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發現他們向來勤勉的帝王今日頻頻走神,一副心不在焉,神遊太虛的模樣。


    昨日才中途退朝,今日早朝又這般模樣,朝臣憂心忡忡,他們英明神武,勤政愛民的年輕帝王這是要轉性子了嗎?


    有些消息靈通的官員心裏更加憂懼,攝政王已經近十天不上朝了,幾天前又被皇上禁在了兩儀殿,年輕帝王的心思變化莫測,不可捉摸。


    昨日半途罷朝也不知為著何事,但十有八九跟攝政王脫不了幹係,這般神不附體的模樣,怕又是因著攝政王。


    真不知這尊貴的帝王和攝政王這是要做甚?倘若這二人有一人出個好歹,這大湙的天怕都要變的。


    辰帝此刻可管不了底下的一眾朝臣是如何憂國憂民憂社稷,她滿腦子前世今生,一幕幕往事如風吹過,又如雲蕩迴。來來去去,均是那人或遠或近,或冰冷或火熱的模樣。


    渾渾噩噩地熬過早朝,辰帝獨坐於朝堂九階龍椅之上,無力地揉了揉腦仁,聲音微帶沙啞地問:“攝政王如何了?”


    安公公屢次因著疏忽攝政王之事被訓,早吩咐了小李子關注攝政王那的一舉一動。這會辰帝一問,他趕忙喚了小李子過來答話。


    “迴皇上,攝政王今日晨起沐浴了兩次,奴才尋鎮南打聽過,說是心疾犯了兩次。”


    “有一次是陳公子進去之後,攝政王屏退左右,與陳公子密談,待陳公子離去之後便要了水沐浴。”


    “鎮南亦隻是猜想,並不敢確定攝政王是否因為犯了心疾方要沐浴的。”


    “據說,陳公子離去之前,攝政王還喚衛西把自個的外袍交於陳公子換上。陳公子是身著攝政王的衣裳出門的,出門時眉眼帶笑,說是十分歡愉。”


    “攝政王那時的神色亦是眉眼舒展,瞧著心情不錯。”


    “陳公子迴到正殿亦是沐浴一番,而後照例尋攝政王用早膳,攝政王用的仍是不多。這會早膳將將撤下,陳公子正陪著攝政王說話呢!”


    喜憂參半,哭笑不得,辰帝想到姬落愈發頭疼地揉了揉腦仁,真真是找不著詞來形容他,怕是這麽會功夫什麽老底都被攝政王掀翻了。


    假若辰帝生活在現代,她大概可以想到一句話: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可憐她一個古代帝王,學富五車,遍尋典籍,最後隻幹巴巴地找了一個詞:蠢*貨!


    她揉完腦仁,心底仍是憋屈得緊,深吸了口氣,驟然起身出了金鑾殿。


    一路疾行,奔至半途,辰帝又猛然頓住,麵沉如水地調頭,迴了禦書房。


    這一調頭,辰帝便再沒鼓起勇氣往兩儀殿走去。大半個月了,辰帝不去,攝政王也不來。


    期間,倒是上了好幾次要迴攝政王府的折子,辰帝直接扔在一邊,當沒見過。


    姬落眼瞅著這前幾日還如膠似漆的倆人就這般莫名其妙地誰也不理誰,求見過好幾次辰帝,無一列外地被拒。他哥哥他倒是天天見,奈何他沒從他哥哥嘴裏套出半句有用的話。


    自那日驚聞攝政王重生以來,辰帝便時常做夢,夢中偶然是那人情深似海,與她恩愛情濃;然而多是那人冷若冰霜,與她咫尺天涯,錯過一生。


    這尚且能忍,最怕夢見那人撒手黃泉,十指見血終見棺槨塵土,笑擁住他枯骨,人間十二月滿,莫留十三月孤,眼合上,輕聲訴,玲瓏骰相思已入骨……


    這日,晌午時分辰帝不過倚在斜榻上打了盹,便輕易入了夢。夢中又是那人鮮血淋漓,猝然跌入自己懷中,斷斷續續與自己低語,便是彌留之際仍在惦念這天下蒼生……


    衣梢漸漫血紅,方才知痛,方才知情重!若你在懷中漸冷,徒留墳頭枯骨,天下一統再無人可共,我要這萬裏江山何用?


    辰帝從噩夢中驚醒,無意識地摸上臉龐,已是淚濕一片。


    恰逢此時,安公公進門來報:“皇上,攝政王求見!”


    辰帝一時恍惚,分不清夢與現實,愣愣地道:“你說甚?”


    “迴皇上,攝政王在門口求見!”安公公擔憂辰帝,怕驚到她,卻不得不大聲迴道。


    忽地心跳加速,一瞬間唿吸困難,辰帝緩了好一會方道:“讓攝政王稍等片刻,先去打水與朕淨臉!”


    “嗻!”安公公躬身退下。


    殿門外,攝政王一襲暗紅色朝服,玉冠烏發,安靜沉穩地站著。


    見辰帝幾個貼身宮女端水捧巾,攝政王不由多看了一眼。


    小李子候在身旁,見此,殷勤地開口:“皇上將將午睡醒來,故而需要淨臉,煩請攝政王稍等片刻。”


    攝政王聞言望向他,心底尋思今生的自己原是這般隨和,清兒宮門口的太監竟也敢隨意與自己搭話?


    小李子不知攝政王心中所想,若是知曉攝政王心中的想法,亦不知還有沒有勇氣把話說下去。


    故而此時他見攝政王恩賜了自己一個眼神,內心激動不已,極力壓製著,低聲道:“皇上這大半個月勤於政務,疲憊不堪,夜間卻不得休息,噩夢連連,夜半驚醒汗濕一身,亦是時常醒來便要水沐浴。”


    噩夢連連?清兒的噩夢是甚?


    是那些年彼此的針鋒相對,冷漠疏離?還是漠北之戰,自己倒在清兒懷裏,血染半身的模樣?


    其實此時的攝政王並不清楚亦不敢確定辰帝對如今的他懷有怎樣的感情。


    前世最後幾年,他們甚少見麵,見麵多是討論國家大事,君臣相敬如賓,客套疏離。及至後來身死漠北,那是辰帝親政六年來攝政王第一次從她身上看到脆弱驚惶。


    他知曉她從來都是看重自己的,可並不確定這份看重屬於什麽?是對於長輩的敬重,亦或是肱骨之臣的倚重?


    至於情愛之事,他私以為辰帝在這方麵著實遲鈍得厲害。


    他幾乎可以肯定辰帝亦如他這般重活一世,然而他並不知曉辰帝前世是在何等狀況下再迴到今生的。


    看樣子,至少是在他身死以後吧!前世活得比他久,今生重來得比他早,此時此刻的辰帝,必然已經不是他了解的那個年輕帝王了……


    攝政王心中思緒萬千,亦未曾顧得上搭理小李子,站在原地沉默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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