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天一直都是四季如春。東盛帝國的龍庭總覺得這樣是祥瑞,所以不管多少年過去,盛京永遠都隻有春天。


    君繼戰不喜歡這樣的天氣,他向往與春天不一樣的天空。依稀記得年幼的時候曾經隨父親去了一趟北疆,那裏終年大雪封天,人們都以烈酒驅寒。當時還沒有成為狂戰士的他偷偷飲了烈酒驅寒,一口入腹,從喉嚨辣到胃裏,可也瞬間暖了快凍僵了的身體。小小的君繼戰借著酒勁兒,暈暈乎乎的喝了半羊皮袋的烈酒,完事兒被父親抓起來好一頓打,末了還餓了他三天。


    父親說:君家嫡子怎麽能與庶民同飲。


    從那以後,君繼戰再也沒有喝過酒,也再也沒有忘記烈酒入喉燒穿胸腹的爽快。很多年以後,君繼戰總是能想起來那次北疆之旅,在漫天雪色的世界裏,裹著厚厚的皮絨衣裳,提著一袋子劣質烈酒,腳踩著厚厚的積雪,一步一飲,步步向前。寒風吹在臉上,是刀割的痛,烈酒入喉,是痛快的燒。


    他肆意高歌,唱著不成曲兒的調子,每每在最得意的時候,他就能看到一個十分兇猛的影子。那影子有一頭赤紅短發,長著八字胡須,紅色眼睛像是虎狼一樣的銳利,國字臉剛毅的如同刀削,挺拔的鼻子,刻薄的唇,不苟言笑的樣子,像是隨時都可以揮起長鞭。


    啊,對了,這是他父親,高大的身影與天融合在一起,然後君繼戰就醒了。


    臉上好像還能感受到刀割的痛,胸腹好像還有痛快的燒。


    沒有雪,沒有風,隻有旭日如春的柔光。


    每每這個時候,君繼戰都慢慢等著夢中的餘感褪去,然後才緩緩起身,披上鎧甲,執起長劍,再到練習場中運起鬥氣,把夢到的事情全都忘掉後,記起來那些下等人的衣衫襤褸,記起來那些糙漢的汗臭酒酸。而後君繼戰就會穿上象征著權貴的錦服,戴上嫡長子的發鉗,淨麵,披裝,擺出榮耀麵孔,端起貴族榮光邁到陽光下,去恭恭敬敬的向著夢中的陰影道一聲:父親,日安。


    就像是現在。


    “嗯。”


    君都點頭,應了這父子之禮,立在一旁的管家餘威則是雙眼含笑看著大公子這晨禮。


    君繼戰這才退開一步,立在君都一側,不消片刻時間,穿著著華貴的綢製長袍的男子嬉笑而入。與君繼戰的一絲不苟有著極大不同,招唿打的不如君繼戰的恭謹,甚至還打了哈欠,隨便擺擺手說。


    “早啊,爸,大哥。”


    繼法昨晚那麽晚迴來,今天還得早起行禮。


    君繼戰這樣想。


    君都眉頭一皺,赤紅的胡子微抖。


    “大清早的打什麽哈欠,今日功課做了麽?”


    君繼法臉上一皺,做出一副十分誇張的樣子說,“爸,我昨天和那幫老油條喝到三點才迴來,我現在能起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好不好!”


    君都胡子抖得更厲害了。


    “怎麽說話呢?”


    紅眼開始閃耀出來了不悅。君繼戰上前一步,為自己這唯一的弟弟說話。


    “父親,繼法在皇家魔法師團中的地位尚需鞏固,功課落下一日,明日再補就好了,傷了身體,怕是會得不償失。”


    “還是大哥懂我。”君繼法又打了一個哈欠,看也不看君都,兀自站在君繼戰身側。


    君都正要發怒,便聽柔聲自外而來。


    “父親大清早的就這麽生氣,對身體不好。”


    紅發女子身形高挑,體態優美,氣質絕佳,配上淡妝後,模樣更是一等一的好,更別提那一身淡紅長裙,更顯得優雅大方。


    君都的臉色這才有了些許的緩和。


    君繼雙微微欠身。


    “二哥您是最懂的,嘴上說的隨意,背地裏指不定還想著怎麽補迴落下的功課呢。”說完的時候,眉眼一掃君繼法,君繼法連忙點頭道,“可不是嘛,還是老三了解哥。”


    這麽說完的時候,君繼法偷瞄一眼掛在牆上的鍾擺,已過九點,隻是門外仍舊無人前來。趕緊上前幾步走到君都身後,諂媚的為他捶著肩膀,打哈哈道。


    “爸,您猜猜昨晚上誰給請兒子喝酒來著?”


    君都一怔,臉上雖無笑意卻也緩和了少許,問道,“陸家?”


    君繼法笑嘻嘻道,“誒,跟陸家什麽關係。”而後故作神秘道,“是薛家。”這迴君都倒是有些愣了,“薛家?什麽多了個薛家?”


    “首富啊!”


    君繼法說的興奮,“盛京首富,他想把兒子送進皇魔,首富出手就是大手筆。”


    話說著的時候,君都臉上便冷了下來,君繼雙連忙打斷還要詳說的君繼法道,“父親一向不愛這理兒這些事兒,你說這些做什麽,我瞅你呀,以後也少跟這些富商往來。”話是這麽說,本意其實更多是提點的意思。君繼法秒懂,連忙收住話頭,繼續給君都捶肩道。


    “是是是,老三說的是,親爹啊,咱們家大哥掙臉,我掙錢,老三負責貌美如花就行,您說是不是。”


    “哼,就你會說話。”


    臉終於是不板著了,多少還有了些笑意。


    君繼法瞅著他有了笑意,膽子多少是有些大了,“所以說啊,您就別生氣啦,老四她野慣了,出去這麽多年,什麽規矩都忘了,您就當——”


    “啪!”


    大手拍在長桌上發出不小的聲響,才緩和的臉,轉瞬就又成了怒容,眾人大氣都不敢出,君繼法更是什麽話都不敢說,本能的收手,可糟糕的是,手能控製,有個東西是不能控製的。


    “咕咕。”


    君繼法悔的想重新迴爐,昨天竟喝酒了,什麽東西都沒吃,迴來之後就直接睡去,早上起來能趕得上晨禮就已經是萬幸,更何況吃點東西填肚子了。現在這肚子在這種的地方叫起來,君繼法慌出了一身冷汗,自我安慰的假裝叫的不是自己的肚子。


    君繼雙瞅了瞅君繼法,又瞅了瞅什麽都不說的大哥,壯著膽子,小心翼翼的開口。


    “父親,二哥昨晚疲累,不如給我們先吃吧。”


    一言之後就是無聲,除了聲擺的響聲再無其他。君繼戰不說話,君繼雙也不敢說了,而發出那堪稱‘罪魁禍首’之音的君繼法更不敢說話。


    氣氛壓抑到了極致,當每秒即為年的時候,腳步聲終於是響起來了。


    一頭披散的赤紅,一件麻布上衣,一條劣質皮褲,膚色麥黃,麵上素顏。


    長歌……亦或者是……君長歌。


    踏步而入,看也不看君都,連招唿都不打的就直接坐下。


    靠坐在軟椅上的坐姿實在非公爵之女所有,不管是大敞的腿,還有上身鬆散至露骨的麻布衫,她伸手將有些散亂的長發捋到腦後,直視著眼前的君都,冷著臉問,“有話說就說,你看我幹嗎?”


    君都胡子都開始抖了。


    君繼雙上前,現在她有膽子說話了。


    “父親息怒,老四離家這麽多年,浪蕩慣了,還請父親見諒。”


    君繼雙盡是寬慰姿態。


    君長歌冷哼一聲,全當沒聽見,兀自拿起一塊兒微冷的麵包,動作不是那麽優雅的開始吃了起來,嘴上不依不饒的。


    “用不著你見諒,看不慣別看。”


    君都眉頭皺成一個疙瘩,嗬斥道。


    “君長歌,怎麽跟你三姐說話呢!!”


    君長歌嗤笑一聲,翻了個白眼。


    “你瞎啊,我沒跟她說話,我跟你說話呢。”


    “你!你是翅膀硬了是不是!”


    “我翅膀一直都很硬,你又不是不知道。”


    君長歌說的隨意,君都猛的一拍桌子,身上紅光驟起,揮手間一道鬥氣已向君長歌襲來。


    君長歌麵色不改,隨手扔了麵包,手中已然多了一柄鬥氣長槍,反手一甩就將襲來的鬥氣擊個粉碎。


    “說不過就打,君都,你就這點本事麽?”


    氣氛已至劍拔弩張,君繼戰就隻當什麽都看不到,君繼法這會兒肚子又不叫了,君繼雙也什麽都不說,就看著君長歌的怒容,仿佛在觀賞著什麽花鳥風月,看那樣子好像是等著接下來的父女之戰。


    “君長歌,我看你是越來越不把為父放在眼裏了!!!”


    “父親?嗬,老畜生,你配麽?”


    君都麵色鐵青,手中赫然出現了一把黑紅長劍。君長歌雙眼微眯,毫不退縮,上前一步,手中的鬥氣長槍光芒更甚。


    此刻的君繼戰,君繼法,君繼雙齊齊皺眉看向君長歌,可是卻什麽話都不說。一直不言的管家餘威見狀,連忙上前,對著君都頷首道。


    “家主,四小姐無心之言,還望家主息怒。”說完,還對君長歌好言道,“四小姐,還不給家主道歉。”


    君長歌冷哼一聲,看也不看他的說,“餘叔哪隻眼睛看見我是無心的?”


    言語落地,劍氣襲來,君長歌不避反上,劍槍交匯的一瞬,君長歌隻覺虎口一麻,接著就是一股大力以排山倒海之勢向自己而來。以當下的情況當時避開最為穩妥,可是君長歌偏不,心下一橫,加大鬥氣輸出,硬是要迎麵而上,生接君都這一擊。


    餘威見她動作,心知不妙,手中長劍脫手,一道褐色屏障出現於正在交鋒的二者中間,勉強是抵擋了君都的這一劍。隻是因為出手遲些,縱然是抵擋住了,可仍有不少正中君長歌。君長歌被擊的後退數尺,甚至被擊出了大廳之外,若非有著鬥氣長槍的支撐,她隻怕會更加狼狽的倒在地上。麵上煞白,胸腹間更是氣血上湧,如果不是她死命壓著,隻怕當場就會吐出血來。


    “哼!就這點本事?!”


    冷語聲來,君長歌抬頭看到的是那雙赤紅的眼睛,看到的是堪稱噩夢一樣的目光。


    或許希望什麽的一直都不曾存在,在她與戰神之名失之交臂的時候,或許所謂的執著在這樣的目光之下,也不過是如小醜一般的即興表演,或許她願意用命去交易的時候,得到的結果是——僅僅一條命還是不夠的。


    無法戰勝,無法超越,無法……


    那……現在的自己和那個時候的自己有什麽區別……


    白炎浮現,君長歌握緊了槍,赤紅眼中充斥著虎狼之光。


    “君都!!!有本事你跟我打啊!!!”


    餘威想:或許這就是家主無法喜歡四小姐的原因吧,在明知不可為的時候卻偏要去‘為’,就像是剛剛那一擊,明明可以避開,卻偏偏要逞一時之氣去硬懟,更像此刻,明明知道不可能有勝算,卻仍舊發出這堪稱‘妄念’的挑戰,這行為該說不明智,亦或者該說蠢。


    上前一步,餘威躬身,對著君都也對著君長歌。


    “家主,四小姐,大試在即,若是四小姐有心問鼎冠首,還應該小心避免不必要的戰鬥才是。”


    不知道是餘威的勸說起了作用,還是君長歌終於變得‘聰慧’些了,反正鬥氣長槍就是這樣收起來的。移開的視線,背對著的身影,再開口的時候,君長歌的聲音平靜的像是片刻之前隻是如夢一場。


    “君都,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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