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天,身上值錢的東西已經全部花完了,刺客又順著蹤跡找了過來。看來沈言菲當真恨我甚深,不把我殺死誓不罷休。


    季成風已經受了傷,他帶著我躲藏到村子裏肮髒的柴草垛裏,才保住了性命。


    我們喬裝改扮,偷農人的衣服,竊取吃食,在最狼狽的時候聽到酒樓裏的人們大聲說笑:“最近京城發生了一件奇事,說那韋丞相家的三小姐,與她的護衛相愛,在出嫁的路上逃婚私奔,不知去向。丞相府已經宣布與三小姐斷絕關係,家族除名,以後生死由命,各不相幹。”


    底下的人熱鬧起來,紛紛討論關於這件事情的各種消息,嗟歎不已。


    我喉頭發苦,沈家果然恨我,不但要我死,還要我身敗名裂的去死。我被人追殺無人知曉,與人私奔倒是傳的世人皆知。


    刺客圍追堵截之下,我們慌不擇路,不知不覺竟然到了鬆山縣。那日夜裏,季成風已經是強弩之末,我也走不動了。三個刺客圍攻之下,季成風已經護不住我,那大刀劈頭蓋臉的罩下來,我今日就會命喪於此,衣衫襤褸食不果腹地橫死街頭。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把我扯走。季成風一看有人助力,重新振奮了精神,逼退三名刺客。那刺客一看來人,也不再戀戰,對視一眼便迅速離去。


    我正要答謝救命之恩,一看對麵之人,話語就被卡在喉間,滾了幾滾也說不出來,隻能與她四目相對。


    季成風也沒有想到救了我的會是蓋枝和蓋明月,隻是訥訥無言。


    他們兩人看見我竟然並沒有怎麽憤恨,欲將我置於死地,隻是說了幾句風涼話就準備走了。


    我恨蓋明月的雲淡風輕,質問她為什麽永遠都那麽理直氣壯?


    她迴答自己從未害過別人,我落到如此地步全都要怪我自己作的,她放過我是為了還父親和表哥的人情。


    我告訴她我為了狄確苦等五年,做了多麽大的努力。她卻說在錯誤的道路上越努力,就會錯的越離譜,她讓我應該到處去看看,不要讀了那麽多書還一股小家子氣。


    我哭了,我的所有隻配歸結為兩個字:錯誤。


    我真的錯了嗎?狄確從來沒有讓我等他,甚至從沒有說過一句心悅於我。我的堅持到底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證明隻有最好的才能配得上自己?我不知道,曾經我覺得自己為了狄確付出了全部,現在蓋明月告訴我這一切都是一個錯誤。是啊,我付出的隻讓狄確感到了困擾,從沒有帶給他快樂愜意。


    她竟然還給了季成風一袋錢,這讓我們的日子好過了許多。刺客竟然也不再出現,為什麽?因為浮雲山莊的蓋明月救了我嗎?


    我淚流滿麵,我想讓她死,卻在瀕死之際被她所救,是不是連老天都在怪我不知好歹?我搖著季成風問為什麽,自己也不明白想要他給出什麽樣的迴答。


    季成風沉默半晌,說了幾句話:“聽說蓋明月從小泡在蜜罐裏長大,她幼時調皮搗蛋慣愛捉弄人,浮雲山莊的子弟沒有一個記仇的,都把她當作寶貝來疼。想必她從小習慣不記仇,隻顧著讓自己和朋友們都高興。”


    是嗎?我也是嬌生慣養,怎麽沒有如此心境?


    季成風接著道:“蓋家女郎皆壽數不長,肯定很是惜命,珍惜自己的性命,也憐惜他人性命,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造殺孽。”


    所以他們雖然重創西夏魔教,也隻是為了救出蓋明月,看到她安然無恙,便連主使之人都輕輕放過。


    季成風帶著我在江南雲水縣安了家,他在鏢局做鏢師掙銀子,買了一個小丫鬟過來伺候我。


    我們沒有成親,他也不提別的,隻在我怔愣的出神北望時,憂愁的遠遠看著,為我傷神。


    半年後,他要出一趟遠門,去京城走鏢。我讓他捎帶一封信迴去報平安,想必父母雖然不得不宣布與我斷絕關係,心裏還是掛念我的。我長到這麽大,從來沒有讓他們放心,如此不孝,自己心裏不是不愧疚的。


    我同丫頭小玉一起出門去,她在溪邊洗衣服,我便坐在不遠的地方看傍晚的風景。


    “呦,小玉,你家小姐今日舍得出門了呀?”


    “嗯,小姐出來散散心。”


    “小玉,季大哥什麽時候迴來?”


    “哈哈,雪梅這是想季大哥啦?”


    “你再胡說看我不撕你的嘴!”


    “嘻嘻,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就承認我也看上了季大哥,我看咱們這一片沒人比得上他。”


    “不過他是外來的,還帶著他家小姐,這麽孤男寡女的到底是怎麽迴事?”


    “噓……聽說他家小姐落難了,季大哥人這麽好,肯定不能不管她一個弱女子了。”


    “那季大哥的婚事,他家小姐也要管嗎?”


    “不會吧,我看倒是季大哥還得管把他家小姐嫁出去。”


    “那得不少嫁妝吧?季大哥在外麵累死累活,你看那個小姐,十指不沾陽春水,一點兒都不知道心疼人。”


    “嘿,不管怎麽樣,等季兄弟迴來,我就去探探口風,給我家妹子說媒去。”


    “三嫂子,我們這兒的姑娘誰不稀罕季成風,他可不一定就瞧上你妹子了。”


    眾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團,後來便有膽子大的朝著我喊道:“季家小姐,季成風以前不曾訂過親吧?”


    我搖了搖頭。


    她們看到我有迴應,膽子便大了起來:“季家小姐,你們家是不是對季成風有大恩?你家落難了他還一直護著你。”


    有的人問你家如何落難了?有的人問小姐你可曾訂了親,我家牛少爺喜歡你呢。還有的人說她家小姐也看上了季成風,想要他過去,奈何季成風怎麽都不肯。


    我隻是坐在那裏聽著,並不答話。


    她們竊竊私語了幾句:“小玉,你家小姐長得這麽好看,不會是個啞巴吧?”


    小玉哼了一聲:“不是。”便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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