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又一次降臨,天空被濃厚的烏雲籠罩,窗子上掛滿了晶瑩的水珠。珍妮從後方輕拍了朱粆的肩膀,打斷了她的出神。\"你怎麽了?發什麽呆呢?\"她問道。\"院長不是讓你去給溫先生送報告嗎?\"


    朱粆迴過神來,有些慌亂地轉移了話題。\"我隻是在想,原本少雨的冬季,也會這樣陰雨連綿,下了一天一夜,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她解釋道。


    珍妮被她的迴答吸引,也趴到窗邊,看著窗外的雨景,感歎道:\"是啊,每次下雨都讓人心情也跟著黏黏糊糊的。\"


    朱粆伸手隔著玻璃,順著雨滴滑落的軌跡,語氣中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這樣的天氣,既危險,又讓人感到無力。希望天氣能盡快好起來,這樣的雨天,真的很耽誤訓練。\"


    珍妮笑了笑,揶揄道:\"你就嘴硬吧,自從溫先生幫著找迴小子豫開始,你就變得魂不守舍的。\"她頓了頓,又道,\"說起來,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我看你最近總是有意無意地躲著我。\"


    朱粆一愣,她沒有想到珍妮會直接問出來。她收迴目光,看向珍妮,語氣帶著試探:\"我最近確實遇到了一些想不通的事情……\"她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繼續。


    珍妮卻笑了笑,語氣篤定:\"沒關係,你就說吧,我們好歹也算是朋友。你和菲麗都不把心裏話跟我說,別看我沒心沒肺的,也沒有你們懂人心,但是我的直覺啊,超準!\"她一邊說,一邊揮舞著手中的紅色麻花辮,顯得嬌俏可愛。


    朱粆看著她,心中一陣暖流湧過,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心中的秘密。她笑了笑,轉移了話題:\"其實我最近一直在忙兩個長期病人的事情,還有社區義工,真的忙得團團轉。\"


    珍妮點點頭,又開始興致勃勃地談論起其他的話題。朱粆心中暗暗鬆了口氣,同時卻又有些愧疚,她知道,珍妮對她的信任,她卻無法給出同樣的迴應。


    \"完蛋!\"珍妮突然驚叫一聲,打斷了朱粆的思緒,\"今天下午大師兄還有一個病人要來,我還在前台待著,又免不得一頓教育了!\"她一邊說,一邊像一隻受驚的垂耳兔,迅速地跑出了辦公室。


    朱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她知道,珍妮的個性就是這樣,永遠都是活力四溢,充滿了生機。隻是——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文件,心中有些無奈——朋友再重要,也沒有小命要緊。


    她想起了老師曾經教過她的一句話:篡改或者遺忘的記憶,都隻是在人心裏麵主觀的加上或減去,並不能改變客觀既定事實,所有的修改都不過是海市蜃樓,太陽總會出來,迷霧總會散去。


    真相,也始終是真相。


    虛假的東西,就算隻是改變了順序,也是被稱為謊言。


    她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不再想這些讓她頭痛的事情。她要先把這份報告送到溫先生那裏,然後繼續處理她手中的工作。


    也許珍妮刻意躲避畢業,才會一直不願意接觸案例,成為真正的心理醫生,寧願蝸居在小小的前台。


    也許潛意識裏麵,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世界,一旦踏入,便猶如行走在海岸邊緣的旅人,稍有不慎就會被海浪卷走。


    分寸和邊界,才是心理醫生最應該注意的事情。


    手機上傳來消息提醒,珍妮:【溫先生給你寄來了一個快遞,我幫你放在左邊的櫃子裏麵了,下班的時候記得拿走。】


    叮咚,有一條信息。


    【別逃避自己的感情,喜歡是難能可貴的,我會替你保密,默默加油!!!】


    後麵跟著一排加油打氣的黃色小雞表情包,舉著拉拉隊員的花球哼哧哼哧的跳著舞蹈。


    她的直覺還真是準,有的人,天生就是和幹這一行,逃也逃不掉。


    朱粆仰頭靠在冰涼的窗戶玻璃上,握著手機的手無力的垂落,肩上的羊毛披肩隨著她的手臂滑落半邊,肩頭有涼風隔著玻璃,陣陣侵入體內。


    她現在甚至不敢迴家,因為家裏麵還有一個直覺很準,天生適合幹這一行的摩根在。


    與珍妮神經大條不同,在摩根麵前,秘密是真的藏不住。


    她還不想那麽快的就被人接二連三的發現這件事情,最起碼……


    黑茶色的眼眸裏麵映出窗外灰白色的雨霧。


    最起碼等到他這次參加完比賽,一切塵埃落定,再考慮別的事情,這段時間,兩個人還是不要見麵了。


    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她把研究所那邊下來的具體報告打包了快遞,直接郵寄給溫隨的教練,兩個人通過電話,會處理好後麵所有需要參賽的問題,自己默默加油就好。


    下班的時候把快遞投遞出去,迴到前台大廳裏麵取出了溫隨寄過來的包裹。


    隻是一張門票。


    是啊,她記得,她答應過溫隨,要去看他複出後的比賽的。


    門票很有質感,鏤空設計在下場的塑膜紙中間印出比賽徽章的印記,邊緣用鏤空燙金的工藝鍍上了淡淡的一層銀白色流光,摸起來,紙質的邊緣是無比圓潤厚重的。


    大樓裏麵早已人去樓空,昏暗的黑夜裏麵充斥著雨滴的聲音,在耳畔細細密密的籠罩成一層細網,唯有門口處的那盞年久昏暗的頂燈是不是的閃爍幾下,照出雨絲的光影,再往前看,便是無盡的黑暗。


    仿佛是借由腳下而起,隻有方寸三丈的天地,燈火圈出的界限之外,便是異世界。


    可能是這樣的場景的確讓人生出了些異世界的恍惚,以至於黑色的影子狹長的從門口的燈下延伸過來的時候,她還有些恍惚,沒緩過神來。


    朱粆有些愣愣地問:“你不是最近在忙比賽的事情嗎?”他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問題有些蠢。


    “是啊,”他迴答,話語裏帶著微微的無奈,“白天的時光都奉獻給了工作,晚上,我隻想留給自己。”他本想說,留給她,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地咽了迴去。


    小女孩一直都是一副愣愣的樣子,整個眼神都是直愣愣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完全沒有平時的機靈勁。她這樣的模樣,卻更加的……可愛。


    他沒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而這一次,被揉了腦袋的小姑娘沒有像往常一樣跳起來反擊,反而是一臉困惑地歪了歪腦袋。


    “文森今天早上迴國,他迴複我很願意和小孩接觸接觸,我是來告訴你這個好消息的。”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過來之前給你發短信問你在哪,你沒迴我,我猜你還沒下班。”


    朱砂急忙掏出手機來,屏幕上顯示著十二個未接電話,十多條未讀消息。她有些尷尬地解釋:“手機靜音了。”


    他轉過身,背對著光,臉上的表情模糊不清,隻留下一個輪廓。“既然我辦好了事情,獎勵我見你一麵,可好?”他的聲音低沉醇厚,尾音微微上卷,帶著他特有的懶散。


    朱粆有些無奈地嘀咕道:“好不好的,你不是已經來了嗎?”


    這個家夥,總是喜歡打這種措手不及的遊擊戰,隨心所欲的性子,倒是也很符合他。


    洋洋散散的雨滴聲音都變得輕快了起來,敞開的門口侵進門口的霧氣裏,修長的身形逐漸靠近,一身黑色皮夾克,肩頭落滿了細密的水滴,亮亮的反射著大廳裏麵的燈火,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我這不是火急火燎地過來領取我的獎勵了嗎!\"溫隨揣著兜,一臉傲嬌的神情,仿佛一隻被放生後跨越森林迴到主人身邊的大黑豹,眼神中閃爍著亮光,帶著少年感,活力四溢。


    \"得了,得了。正巧我打算把東西寄給你,你既然來了,也省得我花郵費了。\"朱粆轉過身,從籃筐裏取出剪刀,利落地拆開了剛剛包好的快遞盒子。


    \"喏,給你。\"


    \"這是什麽啊?\"溫隨伸出手,接過了厚厚一摞文件,\"謔,好沉!\"


    \"你不是申請複賽了嗎?這些都是你每個階段的康複記錄,需要提交過去。別擔心,沒有涉及隱私的內容,就是一些醫療方麵的套話。畢竟這種申請需要經過多個組織的審批,作為備受矚目的明星賽車手,你的情況有很多人關注。\"她輕笑道,仿佛卸下了一樁心事,提起他的成績,臉上洋溢著得意。


    這種輕鬆愉快的小表情讓溫隨心癢癢的。他微微挑眉,笑道:\"作為你的明星賽車手,小醫生肯定也很關注我。\"


    \"那當然啦!你可是我認識的第一個賽車手呢!\"朱粆頭也不抬地激動地說,話語如同連珠炮般傾瀉而出,\"我還沒看過賽車比賽呢!一提到這個就熱血沸騰!\"


    \"我也覺得你會喜歡。\"男人淩厲的眉眼中充滿了溫柔的笑意。


    “那可不一定,你要是拿不了第一,我就去給其他人加油。”小姑娘倔強地說道。


    “你這麽說,那第一肯定非我莫屬。”


    溫隨沉吟著的笑意裏麵夾雜了幾分戲謔和自信篤定。


    就在她轉頭的瞬間,幾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從溫隨的發梢輕盈滴落,觸及男人青白色的脖頸,閃爍著剔透的光芒。它們沿著下頜線,滑過脖頸,慢慢匯聚到喉結上方,與其他水滴一起,輕輕地落在男人鎖骨窩的正中央。


    朱粆突然意識到這一幕,不禁緊張得肩膀聳起,慌忙移開了視線。


    盡管燈光昏暗,但仍無法掩蓋小姑娘紅潤的臉頰,她看上去就像一隻受到驚嚇的小兔子。


    她心中狂喊:這個男人簡直就是男狐狸精!


    慌裏慌張的小姑娘簡直太好看懂了。溫隨看穿了她的想法,卻並未揭穿。


    溫隨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心中竊喜。


    今天的溫隨過來,刻意精心挑選了一下朱粆每次都會多看兩眼的那件皮夾克,修長的黑色修身的褲子紮在馬丁靴裏麵,整個人寬肩窄腰的,他還對著鏡子擺弄了很久,就連自己的頭發每根發絲的位置都是精心挑選過的。


    “嗯……嗯……” 朱粆猶豫了半晌,耳朵都快被自己憋紅了,才想起轉移話題,“我,我,我明天跟子豫說,你如果有空的話,讓那位老人家,嗯,跟子豫的社工聊聊,聊聊吧……”


    “我知道了,還有什麽吩咐嗎?小醫生。”話語含在嘴裏麵帶了幾分笑意。


    “我, 我,我要迴家!”


    臉紅脖子粗,憋了半天的小姑娘氣沉丹田的喊出了這樣一句。


    “噗嗤。”


    溫隨沒忍住,笑出了聲。


    “我送你。”


    才發現,這家夥就是故意看自己笑話的!


    “總有一天,我要讓橘先生撓死你!”


    一臉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羞的,不過目前是氣鼓鼓的小姑娘氣唿唿的爬上了溫隨的車。


    “哎?”她發現副駕駛原本需要好不容易爬上去的高度那裏加了一截隨著車門拉開會彈出來的半自動化的踏板,她的身高剛好能借力上車,變得十分方便。


    “今天剛弄好,想讓你試試,高度合不合適。”


    溫隨見她低著頭來迴開關門了好幾次,知道她看到了那個改裝的踏板。


    小姑娘滴溜溜溜的眼珠一晃,這家夥哈,學的挺快,打一個巴掌給一個甜棗,明明就是自己之前在京都的時候拿來應付他的,學以致用的這麽利索。


    “好吧,我已經答應你了,會去看比賽的。這難道不是為了迴饋你幫我聯係子豫的領養家庭的事情嗎?你還想怎麽樣?”她再次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顯然已經明白他的意圖,不再順著他的思路走。


    溫隨並不生氣,反而欣賞她的聰明才智。在朱粆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揚,快要笑彎了。


    他機智地後退一步,露出討好的笑容:“我還沒吃飯,有點餓了。”


    他又補充道:“為了能趕上小醫生的下班時間,我可是剛訓練完就趕過來了。”


    “想吃什麽?”


    不就是請客嗎!請請請!


    “想見見橘先生。”


    “你想去我家?!”她拳頭緊握,這人還真會順著杆子爬。


    “嗯,我想看看橘先生能不能撓死我。”


    “他肯定能。”朱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歎了口氣,“我不會做飯。”


    “沒關係,我會。”溫隨立刻迴答,“所以,我能去嗎?”


    “去吧去吧。”朱粆無奈地答應了。他閉上眼睛,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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