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物種,慕強且陰暗,就算無法超越,也會絞盡腦汁的用陰謀算計絆倒別人。


    溫隨接連兩個周都沒有參加訓練的消息不脛而走。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所有如臨大敵對待這次的戰隊,有的人鬆了一口氣,有的人則是嘲諷,身體不好就別迴歸,放出來這種幌子實際上關鍵的時候還會掉鏈子。


    事情也不過才過去一年半多的時間,竟沒有人在真正關心這位昔日的衛冕之王的身體和病痛。


    人們總是會更加關心爆炸性新聞和揣測別人的惡意,肆意的傷害別人。


    傷痛嘛,隻要不是強加在自己身上,都是可以慷他人之慨的。


    不落井下石,已算仁至義盡。


    [倉的訓練室內…]


    明亮寬敞的休息室裏麵,三三兩兩的隊員穿著藍白色的隊服小聲的討論著,中央的電視沙發區域的聲音巨大,正在播放著維密秀,明明已經是教練約定好的重播時間,但卻沒有一個人敢打斷電視中正在播放的節目。


    坐在中央沙發區上的是一個華裔男人,身邊圍著幾個巧笑嫣然的拉拉隊成員的美女,你往他嘴裏麵放一顆葡萄,她又遞給他一杯酒,遞到嘴邊,甜甜蜜蜜,倒不像是戰隊的休息室和備戰間,更像是某個高檔娛樂場所,燈紅酒綠,好不糜爛。


    膀大腰圓的金發男人猛的推門進來,沉重的大門砰地一聲撞在牆壁上,原本被磕碰掉的灰森痕跡又一次掉落下一些牆皮灰塵。


    他厲聲衝著沙發上還一臉悠閑的華裔壯漢吼道:“石炎!我聽說溫隨他又出事了?!!”


    被叫作石炎的男人,皮膚因為經久的日曬有些黝黑,肩膀肌肉鼓鼓的,幾乎要把黑色的polo衫撐破,四方臉上露出對來人激動的鄙夷,圓大鼻孔一張一張的,恨不得用它們來看人。


    “關你什麽事?”他輕蔑的挖苦道,“別忘了,他已經不是你的隊友了。”


    那個英國壯漢臉一僵,爆裂的性子立刻反駁道:“阿隨雖然不是我隊友了,但是他依舊是這個行業裏麵最值得尊重的人!”


    “尊重的人?”石炎臉黑了,譏諷道,“你是不是忘了,當初是他要離開我們戰隊的,我們不稀罕拋棄隊友的人!”


    房間旁邊的一個瘦高個的意大利男人,慢吞吞地插嘴道:“石炎,當初的事情,明明是教練組和隊裏麵提出的條件太過嚴苛,才會讓阿隨做出那樣的決定。”


    “哼,那你們又有誰為他開口了?”


    石炎撇嘴,絲毫不介意這些見風使舵的人。


    “是你,還是你?”


    “順水推舟的人情誰不會做?”


    石炎一巴掌推開旁邊遞過來酒杯的女孩,側身翹起二郎腿,示意她們把電視遙控器給他拿過來。


    “別囉嗦,這麽關心一個已經毫無翻身之力的廢人,你們還不如複盤一下我們的比賽。”


    旁邊被嘲諷道的幾個隊員都憤憤不平,但是誰都不敢出口反駁。


    畢竟,石炎現在在隊裏麵,就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倉】早就不是之前的那個戰隊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掉隊的人,會被自己的隊友一口咬死。


    弱肉強食,叢林法則。


    當初溫隨的那份新合約,就算這些人並不知道詳情,但是風聲早就傳的沸沸揚揚的。


    光是眾人已知版本,每一條修改的都是極其難以忍受的不平等條約。


    1.合約從開始的三年追加到十年;2.與戰隊分成,平時比賽獎金五五開,相關商業活動二八分;3.另外之前溫隨是不會被強製參加商業活動的,但是新合約因為估計到休養期間的比賽相當於半停賽狀態,修改成為必須參加商業廣告活動,並且酒會等招商形式的會議也必須參加;4.最後,關於投資占比,從一開始的每年占讚助費用的27%,上漲到每年需要讚助45%的投資數額。


    其他條目,事關錢的問題,溫隨家裏麵財大氣粗,並且本人也不在意金錢,都沒有問題。


    但是,人人都知道,商業活動,溫隨出麵不僅僅是賽車手的身份,溫家小公子的身份就算是在全球商圈裏麵,走到哪裏都有人鋪好路。


    為了追逐自由而選擇的運動,最後又因為受傷被迫要繼續以之前的身份束縛,而且還是為準備拋棄他的戰隊謀福利,以此來換取留在戰隊的機會。


    算盤打得也太響了。


    說是複盤比賽,其實也就是石炎一個人的一言堂,就算是別人有什麽別的想法,賽車這個運動與別的運動的規則不同,除了賽車手以外,還需要機械師,以及一整個機組換輪胎的工作人員和戰術小組,才能算是一個賽車手的配置。


    可是,一個好的賽車隊不可能隻有一位賽車手,他們需要有人去衝刺最頂級的獎項,也需要有人參加各類商業賽事,甚至更有一部分見不得人的收入,來自地下賽車。


    加州的叫得上名號的賽隊,基本上都與地下賭車的行業有部分關聯。


    【倉】這個車隊,很多車手,表麵上是f1賽事或者f2,f3賽事裏麵的佼佼者,實際上的主要收入,全部來自於地下賽事。


    說白了,他們的收入都掌握在控製地下的人手裏,而這個人不是教練團,是石炎。


    石炎的風格是不管隊友死活的橫衝直撞,也是這種不要命的風格,讓他在目前車隊裏麵的記錄蟬聯第一名,正式比賽裏麵,遇到同隊隊友的時候,他甚至會讓同隊的隊友去壓低別的賽道上車的車速,然後,自己就可以用不那麽危險的速度穩居第一位。


    這才是[倉]這些年,一直在不斷吸收新隊員,一輪一輪的衝擊更高賽事的真正原因。


    而這個複盤會,也隻不過是石炎,暗盤下一場加塞的安排,幾個教練根本不需要在這種小場麵露頭。


    那個英國大漢威廉脾氣最暴躁,非常看不慣石炎的脾氣,奈何合約還在,他的底氣也隻能讓他做第一個甩手而去的人。


    威廉走了以後,剛剛那個瘦高挑的意大利男人也待不下去了,他們兩個人目前是隊內的第二名賽車手和最好的機械師,就算是石炎,也不會輕易服了這兩個人的麵子。


    “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啦啦隊長穿著極短的拉拉隊服,從後麵慢慢地摟住抽煙的男人的脖頸。


    “你隻要超過他的記錄,不也算是打敗他了嗎?”


    “你說得對。”


    石炎勾唇,皮笑肉不笑的擠出一個弧度,一雙黑色的冷眸裏麵藏著淬著毒的獠牙。


    他絲毫不憐香惜玉,單手握住女人的後脖頸,把人拎到前麵,低頭親了上去。


    房間裏麵見到這一幕的成員們神態各異。


    另外一個華裔組裝車間的成員歎了口氣,轉身也離開了休息室,隨著他的離開,唿啦啦的一大堆人全都離開了。


    糜爛的機製下,孕育出的黑暗,不得不屈從的規則,壓抑著一群達不到頂峰的人,隻能背負著種種的龜殼,負重前行在狹窄鼻塞的深洞穴中間。


    強者被人算計,弱者被人欺淩,唯有惡人,才能獲得短暫安寧。


    ————————---——————————————————-————


    加州的街頭——


    深彎巷口,一片肅穆的黑暗裏麵,星點煙火照亮修長的指尖。


    略帶灰暗的深邃五官在黑暗中緊繃著,肌肉流暢的線條包裹在工裝背心下,錯開的邊緣處已明顯的黑白對比。


    地上已經有不少的煙頭了,但男人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低垂的眸子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有目的性的掃過巷子口路對麵,向左前方錯開的十字路口。


    深夜,過往的車輛幾乎沒有。


    那間公寓,也遲遲沒有開燈。


    另一隻手攥著的電話一次一次的亮起來,震動,然後變得悄無聲息,過了一會又亮起,震動,周而複始。


    男人始終沒有動作,任憑它自己吵鬧。


    手機終於安靜,又彈出一條消息。


    【二寶,我已經落地了。】


    發件人: 溫禮


    — — 溫隨的姑姑。


    他等不到朱粆了……


    抬眸又看了一眼還是黑燈瞎火的公寓,以及已經完全安靜下來的街道。


    他似乎又想起,自己臨走之前,就在這個胡同裏麵,小醫生披著一身霜露,朝自己奔過來。


    黑暗裏麵的她,是那樣像光。


    【實際上,你可以選擇種下這些花,然後你就會得到一片花海,或者選擇埋葬他們。】


    【人是要往前走的,與執念共存,他本來就是你生命的一部分,壓製或者忘記,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問題是,你是怎麽想的,這會決定,你將會怎麽做。】


    溫隨伸手揮了揮自己的麵前的煙氣味道,一手插兜,一手把放在階梯提上麵的那束花單手拿起來。


    月白色的玫瑰和緋紅的百合,兩種奇怪珍稀的顏色交錯,點點白色滿天星如同星辰灑落在別致的顏色之間,外麵包裹著米白色的亮紙。


    他穿過黑暗的巷子,穿過靜謐無人的街道,推開扮演者的鐵欄杆,穿過幽綠草坪中間的白色石子路,站定在暗紅色的實木門麵前。


    門內仔細聽,能聽見幾聲若有可無的貓叫。


    溫隨啞然失笑,彎腰把手裏的花束放在旁邊的報箱裏麵插起來。


    “小醫生養的貓兒,原來也會安慰人。”


    夜色還濃,悄悄尋覓的,不光是靜謐的月色,還有各懷心事的人們,正在尋找自己所追尋的那片天地。


    有的時候,有的人,光是站在那裏,唿吸著空氣,就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這個道理,朱粆明白。


    她的整個醫生生涯裏麵,其實有大半時間都是在見證別人的不幸,有的時候,師兄師姐們會覺得朱粆處理方法比較溫和,懷揣著寶刀,卻隻願意輕輕地用指甲刀修剪病人尖銳的邊緣。


    摩根就是其中一員。


    今天朱粆這個時間還沒迴家是因為又到了督導會的時間,她還在和摩根據理力爭,對於朱粆又對自己的病人不知所蹤的情況,摩根可要頭疼壞了。


    “上次的意外傷人,並沒有造成惡劣影響,這並不意味著這是對的。”


    “學會對你的通報批評還沒能讓你改掉放任他們的習慣嗎?”


    這件事情朱粆應該自己上心,學會的通報,在整個行業內部,都是為之一振的嚴重程度。


    情況如果嚴重了甚至可能會造成吊銷心理醫生執照或者精神處方權利。


    朱粆對那些老家夥,以及他們雷厲風行的手段則是完全持有否定態度。


    “哥,你應該知道,對於病人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麽!”


    “是循規蹈矩的完成治療內容!”摩根知道她的意思,所以說話聲音嚴厲了起來,甚至有些生氣。


    “他需要的,是重新迴歸正常生活。”


    朱粆搖了搖頭,直接打斷了摩根的話。


    “我的目的是幫助他解決問題,而不是想要得到誰的感謝。”


    “摩根,催眠隻是手段,並不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


    兩個人不是第一次針對朱粆的安排進行爭吵,但多數情況下,摩根都會暫時退讓,不過這一次,摩根卻下意識的感覺到了危險。


    “入院委托的是溫信。”


    “可是我的病人是溫隨。”


    “我實在做不到為了監護人的利益而放棄讓我的病人知道真相的權利。”


    “真相不重要。”


    “真相最重要。”


    “摩根,人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真相。”


    朱粆抬眸,黑茶色的眼睛裏麵迸發出巨大的能量,她伸手揪住哥哥的衣袖。


    “你不去追求真相,隻是以謊言彌補過往記憶裏麵那些缺憾。”


    “摩根,這樣的治療,真的是患者全身心相信我們的訴求嗎?”


    “你也有自己想要追求的真相,所以,請你不要,再以學會的道德標準,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不應該是真正的結果。”


    “所以呢?”


    摩根伸手推開了窗戶。


    金色的碎發在突然從窗口灌進來的冷風中飛舞,他的發絲都閃著磷光。


    冷空氣乍然進入,記得他熱血而上的頭腦變得重新清醒起來。


    “小粆,如果真相很殘忍,還要執著於它的話,也許,真的會落得慘淡收場。


    你真的做好了這樣的準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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