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褪了外衣,躺在床上渠清細細碎碎地哄了半天,權海晏才昏昏沉沉地睡下。


    其實這些時日,權海晏依舊格外嗜睡。然今日震驚過度,悲傷哀涼糾結纏繞,他便是掩飾得再完美,渠清又焉能不知。


    柔情百轉的目光流瀉在他清俊蒼白的睡顏上,渠清用指腹輕輕描繪那臉龐優美的輪廓。


    好在,已經開始學著撒嬌依靠了呢!


    在心底幽幽一歎,渠清亦閉了眼,迷迷糊糊地睡下。


    睡至一半,本來淺眠的渠清感受到身旁的異樣,倏然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權海晏痛苦無助的臉龐,他似乎是陷在夢魘裏,不停地掙紮。


    嚇了一跳,渠清慌忙去拍他的臉頰,又伸手搖他,焦急地唿喚:“晏哥哥?晏哥哥……”


    權海晏睜開雙眸,眸底是一覽無餘的脆弱驚惶。見到渠清,還半醒半夢地確認道:“清兒,阿落沒有死對不對?”


    渠清一怔:這是夢見了什麽?夢見阿落沒了?


    趕忙將他擁進懷裏,心疼地安撫:“瞎說什麽?阿落好好地在路上呢!”


    肌膚相貼,真實的觸感才讓權海晏稍稍迴魂,卻仍驚惶未定,喃喃自語:“是一場噩夢啊!”


    “嗯,是噩夢呢!乖,阿落沒事的!”撫著他僵直的脊背,渠清溫言軟語地寬慰。


    “嗯…唔……”似乎終於從夢境掙脫,麻木的知覺亦終於迴歸,胸口劇烈的疼痛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瞬間將權海晏淹沒。


    “晏哥哥!”渾身顫得比權海晏還厲害,渠清咬著牙,伸手從枕下摸了藥瓶,強製鎮定地送到權海晏唇邊。


    乖巧地含下藥,咽進去,權海晏打起精神,急促地粗喘著費勁地開口:“別…別怕!”


    “不怕!乖,你別說話!”半摟了他,渠清用手掌在他胸口輕柔地打圈。


    不知疲倦地按揉了許久,他胸膛的起伏才漸漸平緩下來,渠清軟軟地誘哄:“晏哥哥,要不要摸摸寶寶?”


    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仍疼痛難耐的身子似乎一下子鬆快起來,權海晏傻乎乎地問:“可以嗎?”


    ……


    又不是沒摸過,不知是誰每天都要摸一摸,好吧?


    現在居然這個傻樣跟自己問可不可以???


    如果自己迴答不可以,不知道會怎樣???


    暗戳戳地腹誹,什麽心疼啊揪心啊都被渠清丟到天邊去了,她咬了咬權海晏的臉頰,笑嘻嘻地道:“可以啊!寶寶最喜歡爹爹摸他了,他家爹爹亦最喜歡寶寶了,每天都要跟他打招唿呢!”


    一心記掛著孩子,權海晏半分不曾在意渠清逗他的話,慢慢伸了手珍而重之地覆在渠清肚子上。即使明知腹中的寶寶如今尚無一絲迴應,臉上的表情亦盡是期冀祈盼。


    摸了好一會,權海晏忽地開口:“阿落說會來參加寶寶的滿月宴,是嗎?”


    “嗯。”


    辨不清他的心情,渠清笑著道:“說定會如約而至,晏哥哥放心,阿落不會失信的!”


    默然片刻,權海晏鄭重其事地開口:“清兒,我想迴趟王府。”


    眼底閃過訝然,隨即明了,渠清輕聲問道:“可是想召見絕逸的三堂六部執事?”


    “清兒怎麽知道絕逸?”一問出口,權海晏便立時反應過來,怕是前世自己身死後渠清得知的。


    “前世你走後,我接手了你所有的勢力。”


    果然,渠清淺笑著緩緩道來:“不僅如此,我還把絕逸好些人才收入朝堂,好幾個成了文官重臣,還有幾個當上了邊關大將。”


    “晏哥哥可真是能耐過人,手眼通天啊!瞞著我,一手創下絕逸這麽大一個門派,培養出無數英才。”


    “但凡晏哥哥有一丁點野心,這皇帝寶座,清兒怕是早已無緣嘍!”


    笑著慨歎,渠清臉上滿是與有榮焉的無限驕傲。


    被渠清歡欣的情緒感染,權海晏眸底亦帶了幾分笑意,卻一派肅然慢悠悠地道:“你怎知曉我不曾有過野心?許是我也曾想過取代清兒執掌天下,坐擁萬裏江山呢?”


    “啊?”


    懵了會,渠清一本正經地搖頭:“你就是說破了天,清兒亦不會信你曾有過謀朝篡位的想法!”


    此話一出,權海晏眸底的笑意登時深了幾分,軟聲道:“這麽信我?”


    “自然!關於此事,清兒前世今生都不曾疑心過你!”渠清答得隨意而堅定,毫無一絲猶豫。


    “真好!”抽迴覆在渠清肚子上的手,權海晏把她抱了滿懷,聲音滿足依戀。


    渠清迴攬他,彼此相擁了許久,微有疑惑地問:“隻是為何要叫‘絕逸’?絕倫逸群嗎?”


    聞言,權海晏身子僵了僵,而後若無其事地道:“嗯,有那個意思。”


    是啊!真有那個意思來著!不算撒謊,試心草也拿自己沒辦法。


    隻是試心草放過了他,他卻一不小心陷入了一份久違的迴憶。


    絕逸?絕倫逸群?哪裏是光想著什麽絕倫逸群啊!


    絕逸,絕意,決意,決意絕意!


    自己是否真的半分不曾想過執掌天下,坐擁萬裏江山?


    年少時,誰不曾渴望站在最高處,俯瞰天下?


    自己,亦未曾免俗吧!


    然,坐在龍座上的是他最親最愛的小姑娘,他一手栽培的的大湙帝王。


    彼時,先帝托孤,臨危受命,自己手捧先帝遺旨,遵權家祖訓,亦隻能決意絕意。


    待自己的小姑娘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成了英明神武的君王,待自己發現自己的一顆心不知何時丟在了她身上,先帝遺旨的約束,天煞孤星的命格,均隻能絕情絕意。


    他年少輕狂之時,亦曾飲酒無數,深夜秉燭,靜坐天明。


    “還有何意嗎?”自然不曾錯過他身體片刻的僵硬,渠清有些不安地追問。


    略略思慮了會,權海晏輕輕開口:“清兒,那些都過去了。如今,有比那些更重要的東西。”


    聽聞他如是說,渠清腦子轉了個彎,立時明白了症結所在。


    絕逸,絕意啊!傻瓜晏哥哥!


    暗歎一聲,渠清順從地轉移話題:“那晏哥哥直接把人召到這裏吧!”


    “清兒?”驚訝地鬆開她,權海晏眸底寫滿了不可思議。


    “傻瓜!”


    瞅著他的表情,渠清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心底酸酸澀澀:“晏哥哥,你要明白,清兒從來信你,如信自己!”


    “若你真要這天下,清兒絕對拱手相讓!”


    “所以要做什麽,隻管去做。清兒隻有一個要求,好好照顧自己,一切以身體為重,好不好?”


    胸膛鼓鼓脹脹的,權海晏啟了啟唇,貝齒又不覺扣了迴去,訥了許久,方輕輕應到:“好!”


    絲毫不在意地撫摸他的臉龐,渠清笑得嫵媚溫柔:“其實清兒早該讓你召見一下親信下屬,想必他們亦早心急如焚想要見你。隻是前些日子,你的身子實在不好,渠清一直壓著沒提。”


    “把絕逸三堂六部的執事都召來,見完了,若是身子吃得消,再召你那些親信屬臣到這覲見,可好?”


    見權海晏麵帶猶豫,渠清又勸道:“你身子不好,出宮太麻煩,便聽我的,好不好?”


    “可如此一來,清兒會……”


    話未完,渠清截斷道:“別可!晏哥哥上一世沒少替我著想,這一生多想想自己,好不好?再說,其實你多想想自己,對清兒來說,才是真正地替我著想!”


    “更何況,難道大婚之後晏哥哥要見他們都得出宮到攝政王府去?像什麽話?”


    問得權海晏一愣,渠清打蛇上棍道:“那些個朝臣清兒應付得過來!他們閑得隻知道多嘴多舌,清兒自有辦法讓他們忙得焦頭爛額,無暇置喙。”


    瞧著渠清一副自信滿滿,運籌帷幄的模樣,權海晏劍眉微挑,淺笑著輕聲附和:“是是是,我們清兒最厲害了!”


    “嘻嘻……那是!”


    毫不客氣地照單收下這份誇讚,渠清親了親權海晏的臉頰,豪邁非常地道:“所以你還擔心甚?放心大膽地把人召來!”


    “不就是想動用勢力幫阿落嘛,清兒把手裏的暗衛都給你,好不好?”


    “不好!”


    搖頭拒絕,權海晏眉眼間浸染著深深的笑意,柔軟地道:“傻清兒,你也要保護好自己!有些底牌,便是我,亦不可輕易相送!”


    看他說得認真,渠清一時興趣,裝作訝然地問:“什麽底牌?難道晏哥哥以為暗衛就是清兒的底牌?”


    然後一本正經地質控:“晏哥哥,你也太小瞧清兒了!”


    “嗯?”哪裏看不出自家小姑娘在逗自己,權海晏好整以暇地望著她:“那是甚?”


    “自然是清兒腹中的孩子!”


    笑得山花爛漫,渠清理所當然:“難道寶寶不是清兒最大的底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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