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朝霞灑進山洞時,渠清悠悠地睜開眼睛。


    身下是厚實的枯草,身旁是餘溫猶存的篝火堆,渠清有一瞬間的失神,而後她看到了那人如玉的臉龐。


    他的眼底有些烏青,麵色憔悴,攜著慣常的蒼白,正一副酣睡的模樣。


    “晏哥哥,別裝了!”多看了幾眼權海晏輕輕顫動的睫羽,渠清湊近他耳旁毫不留情地戳破。


    權海晏勾了唇,臉上浮起一抹淺淺的笑意,睜開眼睛,柔柔地對上渠清的目光。


    “咳咳……咳咳……”還是沒掩飾住,權海晏低低地咳嗽起來。


    昨夜渠清與他均有些激動,竟如孩童般一說便是半宿。渠清睡下時,權海晏亦是困頓不堪。


    然而這荒郊野外,情況不明,他是大湙的攝政王,身邊的人是他的君王,更是他的姑娘,守護她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亦是他甘之如飴的負擔。


    故而他幾乎一宿沒睡,時不時添個柴火,在天亮時分堪堪打了盹,渠清便醒了。


    權海晏本就淺眠,渠清一動,他自是醒了。隻是他知曉自個這會狀態不佳,怕被渠清看穿,猜到他昨夜一宿沒睡,故而企圖裝睡蒙混過關。


    “晏哥哥是昨夜沒睡好還是壓根沒睡?”渠清替他撫著胸,一絲不苟地凝著他,目光如炬。


    權海晏不動如山,麵不改色,淡定地道:“隻是沒睡好。”


    “是嗎?”


    拿了跟柴火,隨意地往中間挑了挑,露出幾許火星,不鹹不淡地道:“那這柴火可真是耐燒,竟燃到了天明。”


    “好了,清兒!”一夜未眠,權海晏這破身子本就難受不已,就他家小姑娘現在的能耐,他還是直接認輸吧。


    “半夜起來添了幾迴柴火,是我不好,清兒別氣了!”


    嘴裏說著軟和的話,權海晏還作勢去揉腦仁,將示弱的技巧發揮到了極致。


    渠清本也隻是不滿他藏著掖著的態度,其實更多的還是怪自己睡得太沉,這會權海晏這番作態,她如何招架得住。


    又搶著去替他揉太陽穴,渠清邊揉邊碎碎念:“不是生你的氣,隻是不喜歡你騙我。”


    “其實是氣自己,昨個夜裏不知怎地睡得那般沉,你身子不好,這些事本該我做的。”


    “傻丫頭!”忍不住去摸渠清的頭,他從來不知道他的小姑娘原來對著這樣的自己,會是這般溫柔體貼的模樣。


    前世他們親密無間時她還是個軟軟糯糯的奶娃子,待她稍稍大一點,父母雙亡,性子乖張,不服管教,沒少惹禍遭他責罰。


    後來她漸漸懂事,及笄親政,他們越發疏離,君臣有別,相敬如賓,無外如是。


    重生歸來,他從衛西口中得了“濃情蜜意,恩愛異常”八個字,竟全然無法想象,他與她如何會有這般光景。


    不得不承認,那些時日心口的嫉妒像是一叢不滅的烈焰,幾乎灼得他不能自持。


    及至如今,想起那八個字,仍覺心中不適,但他卻亦開始慢慢理解,緣何衛西會道出這八個字了。


    原來,隻要他肯退一步,他的小姑娘便肯為他退十分。


    想必能得衛西那八個字的評價,曾經的那個自己亦早已領略這個中真諦吧!


    半闔了眼眸,權海晏心中暗嘲,看來前世真的是作繭自縛,畫地為牢啊!


    渠清見他眼眸微闔,怕是乏了,低聲輕哄:“晏哥哥再睡會吧!等養足了精神,清兒帶你上去。”


    看了眼渠清身上自己寬大的外袍,權海晏蹙眉,暗自後悔自己昨日過於粗暴,又無甚辦法,隻得點了點頭,先養好精神再說。


    真是乏得緊,身子不堪困頓,權海晏不一會便入睡了。渠清見他睡得尚算安穩,重新燃起篝火,輕手輕腳地出了山洞。


    與昨夜黑暗荒蕪的感覺不同,晨曦的山穀哪怕在深秋亦洋溢著幾許盎然的生機。


    一片枯黃裏夾著幾株長青的植物,溫泉旁邊更是一圈綠油油的水草,伴著太陽初升,霧氣蒸騰,說不出得心曠神怡,溫暖愜意。


    憶起前世墜落這崖底時,那時她的晏哥哥已經離世三年,便是阿落亦走了一年。她活著不過是為了那人最後的願望,除此之外,再無欲念。


    跌落在半空中時,甚至在想,如此也好,反正天下一統,四海升平,海晏河清,時和歲豐,自己已然不曾失信。


    跌入深潭時,竟還有幾分失望,就連老天都不願放過自己,自己活該便是要這般了無生趣地活著,一輩子活在愧疚與思念裏。


    何曾想過會有今日,她還能擁著她的晏哥哥,來到這裏。哪怕再多的驚怒倉皇,委屈心疼,都要拜謝蒼天,叩首以敬。


    想至此,大湙王朝年輕的帝王幹脆利落地跪下,朝著東方,深深地伏下身子,三跪九叩,敬拜上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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