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柳不知太後在盯著她看些什麽。


    太後沒有下令,她也不敢低頭。


    脖子直直伸了太久,竟也有些發酸。


    許久後,太後才用一個憐愛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道:“你這孩子,倒讓人喜歡得緊。”


    一旁的蕭落權心中十分驚訝。


    太後已經多年沒有表達過自己喜歡什麽了,這九黎公主表演了一個飛天,竟然就這樣得到了太後的賞識?


    “母後,您的意思是?”蕭落權也把不準太後的意思,便試探性地向太後問了一句。


    太後微微一笑,瞧著慕容柳道:“讀書固然重要,但天下女子,也不必拘泥於此,平日裏交談言之有物即可。況且九黎公主也不是什麽平庸之輩,當時國宴一曲驚人,哀家可都記得。”


    “傳令下去,就將九黎公主定為此次才女大會魁首,賜封‘第一才女’,賞金百兩,再往黎明殿裏多進幾個仆役,往後的才女大會也不必隻在文學比試勝出者中選取魁首。”


    此話一出,不隻是慕容柳,連蕭落權都驚住了。


    但蕭落權也不會駁了太後的麵子,當即點頭稱是,“母後說的是,就按母後說的做。”


    慕容柳卻皺了眉頭。


    太後此舉,她著實看不懂。


    “太後娘娘,臣擔不起這殊榮。”


    “無妨。”太後也並未生氣,臉上仍是和顏悅色,“九黎公主隻需記得日後多來慈寧宮陪陪哀家。”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自個不答應就是不識抬舉了。


    慕容柳也未再多說,當即跪下謝恩。


    太後這一發話,雖然京中貴女多有不滿,也都將這些情緒壓在了心裏,轉而恭喜起新晉的京城第一才女九黎公主。


    康絮兒被冷落在一旁,臉都有些綠了。


    沙若月在台下微笑著向慕容柳點頭示意,頭一轉卻忽然看到了正緊盯著她的秦蒼哲。


    秦蒼哲眼神微冷,盯著她的眼神不見繾綣情意。


    他似乎是在心裏盤算著什麽,卻又讓人十分看不透。


    沙若月咬著嘴唇,直接偏過了頭。


    此時慕容柳已經受封下台,宮內煙花炸響,吹落星如雨,這場才女大會終於走到了尾聲。


    ……


    京城才女大會結束之後,皇宮內似乎又恢複了往日平靜。


    北涼公主已入宮多時,和親事宜也在緊鑼密鼓的準備之中,秦蒼哲作為已經確認的和親對象,卻一直稱病不出,日子就這樣一天天被拖著。


    與此同時,住在宮中的沙若月也是十分焦躁。


    一日慕容柳像往日一般去尋沙若月時,一推開她的房門,卻見對方執著一張信紙,臉色有些發白。


    “公主,你怎麽了?”慕容柳輕咳了一聲,雖明知自己來的時候好像不大妥當,仍是出於關心開口詢問了一句。


    沙若月似乎被嚇到了,她一把將手中信紙揉捏成團,一邊蒼白著臉色看向正站在門口的慕容柳,笑得十分勉強。


    “無妨,隻是北涼那邊來了封信,我思念故土而已。”


    “要說是思念故土,你前幾日就該如此了。”慕容柳盯著沙若月,顯然不相信她的說法。


    這是收到了誰的信件,才讓她反應如此之大?


    慕容柳心中思索了一陣,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當日出宮時,那個執著等在沙若月院中的少年郎。


    她眸光微斂,有些小心地問道:“是北涼的大將軍給公主來信了嗎?”


    此言一出,沙若月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她攥緊手中信件,一時不知如何迴答。


    原本以為她已經到了景國皇宮,在與秦蒼哲成親之後就與番格爾再無交集了,卻沒想到秦蒼哲那邊一直稱病不出,兩國結交之事皇上也做不得主,完婚之日一拖再拖。


    番格爾遠在北涼,卻似乎知道此事,這幾日竟是不斷地托人給她送來了信件。


    一開始的信件還比較正常,無非是提及北涼的花又開了,有意無意地暗示沙若月故土難離,到了後麵,信件裏開始抒發他自個的思念之情。更甚至,在最近的一封來信裏,他提出讓沙若月和他一起走!


    沙若月收到信件,隻覺得他糊塗!


    一個是北涼的大將軍,一個是要嫁往景國的和親公主,他們都沒有選擇,被命運裹挾著前行,怎麽距離隔得越遠,他反而越不清醒?


    沙若月輕歎了一聲,向慕容柳使了個眼色。


    慕容柳會意,左右看了看,見周圍再無旁人便將房門一關,走到了沙若月的麵前。


    沙若月怔怔地瞧著慕容柳,神色有些悲戚地說道:“九黎公主,此事你萬不可說出去,我與那大將軍本就不可能,也不會隨他而去。今日隻是情緒一時難以自抑,平日裏我絕不會在旁人麵前顯露一分一毫的。”


    她的話十分含糊,並未點明全部。


    慕容柳也是聰明人,自然能夠聽明白。


    她蹙著眉頭,大驚失色道:“你是和親公主,該當明白自身職責,若是逃了這一遭,日後還不一定會生出多少麻煩。”


    “我明白的。”沙若月的神色有些無奈,“身為皇室中人,錦衣玉食榮寵萬千,自然也需要肩負起應有的責任,隻是那慕王爺一直稱病不出,婚期也不知何時了。”


    一聽到對方提起秦王爺,慕容柳的臉色一時有些僵硬。


    沙若月也意識到此話不妥,慌忙道歉。


    “無妨,我與秦王爺本來就沒什麽關係。”慕容柳低聲說道。


    自她迴宮後,秦蒼哲也再沒私下找過她。


    慕容柳心想,他大概是在避險吧。


    這樣也好,省得彼此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這麽想著,慕容柳的麵容轉而浮上寬慰的笑容,安慰著沙若月道:“公主能明白自身職責,這也是好事,家國天下,總也要高於兒女私情,隻是……”


    慕容柳頓了頓,看向沙若月的眼神十分堅定。


    “隻是我與公主情誼已是今非昔比,和親一事總歸不是公主的意願,如若你有別的想法,不論如何兇險,我也定會幫你做到。”


    言下之意就是,不論是留下成婚還是逃婚遠走高飛,我都會盡力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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