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清一直一手扶著他,一手在他背上輕輕撫著。待他吐無可吐,渠清又親自端了茶水,伺候著他漱口。


    “還難受嗎?好一點……”把手換到他胃脘上,摸到那仍鬧騰不已,渠清覺得自己已無需多言。


    又何須再問,顯而易見的事實,問了亦不過徒增傷感。


    “別擔心,我一會再吃一點,好不好?”虛弱不堪地靠在渠清懷裏,察覺到她的低落,權海晏嵌著笑意軟軟地開口。


    “好!”低頭去親吻他吐得緋紅的眼角,渠清亦笑著哄他:“睡得著嗎?要不再睡會,好不好?”


    權海晏原想點頭,他是真的見不得她如此擔憂的模樣,隻是想到自己撒謊的後果,還是老老實實地迴答:“睡不著。”


    “別太擔心,好不好?”


    粗重地喘促著,權海晏一心擔憂渠清,亦顧不得自己斷斷續續的聲音,鄭重其事地承諾:“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的!”


    “真的?”


    渠清知道自己不該在他已如此虛弱之時再與他糾纏,讓他耗費精力來應對自己。


    然這一日勝一日的擔憂,在他親口允諾會好好的之際,渠清又如何能夠退讓?


    更何況,無論何時,她始終相信,她的晏哥哥一旦對她做出承諾,便無論如何,都會努力踐行。


    這一輩子,便是再為難,再艱辛,她亦絕不允許他留她獨自一人,人間白頭!


    那滋味,太苦,太痛!


    “嗯!”


    緊緊握住渠清的手,權海晏費勁地挪了挪位置,將耳朵貼在渠清心口,輕聲道:“清兒,我知曉你害怕什麽。我能做的並不多,一開始亦可能做的不大好,但我保證會竭盡所能,絕不讓你再經曆一次!”


    “晏哥哥知道我最害怕甚?”著了魔似的,渠清明知曉此時此刻最該做的便是讓這個人休息,卻被他誘得啞聲相詢。


    最害怕甚?


    如何會不知呢?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白頭!


    當年漠北的那場風沙,埋葬了自己的性命,亦吹走了他家小姑娘的如墨烏發。


    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渠清烏黑靚麗的發梢,權海晏瞥見自家小姑娘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到嘴的話繞了圈,幽幽地道:“嗯,我知曉!不就是怕我大婚之時亦堅持不住,屆時丟臉丟到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麵前去嗎?放心,我一定會堅持到洞房結束,絕不會叫清兒失望的!”


    權海晏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雖是斷斷續續的,卻仍遏製不住地喘咳起來。咳得厲害,胸口又疼痛起來,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這人……都這般景況了……還故意逗自己開心……


    情難自禁,渠清再無法自控,她二話不說地將自己嫣紅的唇瓣堵上了權海晏蒼白的雙唇。


    沒有掙紮,沒有反抗,任她欺負了許久,權海晏熏熏欲醉般道:“清兒,真是越發有王者風範了!”


    說完,又忍不住揪心地喘咳起來。


    不確定他這是讚自己還是反諷自己,渠清將他死死扣在懷裏,輕輕道:“對不起!”


    “別這樣,傻清兒!”


    慵懶隨性地軟在渠清懷裏,權海晏笑得攝人心魄,一臉饜足地道:“能讓頗具王者風範的清兒失態至此,晏哥哥著實榮幸之至!”


    “別哄我了!”親呢地蹭著他的臉龐,渠清既心酸又窩心,嬌嬌柔柔地道:“我知曉你亦是心疼我,乖乖先歇一會,哪怕閉目養神亦是好的。”


    “好!”疲憊地闔了眼眸,權海晏安心地窩在渠清懷裏。


    “主子!”流珠從外麵進來,欲言又止地喚了一句。


    辰帝頓時明了,這應是喊自己喝安胎藥呢。


    她尚未及反應,原本在她懷裏假寐的權海晏刹那間睜開眼,詢問道:“清兒要做甚?吃藥?”


    他灼灼的目光燃在渠清身上,叫渠清哭笑不得:“鼻子怎麽這般靈敏?”


    “是何藥?清兒怎麽了?”習慣性掩飾自己的情緒,可他眼底的關切如今卻怎麽也遮掩不住了。


    “沒事,是安胎藥。”下意識地撫上他的胸口,怕他激動起來,渠清連忙安撫。


    “寶寶不乖嗎?”伸手去摸她的小腹,權海晏的動作極是小心。


    “沒,不是寶寶不乖。”


    搖搖頭,渠清笑望著小心翼翼傻氣十足的權海晏,調侃道:“是寶寶的爹爹和娘親不乖啊!”


    愣了一會,權海晏臉上亦綴了笑意:“嗯,是寶寶的爹爹不乖。”


    “爹爹改,寶寶要一直乖乖的,好不好?”


    “嗬嗬……”看他傻乎乎地跟肚子裏寶寶商量,渠清實在沒忍住,笑得花枝亂顫。


    “清兒!”惱她取笑自己,然瞅著她終於被自己逗得開懷大笑,權海晏心中又無限滿足。


    至少,自己並不算毫無作用,對吧?


    如果這般模樣,能夠叫她輕鬆愉悅,那將自己所有的自持與驕傲放下又如何?


    前世今生,再沒有比她更重要的人和事。


    更遑論,如今她的腹中孕育著他們的骨肉,他們至親至愛的血脈。


    若能令她開懷,便是低到塵埃裏去自己亦甘之如飴。


    心裏柔情百轉,麵上半分不顯,攝政王淡淡地對流珠吩咐:“把藥端上來!”


    “是!”流珠絲毫不曾遲疑,極有眼色地恭聲應下,轉身出去。


    你若要問她:為何身為皇帝貼身宮女,卻對攝政王唯命是從?


    她約莫是會答你:笑話,不說攝政王本就積威甚重,就憑她家主子現在對攝政王那千依百順的勁頭,借她一百個膽子她都不敢惹攝政王不快!


    現如今,宮裏但凡有點眼色的宮人,他們的心聲,無外如是。


    流珠端來了藥,渠清隻蹙了蹙眉,便接過一飲而盡。


    “蜜餞呢?”見渠清喝完臉皺成一團,權海晏的心亦被揉成一團,神色淩厲地質問流珠。


    沒待流珠答話,渠清擺擺手讓她下去,解釋道:“王老太醫說吃了容易衝藥性,故而沒讓她們拿來。”


    心頭一滯,權海晏眼眸微闔,抿著唇,半晌無言。


    “怎麽了?心疼成這樣?”拿手撫摸他的臉頰,惡作劇般輕輕拔他卷翹的睫毛,渠清壞兮兮地調侃他。


    “有些乏了。”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權海晏幹脆把頭徹底埋進她懷裏,讓她沒辦法對自己的睫毛下手。


    “別這樣嘛!不是說‘為母則剛’嗎?你看,清兒正在剛的路上!”又去捏他白嫩的耳垂,渠清一邊自得一邊玩得不亦樂乎。


    被渠清逗得沒辦法,權海晏唇邊帶笑,眉眼舒展地任她折騰,過了許久才撒嬌般道:“想沐浴!”


    “可以,反正這迴我一定要看著!”渠清答應得爽快,條件亦提得格外理直氣壯。


    “不行!”白嫩的耳垂後染了一片豔麗的紅霞,但權海晏的態度強硬堅決。


    渠清啟了啟唇,又怕他惹不快,低歎一聲,到底還是妥協道:“罷了,我在門外等你。”


    依著權海晏的性子,便是渠清在浴室門口等他,他亦是抗拒的。


    隻是……唉……罷了……


    二人一路無話,行至浴室門口,渠清仍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抓了渠清扶著自己的手,權海晏傾身附在她耳邊,誘惑般呢喃出幾許低沉磁性的聲音。


    暈乎乎地,不知權海晏何時鬆了自己的手,隻瞅著他清俊瘦削的背影,渠清腦子裏一片煙花絢爛。


    若是自己沒聽錯的話,他方才說:“清兒,我心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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