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和殿內,照舊檀香嫋嫋,炭火充足,溫暖如春。


    辰帝同樣取了冠冕,褪下喜服,爬上龍床躺在攝政王身側,伸了手將他半摟進懷裏。


    柔柔地在他額間一吻,辰帝軟軟地開口:“睡會吧,清兒陪著你。兩刻鍾後筵宴開始,清兒會喚你的!”


    這一路,從知曉這等荒謬絕倫的驚天事實開始,辰帝什麽都不曾多問,隻一心顧著他的身體。似乎再難以想象的事實,對她而言,均微不足道,唯有他的身體才是重中之重,時刻不可輕忽的。


    攝政王想著這些,莫說身體無法停歇的疼痛,便是心頭翻騰不已的酸澀亦被緩緩撫平。


    “那我睡會,清兒不難過,好不好?”唇邊勾出一抹柔軟的淺笑,攝政王溫聲迴應。


    “好,不難過,睡吧!”再次吻了吻他的額間,辰帝乖乖巧巧地開口。


    好似最後一眼般,攝政王蒙著水霧似的鳳眸流露出濃濃的不舍,深深地看了辰帝一眼,才沉沉地閉上。


    辰帝心頭一跳,莫名的慌亂襲上心頭,待要去喚他,卻聽他倚著自己輕若鴻羽般開口:“清兒,我睡了……”


    意識刹那間陷入黑暗,卻又轉瞬恢複,隻是再次尋迴清明,眼前的場景比之他初醒時發現自己在婚典上更加駭人聽聞。


    他們習武之人皆知曉,練至臻境即可內視自我肉體,卻從未聽聞,世上竟可出現有朝一日靈魂在自己體內醒來,遇到自己另一個靈魂這等離奇詭異之事。


    攝政王體內,心尖之上,前世的靈魂與今生的靈魂不期而遇,相對而視。


    仿佛對著鏡子,二人神色形態,實在分不出有甚區別。


    不知對峙了多久,前世的攝政王席心而坐,冷冷地嘲諷:“可真是能耐啊,一出去就把清兒惹哭!”


    對麵今生的攝政王同樣席心而坐,毫不客氣地迴應:“自愧弗如,你惹清兒哭的次數想必我拍馬難及!”


    被噎得一滯,前世的攝政王果斷轉換話題:“現如今你有兩個選擇,一,與我融合,二,消失!”


    “笑話!”


    被他這般理所當然的模樣激怒,今生的攝政王怒不可遏,咬牙切齒地道:“你可是年老體衰,是非不分,記憶混亂,故而已全然忘卻這是我的身體???”


    “這是屬於我的身體!!!”


    “說到底,你已經死了!你死了,而後占用了我的身體!!!”


    “是!”前世的攝政王承認得極其幹脆,而後露出一抹邪肆至極的笑意,妖孽般開口:“那又如何?”


    “莫說你現下不是我的對手,隻憑一點,你便已經輸了!”


    他此話一出,便瞬間明了他接下來要說甚似的,今生的攝政王連靈魂都開始有了痛覺一般,狠狠顫了顫。


    “你其實亦心知肚明,清兒最愛的人……是我!”


    果然,前世的攝政王優雅低沉地吐出了這一句剜心之言。


    心房內陡然死寂,隻能聽到冰冷的血液和著心髒跳動的聲音極緩地流淌。


    “融合,可以!”沉默良久,今生的攝政王笑得苦澀而又從容,篤定地道:“一會筵宴由我出席!”


    靜默片刻,前世的攝政王爽快地點頭:“可以!”


    而後輕飄飄地加了一句:“左右迎親祭天祭太廟均是我參與的,甚者朝賀亦近尾聲你才……”


    無辜地看了他一眼,前世的攝政王表現得十分大度。


    冷冷一笑,今生的攝政王異常好心地開口:“祭太廟?如此說來,真是萬分感謝!若不是太廟內清兒的嫋嫋梵音,我應是至今未曾蘇醒呢!”


    “說不得便永世不得蘇醒,與黑暗長存呢!”


    ……


    又被噎住,自作自受,前世的攝政王抿了抿薄唇,忽然開口問道:“在去北戎路上,被刺殺中毒那一次,你亦曾出現過,對嗎?那會,你我差點無意間相融?”


    “對!”給了個肯定的答案,今生的攝政王自嘲笑笑:“我那會還以為自己真要死了呢!”


    怪不得,如此便可解釋為何自己中了銀霜醉醒來後,竟有了從前的記憶。


    原是在瀕死之際,自己與他曾無意間交融,因著不曾成功,自己蘇醒後隻當大夢一場,僥幸得了這份記憶。


    不曾想,竟是如此……


    解了惑,前世的攝政王亦懶得再作糾纏,冷若冰霜地道:“既是要參加筵宴,還不滾去陪清兒!自己傷的心,哄不好,我看你亦不必存在了!”


    “嗬……”冷笑一聲,自知此事自己理虧,今生的攝政王不作迴應,閉了眼凝神靜氣試圖掌控身體。


    攝政王再次睜開雙眼,一下子對上了辰帝眸底的深情如海,海麵之上還洶湧著層層疊疊的沉痛與擔憂。


    “清兒!”沉聲喚她,攝政王欲掙紮著起身去攬她。


    “別動!”自覺地將他半摟進懷裏,辰帝緊張地開口:“躺久了貿然起身會加重頭暈,乖,慢慢來!”


    “好。”順勢乖巧地窩在辰帝懷裏,攝政王伸手用拇指摩挲了下她美麗的桃花眸,情不自禁地讚道:“清兒的眼睛真是明豔妖媚,動人至極!”


    “是嗎?”柳眉彎彎,眼眸間浮起星星點點的笑意,辰帝的容光豔若桃李,頑皮地追問:“可有顛倒眾生,魅惑皇夫的本事?”


    “有,迷得神魂顛倒,如癡如醉,不可自拔!”由衷地答道,攝政王的眉眼間亦浸染著盈盈笑意,


    “嗬嗬……”笑靨如花,辰帝低頭咬了咬攝政王的耳尖,附於他耳旁嗬氣如蘭:“晏哥哥亦同樣叫清兒神魂顛倒,如癡如醉,不可自拔呢……”


    清晰地看見她家晏哥哥耳後燃起一片火雲,辰帝心滿意足地吻了吻那裏,又低低地笑起來:“嗬嗬……”


    “我從前總不明白,清兒這撩人的本事究竟從何而來。時至今日,方才知曉,原是清兒比我多活了一世啊!”


    幽幽慨歎,攝政王說這話的時候,倒不見幾分苦澀,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心疼。


    感受到他的情意,辰帝趕忙笑著哄道:“傻瓜晏哥哥!多活一世的清兒是清兒,多活一世的你亦是你啊!”


    “別心疼,前世那結局,晏哥哥是畫地為牢,清兒是作繭自縛!左右我們誰亦不曾好到哪裏去!”


    瞧著辰帝眉眼間的真誠與坦然,攝政王微微蹙眉,疑惑不解地問:“清兒都不擔心他嗎?”


    他是真的不大明白他的清兒究竟如何想的,為何可以如此坦然無畏。


    抱著攝政王的身子僵硬了片刻,辰帝低頭安撫地親了親他的額間,輕輕地道:“如何會不擔心?晏哥哥之所以如此相詢想是疑惑我為何對此隻字不提,對吧?”


    “嗯。”


    凝著生怕說錯一字傷了自己的辰帝,攝政王盡量平和地柔聲解釋:“我確是不大明白清兒何以可以如此若無其事,坦然相對。”


    “傻瓜!哪裏是若無其事,又哪裏能夠坦然相對?”


    辰帝含笑開口,臉上卻盡是顯而易見的無奈與寵溺:“隻是因著來來去去都是你,都疼在骨子裏,根本無法容忍自己對你的一絲傷害罷了!”


    “你要知道,傷你一分,我亦自傷一分……又許是,隻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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