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紛飛,如銀絲般編織出一幅朦朧的畫卷。灰蒙蒙的天空籠罩著整個城市,將一切都染上了一層沉悶的灰色。街道上人影稀疏,行人匆匆忙忙地穿行在濕漉漉的街麵上,裹挾著陣陣寒意。


    加州大學心理研究院,作為國內一流的心理研究機構,它的外觀並不起眼,但其中隱藏著許多人類內心深處的秘密。在這個樓群之間,承載著無數個被束縛的靈魂,這片看起來不大的建築,坐落在加州的一個不起眼的郊區,是無數人希望與絕望相互交織的舞台


    雨幕中,像是有一隻巨大的怪獸張開迷霧大口,籠罩住加州大學心理研究院。校園的景色在雨幕裏麵顯得模糊而朦朧,暗淡的燈光在夜色中若隱若現,為這座慘白色的建築增添了一絲神秘感。


    幾輛同樣肅穆看不出品牌的suv並列停在院子的入口處,引擎聲隨著雨滴散落在地麵上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從車裏走下來的男人身穿一身有些淩亂不修邊幅的黑色襯衫,就算是長久的在小空間裏麵球磨,也能看出來襯衫的價格不菲就像此刻的男人,渾身散發著的落寞和糟糕的氣息,卻也沒有能夠掩蓋住身上那股子裏麵發出來的桀驁不屈,就算是被一堆保鏢圍著踉蹌著壓進了建築裏麵,也沒有絲毫的影響他想要抗爭的火焰。


    強製押送的保鏢們神情凝重,他們步履匆匆,快速而有序地引領著這名男子進入研究院的大門。他們的目光冷酷而警惕,彰顯出對於這個任務的嚴肅認真。天知道這位大少爺給他們多少苦吃,光找到這位與家裏麵斷絕了聯係的少爺,從小公寓的角落裏麵把他挖出來就耗費了接近一個月的奔走。


    在被踉蹌的推進建築的人群後麵,倒數第二輛車上麵,一位保鏢打開車門,撐開雨傘,裏麵走出來,一股壓迫性的氣場瞬間擴散開來。修長而結實的身材穿著一套深色西裝,襯托出他高挺的身姿和強壯的肌肉線條。黑色發絲整齊地梳理向後,展現出他那張俊美而棱角分明的臉龐。


    他的側臉上麵,看不出一絲表情的變化,隻是平靜到極致的冷漠。修長的身形和極賦先天優勢的五官與剛剛被押進去的那個落魄男人有七分相似。


    “溫先生。”


    門口的接待的珍妮是一個年紀不大的紅頭發女孩,壓根就沒有見過這個大場麵,戰戰兢兢的將來人領到二樓院長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關上的那一刻,小姑娘一步三迴頭的考慮這件事情自己可能夠吹上幾天了。


    白胡子外國老頭迎了上去,這是朱迪博士,在整個領域最有話語權的教授。


    老頭子身材中等,微胖的腹部似乎是多年來滿足了無數美食的見證。他身上穿著總是會穿的那件寬鬆的駝色羊毛開衫,加上簡潔的白色襯衫和卡其色褲子,極其舒適又樸素,與對麵坐著的西裝男人仿佛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你放心吧!溫信先生,關於您弟弟的治療,我安排了一位非常合適的心理治療師。”


    “家醜不可外揚,這件事情還希望朱迪博士可以保密。”


    背對著光的男人整個身子都在陰影中,黑色的沙發,黑色的西裝,隨著他的造訪,整個研究所裏麵都彌漫著的惴惴不安。外麵堵得水泄不通的保鏢和被傳說中的保鏢裏三層外三層押送過來的病人,也是這股氣氛的罪魁禍首。


    大胡子朱迪博士絲毫沒有因為對麵的人的威壓而有絲毫不適應,他依舊笑得親和:“放心,我們所有的病人都是有相關保密方案的,尤其是對您這種頂級顧客。”


    華裔男子不怒自威的放下翹起的腿,垂眸輕輕拂去衣服上原本就不存在的灰塵,站起身,與朱迪博士握手。


    “那我的弟弟就交給你了。”


    門外,男人低沉的嘶吼聲似乎被人堵住了嘴,低沉了下去,然後便是嘈雜的腳步聲。


    門被從外麵推開了,一位黑衣墨鏡男人垂手站立在門口:“大少爺。”


    “後續美國這邊,你負責,看好老二,有進展,通知我。”男人聲音天然的清冷威嚴,朝朱迪略微點頭,便轉身離開房間。


    朱迪老頭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他也著實沒見過這種場景,剛剛病人被壓來的時候,說不清楚究竟狂躁發作和一群保鏢團團圍住哪一個更嚇人。


    老頭子拍了拍胸脯,心有餘悸的摁下桌子上麵的座機,告訴朱粆,病人已經送到了她的診室。


    剛剛跑著上來,差點被抓遲到的朱粆,一邊套著在樓下儲物間裏麵拿的白大褂,一邊急急忙忙的看著手裏麵的ipad,這是他們實驗室人手一個的診療本。


    迎頭便看到了精彩的一幕。


    她那原本挺寬敞的房間裏麵,烏泱泱的堆滿了人。


    或者說,一堆人,堵住了,一個被五花大綁,嘴都被塞住的男人,渾身髒兮兮的,頭發淩亂,臉上也都是物資,不過依稀能判斷這個華裔男人模樣長得不差,扭曲的五官極其優渥,尤其是那雙眼睛,雖然布滿紅血絲,卻亮的可怕,像鷹一樣,有些兇。


    他被一堆黑衣保鏢死死地摁在沙發上麵,嘴裏麵卻不知道在罵什麽。


    朱粆緊了緊手裏麵抱著的診療本,有些遲疑的指了指這群看起來像是在演戲的人,問導師:“老師,你確定這是分給我的新病人?”


    大胡子的朱迪導師心虛的移開了目光,目光裏麵多了幾分任重道遠,十分肯定的點了點頭。


    朱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大胡子老頭就已經快速的溜出了朱粆的診室,留下朱粆跟麵前一堆西轉墨鏡麵癱男人,還有中間那位落魄灰不溜秋的玩意,麵麵相覷。


    手裏麵的電子ipad診療本有新的病例傳送過來,朱粆飛快的掃了一眼,上麵的信息寥寥數句,但卻信息量巨大。


    她眨巴了眨巴大眼睛,飛快的在腦袋裏麵轉了好幾圈,自己怎麽能委婉的開口讓這些人都出去,她轉身故作從容的放下手裏麵的東西,迴過頭來,對著一堆還矗在那裏保鏢們溫聲說道。


    “我和我的病人需要隱私,請你們到門外等候吧。”


    帶頭的那個墨鏡男人遲疑了一下,有些不放心的看著被按在沙發上的男人,不放心麵前這個文文弱弱的小姑娘是否能控製要他們四五個人才能控製住的男人。


    “請你們出去。”朱粆的語氣略微加重,溫和卻不容置疑。


    “拜托醫生了。”墨鏡保鏢快速的點頭以示尊敬,然後帶著一屋子的人,唿啦啦的都出去了。


    朱粆走到門口,把診室的門關上,反鎖住,迴頭看向沙發上坐著的男人。


    小姑娘利落的反身從抽屜裏麵抽出剪刀,三下五除二的就解除了男人的禁錮。


    那男人倒是對她的行為有些愣怔,隨即嘴角揚起戲謔的嘲笑,嚇唬的冷哼一聲。


    “你不怕我?”


    “為什麽要怕你呢?”朱粆反問,將手裏麵的剪刀扔迴抽屜。


    “你沒看到嗎?”男人繼續虎著臉,“我是瘋子。”


    朱粆聞聲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搖了搖頭:“你沒瘋。”


    她指了指溫隨的眼睛。


    “你有一雙,很清醒的,眼睛。”


    “那我為什麽要呆在這裏。”男人被戳中,惱羞成怒,起身就想要往外麵走,走到門口,想起來可能那些保鏢還在門口,就返迴,往窗邊去。


    “窗戶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朱粆沒有阻止他,靠在桌子上,雙手撐在背後,神情溫和。


    “你說什麽?”走到窗邊的男人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說,迴頭緊緊盯著朱粆。


    實際上他已經觀察過了,不過三樓,自己肯定能落地,隻是他的腿……


    朱粆連看都不看他,從容的聳了聳肩,開口說道:“你一年前比賽受傷,導致後續治療中芬太尼上癮,你這一年裏麵連戒毒的療養院都進去了三次。隻是如果你從這裏跳下去,3樓而已嘛,但是恐怕你一輩子都離不開止疼藥了。”


    她走到男人身旁,無聲無息的入侵了他的世界,卻沒有讓警覺地男人產生任何反應。


    她看起來太過人畜無害了。


    她那雙眼眸如同晶瑩的湖水,在對麵人的眼睛裏反射出聰明靈動的光芒。黑色的長發被整齊地束起,輕柔的發絲垂落於她纖細的頸項,仿佛一幅精心雕琢的畫作。看的溫隨有一瞬間放下了所有的戒備,被這個像是精靈一樣的女孩差一點闖入自己的世界。


    “溫隨先生,我並不是一個好的醫生。”她湊過來,湊在男人麵前,小巧的模樣在他瞳仁麵前放大,“但是我可以陪著你,重新找迴以前的你。”


    她把手裏麵包著潔白殼子的平板從身後舉了起來。


    上麵的圖片,正是他兩年前,在世界賽車錦標賽上麵奪冠的模樣,男人極其俊美的臉上笑得肆意張狂,手裏摟著頭盔,背後是飄揚的彩帶,胸前掛著金牌。


    那雙亮晶晶的眸子放肆且繾綣的看向鏡頭,透過那個鏡頭,看向如今亂糟糟的他。


    男人的聲音啞了,背後順手拿著的半截繩索無聲的落在了地上。


    “我不是他。”


    晦澀難以讀懂的酸楚,還有根本理不清楚的艱辛,仿佛隻要自己逃避,就總有一天能從苦海中逃離。


    朱粆忍不住的伸手替他整理平整衣服的下擺,她的認真的小動作,像是一隻蹲在旁邊感到主人受傷情緒的小貓咪,正在用爪子扒拉著主人的襯衫邊緣,無聲的試探著,帶著安慰,沉默繾綣,但卻是比任何語言的力量都要有用。


    溫隨反倒是想要開口安慰這個因為擔憂而變得敏感不安的小家夥,他的聲音因為記憶裏麵每晚折磨著自己的痛苦而變的沙啞無比:“小醫生,明明是我生病了,怎麽難過的反倒是你?”


    “我咋想,如果我認識那個時候的你,我肯定要做些什麽的……”朱粆垂頭,男人比她高上一個腦袋,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聲音細弱枉聞,嘴唇輕輕的蠕動。


    “什麽?”溫隨沒聽清。


    朱粆吸了吸鼻子,抬起頭來的時候,又恢複了笑意,她扯住男人的長袖襯衫的袖口,把人拉到沙發區域。


    “挑一個覺得舒服的地方坐下來吧。”


    “你的情緒變化倒是快……”


    溫隨嘴上抗拒著,卻任由著朱粆牽著他,乖乖的坐迴了沙發上。


    朱粆的力氣很輕,示意他躺下來。


    溫隨疑惑,但還是乖乖躺下,他疑惑這個看起來無比年輕的小醫生,似乎並沒有想要諮詢什麽事情,向所有的醫生一樣對自己的事情盤根問底,或者讓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迴憶之前的事情。


    但朱粆將他安頓好了以後,從旁邊的沙發座椅上麵扯過乳白色的毛毯,替他蓋在身上,溫隨低頭看向自己的身上亂糟糟的衣服還有汙漬都被潔白柔軟的毯子包裹了起來,仿佛被包裹起來的不隻是自己身上的汙漬,還有一種自己過往這些亂糟糟的情緒都被遮掩住的錯覺。


    趁著他發呆的間隙,朱粆已經端著一杯溫水遞到了他的手邊,輕柔的說道:“喝完了就睡一會吧,我點了助眠的熏香,折騰了一早晨了。”


    “感覺你下一句話,是醒來一切都會變好的,就像小時候我媽在我生病的時候讓我睡覺,她也會這樣安慰我。。”


    她明明不適合這種知心大姐姐的風格……


    溫隨緊繃的神經倒是也被逗笑了,聲音也溫和低沉了一些。


    “我才不會說!”小姑娘低頭皺了皺鼻子,然後立刻覺得不妥,擠出了笑容,隻是看起來那個笑容的背後各種的不恭順和不是真心地都明明白白的寫在她的臉上。


    “第一條規則,這個房間裏麵不允許謊言。”


    朱粆指了指他們身後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黑板上,用英文寫的幾條規則。


    【一,本診室杜絕一切欺騙,允許沉默;二,不要迷失自我,保持思考;三,請嚴格遵守保密協議,牢記醫患關係。(本規則對所有此房間的人皆適用,不存在診療之外的第二種答案)】


    “晚安,溫隨先生。”


    她的聲音格外能安定人心,隨著電動窗簾無聲的帶走了房間裏麵的光,溫隨的眼皮越來越沉,最終沉沉的睡了過去。


    這是一個雨天的下午,細密的雨絲悄悄落在窗戶上,發出微弱的敲打聲。陽台上的花草被雨水滋潤得格外翠綠,葉尖沾滿了晶瑩的水珠。


    伴隨著雨滴敲打在窗戶和屋頂上那催人入睡的聲音,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小姑娘神色複雜的抬頭望向了窗外,完全沒有剛剛的溫和笑意。


    她手裏麵捧著的平板上麵寫著:【溫隨的第一次診療記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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