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僰終於是常熟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站了起來“孤看你今日裏吃得少,怕是夜間也會餓,便叫徐暮再去禦膳房跑一趟,傳來些湯水之類的東西。”


    慕容僰一邊說話,一邊向殷逐離走過來,過程之中,便對徐公公使了一個眼神,徐公公瞬間就明白了君上的意思。


    自己也就行了個禮,便是向外走去,這一過程之中,還將殷逐離身後站著的櫻煥叫了出去,櫻煥還看了看殷逐離和慕容僰兩人,又看了看徐公公,到底是隨著徐公公出了門去,想必現在這樣的時光,還是留個兩人相處才會比較好吧。


    屋內,慕容僰終於是走到了殷逐離眼前,殷逐離抬頭仰視著他,一雙眸子像是秋水般的透徹,寂靜,可又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不管是什麽事情,都不能讓這一雙眸子起任何的波瀾。


    兩人都不曾說話,隻是看著彼此,許久。許久之後,到底還是慕容僰先行開口說話了“逐離,孤方才真的不是故意的,孤並不知道你傷痛在右肩,卻是有這麽多的食物吃不得的。你也是,孤甲給你吃的,分明就是吃了對身體也不好的。”


    殷逐離隻是說“沒什麽的。”語氣很平淡,但是眼睛之中卻是完全沒有情緒起伏的,隻是這樣的機械式的說出來,不帶任何情緒。


    慕容僰是皺了皺眉頭,顯然對於這個答案是不滿意的,但是語氣還是平靜的,那樣垂頭看著殷逐離,看著殷逐離完全沒有辦法動的右臂,心裏又是一陣難受,背在身後的手,緊緊地握住,之後又鬆開,這般鬆鬆緊緊幾番輪迴之後,到底是鬆開了。隻是說“不如先去床上躺一會吧,孤覺著,你的身子也不必在這裏坐著的。”


    殷逐離隻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垂下頭,點點頭,說“好的。”說完之後就開始準備用左手撐起自己,這一個過程之中,慕容僰是皺著眉看著的,許久之後,終於是覺得殷逐離這般起身太過於艱難了,於是自己俯身把殷逐離一把抱了起來,


    慕容僰抱她的時候,盡量的避開她右肩的傷口,隻是握住了殷逐離的左邊手臂,但是這個重量卻是讓慕容僰愕然不已,他記得,前些日子,他也是抱過殷逐離的,但是卻是完全不像現在這般輕,抱在懷中,想是一把骨頭一般。慕容僰分明記得清楚,自己在前段時間抱著殷逐離的時候,還是那般的骨肉勻稱,肌理都是緊致的。


    殷逐離卻是在慕容僰懷中小聲的驚叫了一下“啊,君上。”然後才說“君上,這般,這般不符合規矩。”此時她隻是想慌張的下來,是不希望自己在慕容僰懷中呆著的,隻是見慕容僰並未有任何把她放下來的打算之後,便也就沒有在說話了,隻是安安靜靜待在慕容僰懷中,不敢隨意的動了。


    慕容僰倒是往懷中一看,見殷逐離這般的乖巧,倒是眉頭放鬆了一些,甚至嘴角都是微微帶著些笑的,他隻是抱著殷逐離往內間床榻走去,慕容僰知道殷逐離此刻想必已經是瘦到了形銷骨立的程度,所以才能在這樣把她抱在懷中的時候,這樣的輕鬆。


    不消多時,慕容僰便是來到了殷逐離的床榻之上了,他把殷逐離放在了床榻之上,動作輕巧的,不敢有什麽大動作,隻是怕將殷逐離的傷口碰到了。


    殷逐離躺好了之後,慕容僰卻是再一次俯身下去,想給殷逐離脫鞋,這一個舉動不知怎麽的卻是極大的刺激到了殷逐離,她渾身都開始緊張起來,自己強撐著起了上半身,將腳上的繡花鞋脫了下來,隨手丟到了床邊的地上。“君上不必做這些的。”她的聲音卻是還掩飾的極好,完全不像是剛才的緊張,緊繃。


    慕容僰隻是看了她一眼,然後彎下腰去把殷逐離隨意丟在地上的鞋子擺正,放好了。突然的,他的表情就開始有些怪異,心情變得低沉起來,他隻是說“逐離,你可清楚當日裏南山狩獵的時候,行刺你的人是誰嗎?”


    殷逐離隻是抬眼忘了他一眼,複又低頭玩弄著自己的指尖“臣妾大抵是知道的,些許聽說了一些。”


    慕容僰的手在暗處,攥得緊緊地,攥到指尖都有些泛白,聲音隱隱開始有些顫抖“那你想必也知道了,這件事之中,還曾有孤的參與。”


    殷逐離不敢與他對視,隻是看著自己的指尖,竟是連眼眶都開始發紅了,在哪個無人察覺的時候“知道一些的,君上也是應該這樣的,我想,不管君上怎麽做都是有您的道理的,臣妾,理解的。”


    慕容僰隻是看著殷逐離的頭頂,他不知道殷逐離現在臉上是一種怎麽樣的表情在說這句話,但是他知道的,這個話裏是有平靜,有妥協,但是卻隻是沒有埋怨,沒有不甘,這句話,像是在訴說這別人的故事,毫無波瀾。


    但是這句話說得時候,慕容僰的心卻是一點一點的往下沉了,直到沉到底,如今他的渾身都是在發冷的,他知道,也許,自己可能真的傷了殷逐離了,或許再也沒有機會,可以走進她心裏了。


    慕容僰長長的洗了幾口氣,“逐離,你是不是再也不會信任我了。”不知道為何,慕容僰隻是短短的幾炷香的時間沒說話,但是這句話卻是帶著沙啞,好像是邊境經年不朽的古城,空洞,滄桑,遍行歲月。


    殷逐離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一般,許久,許久之後,殷逐離才眨眨眼,眼中有淚珠就這樣滾落下來,一大顆一大顆的,絡繹不絕。


    許久之後,殷逐離還是抬起頭看著慕容僰,隻是兩眼都是紅的,淚痕猶在“君上要我如何在信任你,那些漠北的將士,也曾這般的信任我。”


    “結果呢?結果卻是我為了兒女情長,拋棄了他們,從不曾再將那些袍澤弟兄們共同進退,保家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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