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了許久,辰帝忽然開口:“把手串拿迴去戴著吧!”


    不舍地摩挲了一下血玉手串,辰帝將它遞給墨琴,示意還給周淮生。


    “皇上?”愕然抬頭,周淮生這迴把不能直視天顏的規矩拋到天邊去,許久未曾低下。


    “先拿迴去吧!待朕尋著功效類似的玉石,自會尋你換迴來。”垂下眼眸,辰帝輕聲重複。


    哪裏見得他向來明豔張揚的年輕帝王為了一條賞賜於他的血玉手串露出如此神色,周淮生即刻跪下,誠摯地開口:“皇上,您無需如此!微臣得您掛念一二,已是三生有幸。”


    “這血玉手串既是攝政王贈予您的定情之物,如何能落在微臣的手裏!”


    “微臣懇請,您,收迴成命!”深深地跪伏下去,周淮生隱了心中所有的苦澀,一心隻期盼年輕的帝王能夠舒心展顏。


    辰帝望著跪伏在地的周淮生,眉宇間閃過一絲迷茫,忽然開口道:“抬起頭來!”


    不知其意,周淮生隻是本能地聽從吩咐,怔愣地抬起頭來。


    周淮生是一介儒生,一身溫潤如玉的書香氣質,素日端是豐神俊朗,芝蘭玉樹的模樣。


    而如今,映入辰帝眼簾的是一張略顯蒼白的臉龐,雖風雅猶存,但多了幾分羸弱疲乏之態。


    這人,這些時日身子定是不大好的吧?


    想也知道一路上照看攝政王需要付出多少精力!


    就這般模樣,還一心為自己著想,可真是……難得“衷心”!


    辰帝不知的是,為了不被攝政王發現辰帝賜了他這條血玉手串,周淮生跟去北戎這兩個月幾乎未曾佩戴,隻揣在懷裏,隔著衣服,根本起不到益氣養血之效。


    誰知周淮生千防萬防,防了一路,卻沒防住迴到大湙頭一個晚上稍稍放縱自己喝了點小酒,一個沒拿穩,讓手串落到攝政王跟前去了。


    真是,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雖不明這其中原委,但見他如此模樣,辰帝心中卻自有較量,認真地與他道:“你該明白,朕與攝政王本是一體!攝政王欠了你的,便是朕欠你的!”


    “而這血玉手串,既是攝政王送予朕的,它屬於朕,朕替攝政王還與你,乃天經地義之事!”


    “更何況乎,你心悅於朕,朕既不能對你迴以一絲一毫的情意,便更不應虧欠於你!”


    “且拿迴去先戴著吧!朕會命人盡快尋著替代之物與你交換的!”


    被辰帝這番理所當然的言論震得心神動蕩,周淮生頓了許久,雙手交疊,伏身,恭恭敬敬地將頭壓在手背上,擲地有聲:“謝皇上恩賞!”


    “墨琴,送周禦醫!”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腦仁,辰帝疲憊地下令。


    周淮生殿門時,身子不由自主地踉蹌了一下,竟是不小心踢到了門檻。


    墨琴趕忙上前兩步,將他扶穩,肢體的接觸,讓她瞬間麵紅耳赤。


    “謝謝姑娘!”


    周淮生失魂落魄的,倒是不曾察覺墨琴的異常,隻客套疏離地道了謝。


    墨琴略有不舍地鬆開手,聲音低微地道:“大人不必客氣!”


    將周淮生送至兩儀殿門口階梯處,墨琴方停下來。


    “謝謝姑娘!”


    周淮生又一次道了謝,轉身下了階梯。


    “大人!”墨琴望著周淮生的背影,忽然開口喚住他,在他轉身疑惑地望過來時,輕聲問道:“大人可知道奴婢的名字?”


    被陡然喚住的周淮生有些莫名,但仍溫潤有禮地答道:“自是知曉,姑娘芳名墨琴。”


    聞言,墨琴鼓足了勇氣,開口道:“那大人可知道奴婢…奴婢喜歡你很久了?”


    剛剛下了兩步台階,周淮生站在下方瞪大眼睛震驚地仰望著墨琴。


    既是開了口,此刻對上這雙讓她沉迷的雙眸,墨琴不知怎地升起了無限勇氣。


    “大人,皇上是天上地皎月,攝政王是天上的星辰,他們所有的光芒都隻為照亮彼此!”


    “倘若大人此刻覺得夜幕太黑,前路茫茫,可否將目光從那從不屬於你的當空皓月移開?”


    “墨琴,願是一盞燈,默默陪在您身邊,引您前行!”


    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震得神不附體,周淮生緩了許久,方輕輕迴應:“姑娘,您厚愛了!隻是……”


    “大人先別忙著拒絕,您迴去慢慢考慮!”急急忙忙打斷周淮生的花,墨琴堅定地道:“無論多久,墨琴都等得起!”


    看周淮生還想拒絕,墨琴又補了一句:“大人總要娶妻生子的,既是心中所屬已然無望,不如挑一個心中有你的,如何?”


    周淮生站在兩階之下,抬頭仰望著這個大膽示愛的姑娘。


    她的五官並不算精致絕倫,隻是組合在一起,清秀柔美,讓人不由地覺得舒適親切。


    她的臉型與她的主子一樣是典型的鵝蛋臉,她此刻臉上的神采亦與她的主子一樣,璀璨耀眼,讓人無法直視。


    周淮生猛然低下頭,原本要脫口而出的那句“我不打算娶妻生子”也一並咽了下去。


    墨琴迴來時,辰帝仍坐在偏殿,單手托腮,神思恍惚。


    見墨琴迴來,辰帝也沒意識到她去的時間略久,隻迴了神,站起來往正殿走。


    走進正殿,攝政王姿勢不變地躺在斜榻上,而姬落則靠在旁邊的椅子上打著盹。


    聽到聲響,姬落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睡意朦朧地道:“阿清,你迴來了!”


    渠清愣了會,臉上捎帶了點笑意開口:“倒是忘了,你哥哥嗜睡,你必然亦是困乏不堪的。”


    “阿清!”見渠清打趣自己,姬落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先迴去歇息吧!”渠清走近他,攜了幾分心疼柔聲地道。


    “嗯!”聽出渠清的關切,姬落不再多言,乖乖地點頭。


    傻乎乎地行至門口,姬落又迴過身來:“哥哥怎麽辦?睡這?”


    “無須擔憂,我一會吵醒他,讓他去內殿睡!你且先去吧!”渠清有些好笑地看著他,這人大概是照顧他哥哥照顧習慣了,擔心的真多。


    “哦!”似乎這才意識到他哥哥到了大湙,有渠清在根本不需要他操心了,姬落應了一句,悵然若失地往外走。


    看著他略顯落寞的背影,渠清既好笑又心疼,這個人……


    哦,對了,忘記問周淮生有關阿落解蠱之事了!


    有些無奈地揉了揉腦仁,好似自有孕後,時常忘東忘西,記性越發不好了!


    “安公公,宣周禦醫明日巳時禦書房覲見。


    “嗻!”安公公領了旨,自下去吩咐。


    辰帝這才安下心來,將全副精力放在攝政王身上。


    將權海晏冰涼的大手握住,渠清的目光癡癡地落在他安靜絕美的睡顏上。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腦子裏又閃過這八個大字,渠清想,她的晏哥哥,真是世間最美的風情,是她永遠看不夠的景致。


    可惜,太瘦了,瘦削得叫她隻看一眼,心便猶如針刺般,細細密密地疼痛起來。


    不知呆坐了多久,渠清探下身,伏在他耳邊輕喚:“晏哥哥!”


    喚了一句,權海晏絲毫沒有反應,渠清繼續輕輕地喚:“晏哥哥,起床啦!”


    瞅著他還是沒有絲毫反應。


    正當渠清玩得不亦樂乎,權海晏毫無預兆地睜開了雙眸。


    “清兒!”又羞又惱,權海晏繃著臉,強裝嚴厲地嗬斥。


    抬起頭,眉眼帶笑,渠清又嬌又軟地問:“晏哥哥?”


    “……”


    連兩頰都染了紅霞,權海晏唇瓣緊抿,不置一詞。


    已心知他無法撒謊,渠清壞心眼地追問:“晏哥哥?”


    仍不吱一聲,隻是權海晏臉上的緋紅漸退,又慢慢變迴如雪的蒼白。


    “晏哥哥!”


    意識到不對勁,渠清半摟著他,急切地詢問:“怎地了?心疾又犯了嗎?”


    “莫怕!”胸膛起伏得厲害,權海晏唿吸喘促地安撫道:“隻是些許疼痛心悸,緩緩便好!”


    “嗯!”乖巧地迴應,渠清將手撫上他的胸膛,一圈一圈地替他揉了起來。


    “晏哥哥此去北戎,可曾後悔?”揉了許久,待權海晏的唿吸平緩下來,渠清輕聲開口。


    後悔嗎?


    應是不曾吧!雖是九死一生,可有些事實,終歸要麵對的。


    倘若不去,難道要猶如上輩子一般,渾渾噩噩至死都不知自己是誰,亦不知自己曾錯過什麽!


    “不曾!”就這般躺在斜榻上,任渠清用一種保護者的姿態擁著他,權海晏低聲迴答。


    “可是清兒後悔了,清兒不該讓你去北戎的!”


    渠清的聲音平靜無瀾,可權海晏卻從中品出了幾分無言的哀痛。


    “清兒!”


    伸手迴擁了她,權海晏冷冰冰地轉移話題道:“我記得你說迴來與我解釋的!”


    被他一打岔,渠清剛升起的幾分沉痛散了徹底,欲哭無淚地看著他:“就不能明日再追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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