頭的印子?”


    “哎呀……”李治臉一紅,伸手就去搶桌子上的糖果,結果卻被倒扣住了。


    “幹嘛?惱羞成怒搶糖啊?”


    李治隻是逗逗菲麗,被說了也不惱,抽過另外一個椅子坐在她旁邊:“朱粆給的?”


    “嗯。”菲麗點了點頭,神情悵然若失起來,“我實在擔心朱粆的情況,她實在是與來訪者走的太近了。”


    “走得近不好嗎?”李治不明白,“就連林子豫都能夠在寄養家庭裏麵生活幸福,之前院長可是說過,那個小孩基本上一輩子離不開病房的。”


    “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既然對患者如此有用,那就說明,風險將會由小粆承擔。而且明顯,她也受到了來訪者的影響。”


    李治啞然失笑:“你是不是太多心了?”


    菲麗隻是笑了笑不說話。


    另一邊,華國巡迴賽剛剛結束,一行人被簇擁著從比賽場地出來,好不容易擠出了人群到後台換了衣服。


    這是最後一場了,賽車後麵會有工作人員送迴訓練基地。


    幾個人原本是要去慶祝這次的勝利,司荷突然想起來今早媽媽打電話過來拜托的事情:“要不你們先去?”


    黃奇拎著背包湊了過去:“怎麽了?”


    “我老媽啊,上次在這附近求了很靈驗的廟裏求了個簽,她說,要是我老哥能進步一名,就是廟裏燒高香管用了!讓我去還願!”


    她還沒說完,就被背後剛剛從換一件出來的司翼敲了一腦袋暴栗。


    “啊!你打我幹嘛!”


    “什麽叫燒高香了!”司翼麵無表情,舉起手來還想再來一下解氣。


    司荷躲在黃奇後麵,衝著老哥吐舌頭:“我實話實說嘛……”


    “翼哥消消氣,”黃奇使勁抱住爆炸的司翼,“反正時間還早,一起去唄……”


    “你就護著她吧!”


    幾個人打打鬧鬧,司荷從自己哥哥的魔爪下擠出一顆腦袋,對著後麵並排的教練和溫隨問道:“一會想去廟裏拜拜,教練和溫哥要一起嗎?”


    雖然是試探地問,但是眼睛裏麵的都是期待。


    教練推了推旁邊眼睛睜不開的溫隨:“你去跟他們玩一圈吧,這段時間忙的不行,好好放鬆一下。”


    溫隨抬了抬眼皮,剛想要拒絕,又像是想起什麽一樣,把拎著的背包隨便的塞進大巴車裏麵,懶洋洋的應了一句:“就來。”


    他拍了一把教練的肩膀:“我去去就迴。”


    朝著三三兩兩的隊員走過去,被賽場的風吹亂的頭發依舊亂糟糟的,隨手扯了一把歪掉的衛衣領口。


    “老大,你這兩天不會都沒睡覺吧……”司翼不確定的問道,老大雖然經常一幅懶得搭理你的模樣,但是從沒見過他瞌睡成這樣的。


    “精神高度集中後遺症。”


    天光開始逐漸沒有中午那般燦爛,頭頂的樹影婆娑,不算明亮的光線還是有些刺眼。


    溫隨伸手把衛衣的帽子罩在頭上,用肩膀碰了碰兄弟的肩膀,打了個哈欠:“走了。”


    司荷和黃奇兩個人在前麵吵吵鬧鬧的,司翼和溫隨跟在後麵,一個是天生話少,另外一個困的沒勁。


    寺廟不遠,從停車場出去不到往左拐不遠處就是建立在山窩裏麵的寺廟。


    樹影婆娑,現在是上班時間,人並不算多。這裏並不算是很出名的景點,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幾個老年人,誠心禮佛的跪拜。


    “你怎麽非要來這個寺廟,這裏煙火都不是很旺盛的樣子?”黃奇跟在身後東看西看,可所謂是曲徑通幽處,實在不像是司荷那個明顯暴發戶氣息濃厚的媽媽會喜歡的地方。


    “我媽媽說,這個地方的神仙無比靈驗,可能是因為來求得人少,自然神明能聽到你的願望的幾率就比較大。”


    “不愧是你媽!”剛說完,左邊挨了司荷一腳,後腦勺挨了司翼一巴掌。


    這倆兄妹出手的頻率都出奇的一致。


    他們三個人打打鬧鬧,突然反應過來,溫隨不知道何時已經脫離隊伍,找了一圈才在門口開光的珠串的紀念品店那裏找到正在挑選珠串的溫隨。


    黃奇湊上來,瞧見溫隨手裏的珠串:“老大,看什麽呢?”


    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怎麽看都不像是溫隨會喜歡的。


    難不成是因為他信佛?


    但是信佛為什麽不去拜佛,而是直奔紀念品店。


    “老大你還信這個嗎?”


    “不信,很討厭。”


    麵無表情的男人眼神有些散,盯著手裏麵的湛藍色手串像是在發呆。


    手裏麵的這個湛藍色的琉璃手串,越看越像是某個煩人的大舅哥的眼睛顏色,盯著看了半天,越來越討厭,隨手放到最邊上。


    他的視線被犄角旮旯裏麵的一串透黑色的茶晶吸引過去了,本來就精神不佳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吸引過去了,一個不留神,黃奇的臉就湊上來了。


    “?”


    黃奇本意是想看看自家老大是不是被奪舍了,卻差點挨了一拳。


    他躲得極為熟練,嘴裏麵還念叨著。


    “沒問題啊,這個力道,這個速度,的確是老大!”


    黃奇湊近一看標價,大唿這就是智商稅:“老大,你要喜歡這個,我媽就是做珠寶的,讓她給你迴頭挑個好的唄?”


    “就要這個了,多少錢?”溫隨兩耳不聞的狀態掀起眼皮,長睫毛像一個小蒲扇,灑落一片陰影。


    “兩千六。”


    坐在裏麵的大嬸抬了抬眼皮,一副愛買不買的表情,還順帶瞪了旁邊幹著急的黃奇一眼。


    “付款掃這個二維碼。”


    “過去了。”


    溫隨利落的掃碼付錢,把手串放迴盒子裏麵,揣進兜裏。


    “這人是一點都不聽勸啊……” 黃奇又氣又慫的跟司荷小聲嘀咕。


    司荷見黃奇吃癟,想笑,又不敢笑的太放肆:“溫哥腦子都快要當機了,還管你說了什麽。”


    司荷說的一點沒錯,一上車,嘴裏麵喊上一顆薄荷糖,偏偏這最清涼刺激的味道夾雜著柑橘羅勒的香甜氣息就變得讓人心安,衛衣的帽子往下一拉,陳陳的睡了過去。


    撐了這麽多天了,就為了盡快解決這次的行程,所有的比賽盡量在計時賽就能結束比賽,後續的表演賽能推全都推了。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溫隨這是為了迴去跟一個人過聖誕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莫比烏斯檔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東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東禮並收藏莫比烏斯檔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