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那風雨晦暝,江湖亦有那血雨腥風。


    就在吳庚出手診治之後,一道消息被密密送出,而在數十裏之外,一道路邊茶棧內,三人圍坐一桌,皆蹙眉不語。


    其中一個漢子虎背熊腰,雙眼如銅鈴般露出逼人之芒,率先忍耐不住,一拳砸在麵前茶桌之上,“那魘毒別人不知道,兩位哥哥還不清楚嗎,沒有咱這獨門解藥,天王老子也難救,現在倒好,跟咱說一個屁大的少年將那小娘們給救啦這種荒唐話,敢耍爺爺,我看那蠢貨是不想活啦”。


    一個臉部消瘦的漢子坐在一旁沉默不語,仿若未聽到那大漢言語。


    而最後一位,中年麵容,一方藍色綸巾,手持折扇,賣相極佳。倏然一把合住折扇,起身向窗邊走去,看向窗外天色,“風雨欲來,這場雨是躲不掉啦”。


    道路泥濘不堪,車外一片蕭肅,一絲絲寒意在空氣中彌漫。


    老幫主依舊一馬當先,眾多蓑衣漢子在馬車邊圍而不亂,緊跟老幫主其後,雨滴從鬥笠上滾落,耳邊清明,一雙雙眼睛密切注視著四周環境,緩緩前行。


    而在車廂內卻又是一番景象,車廂寬敞,在路上駛行也格外平穩,靈力微發,車廂內的水汽都憑空蒸發,吳庚斜倚馬車一邊,手中一卷不知名書籍,正就著窗邊光亮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不時還有一個個守衛的漢子視線打量過來,後者報以一笑,再次自顧看起來。


    剛過午時,鏢行停下暫作休整,吳庚放下手中書籍,看向遠處獨身前來的女子,白紗帷帽,一杆水墨素傘,一提木製蒸簍,倒是格外應景。


    “先生在看書?”女子拿下帷帽,看向吳庚手中書卷。


    吳庚神色不動,將書籍扔迴背簍內,隨意道:“打發時間罷啦”。


    女子將蒸簍內的飯食一一擺出,又倒出一杯茶水放在吳庚手邊。便不再言語,自顧的打量起身邊車廂來。


    “怎麽?”


    女子彎唇淺笑:“先前怕先生這裏生出寒意,看來是小女子多想啦”。


    吳庚品了一口茶水,咂咂嘴,又多看女子一眼,太聰明的女子果然是不太招人喜歡。


    又瞧了一眼天氣,果然這夥食都不比從前,多是些炸至肉食,隻是在少年這裏,依舊是嘎嘣脆,能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覺。


    女子就這麽笑眯眯的看著眼前少年,軒軒若朝霞舉,光彩照人。


    吳庚習以為常,自顧吃起飯來,男人嘛!臉皮還是要厚些的。


    不多一會,女子離開車廂,臨走前欲言又止,吳庚瞧著有些意思,少見這女子這一幕,忍不住輕笑出聲,那女子迴瞪一眼,神色肅穆:“先生晚些時候不論聽到什麽動靜都莫要驚慌,千萬不要離開馬車”,隨後也不多做解釋,戴上帷帽,撐傘離開。


    吳庚輕笑一聲,轉身入車廂。


    直到天色暮黑,雨聲淅瀝漸小,轉入一片開闊場地,鏢行各色人馬又忙碌起來,今夜就在此紮營。


    吳庚罕見的下了馬車,四處轉了起來,很長時間沒有走動,也是一件辛苦事。


    營地已經搭起不少帳篷,鏢行馬車不少,但也容不下所有人,除去守夜人,還有不少人要在這帳篷內過夜。


    篝火最早升起,行有行規,各行各道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師傅帶入門,便會教授徒弟各種技能,除去武功廝殺之法,像這鏢行還有那“三會一不”之說,慢慢便成了規矩。


    一要會搭爐灶。因為走鏢多會在荒山野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為了不至於餓肚子,就不得不自立更生,搭爐灶做飯菜,才可飽腹。


    二要會修鞋。鞋在鏢師的旅途中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除去部分鏢師有資格騎馬,他們大部分都要耗費很長時間在路上行走,沒一雙合腳的鞋,將會是件很痛苦的事。雖然可備鞋或沿途買鞋,但新鞋不一定合腳。因此鏢師們都得會修鞋,以不影響行走。


    三要是會理發。走鏢有時一走就是數月,而且極有可能是生活在惡劣的環境中。風塵仆仆,一副狼狽相,偶過城鎮村屯,又免不了要去拜訪地方勢力,幫派向來注重禮儀,拜訪他人一般都會把自己修整幹淨和體麵再去,這時鏢師就得學會理發了,打扮自己了,這樣一來,不僅自己不跌份,而且還可以顯示鏢局的實力。


    除了“三會”,就是“一不”了。這“一不”就是不洗臉。在走鏢的過程中,“洗臉”和“到家”是同義語,用鏢師們的行話說“該洗臉了”,也就是該到家了。究其原因,不洗臉其實是為了保護皮膚,在戶外,冬季寒風凜冽,春秋風沙撲麵,夏季驕陽似火,用土堿洗完臉之後,淩厲


    的風一吹,臉反倒很容易受到傷害,會如同被刀子割了一般,生疼。


    吳庚一路見聞,學到不少,相比而言,自己還隻是個初出茅廬的菜鳥,用這裏的土話那就是“嫩的很”。


    吳庚一路漸行漸遠,漸漸的,雨勢止住,雲朵消散,月輝撒下。


    突兀出現在一棵大樹之上,向著林中月色中看去,一道道黑色身影在林間穿梭,背後負弩,袖間執漆黑短刃,漸漸向著鏢行駐紮地摸來。


    “可憐四月十八夜,露似珍珠月似弓,卻是殺人夜”。


    吳庚又掃視一眼四周,神色淡然,一個翻轉便穩當落地,轉身返迴向車廂走去,遠遠便看到一女子身影,顯然已在車廂處等候許久。


    待到吳庚臨近,女子依舊沒有言語,一雙眼眸幽怨的看著吳庚,此時無聲勝有聲。


    摸了摸鼻子,“人有三急”,吳庚隨意找個蹩腳的理由,急忙鑽入車中。


    女子緊隨其後,“象爺爺說怕是路上不太平,先生還是莫言再亂跑”。


    吳庚也知,女子中毒一事事有蹊蹺,對方恐怕也不會這麽善罷甘休,隻是這薑還是老的辣,老幫主在江湖這麽大的名聲,可不是靠劃水得來的,那是靠一雙鐵拳打出來的,扭頭看向遠處,似乎透過馬車看到了什麽,吳庚嘴角含笑,看來是沒自己什麽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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