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動的黃元化興奮道:「阮大人,這下災銀找到了,我們可算是鬆了一口氣。有這筆銀子在,事情就好辦多了。還是侯爺和國公爺厲害,一來就找到銀子。」


    阮從煥笑笑,「他們確實厲害。」


    黃元化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冷淡,高興地與其它官員們熱烈討論著。阮從煥再次迴頭,已不見晏玉樓的蹤影。


    這時一個人朝他擠過來低語兩句,他平靜地退出人群,朝後衙走去。


    後衙的廳堂中,晏玉樓靜坐等候。晏實站在身後,嚴陣以待。主仆二人一個冷一個殺氣騰騰,氣勢令人生畏。


    阮從煥進來,臉色依然沒有變化。


    「恭喜侯爺找到災銀。」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晏玉樓看著他,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和別有用心的人同流合汙。他不滿自己的光環被侯府壓製,這一點她能理解。可是為什麽口口聲聲想做一個好官的他,會為了一己私利與人同謀。


    「你知道我在問什麽,你曾說過要做一個好官。在此之前我毫不懷疑,即使知道你與我侯府生了齟齬我都未改變看法。我一路行來,見過滸洲百姓如今的境況。對於你的管理才能我是認可的。然而我沒有想到,至始至終你都知道銀子在哪裏,你這樣做究竟是為什麽?」


    「侯爺,您說的話下官不明白,下官也是今天才知道銀子被賊人藏在雨前縣驛站。下官愚鈍,不如侯爺有經緯之才,看不穿那些賊人的詭計,實在是慚愧得很。」


    事到如今,晏玉樓還真沒有確鑿的證據指認他的罪行。無論從哪方麵看,他都是無辜的。唯一的巧合就是他兩日前曾在驛站歇過一夜。


    僅憑這一點,很難說明什麽,更無法定他的罪。畢竟這段日子裏,在驛站歇過的人肯定不止他一個。幾年不見,他的成長倒是讓人刮目相看。


    「你以為不認,我就沒法子嗎?」


    阮從煥麵色依舊平靜,那雙原本能一眼望見底的眼睛,此時早已失了原本的清澈變得渾濁幽暗。


    「侯爺,下官沒有做過的事情如何能認。下官雖遠離京城,卻也知如今京中局勢,你若因為下官與令姐的事情生氣,想給下官吃個教訓,恐怕正中信國公的意。饒洲知州程大人的失誤已經讓信國公很是惱火,下官如果讓人捉到什麽把柄難保他不會大作文章借機發難。在外人眼中,你我是一體的。下官要是與災銀被劫之事脫不了幹係,侯爺您如何能摘得幹淨。還請侯爺三思,莫要事後追悔。」


    他說得沒錯,要是換在從前晏玉樓定然會顧忌一二。可是現在她有那個自信保證姬桑不會和自己做對,所以他的心思隻能白費。


    敢這樣對自己說話,在她麵前不再裝模作樣而是開始講利益,看來阮從煥的成長不止一星半點。


    「不裝了?幾年不見,本官對你真是刮目相看。當年我母親眼光不錯,是她說你絕非池中之物,配得上我侯府嫡女,所以才把四姐許配給你的。事實證明,她看人看得準,隻可惜你走的路與我們期望的那條路背道而馳。我晏玉樓最不喜被人威脅,我更不怕信國公會有什麽動作,所以你把心放迴肚子裏,我即便是沒有任何證據也有法子處置你。」


    聽到她的這一番話,阮從煥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


    「侯爺想以勢壓人?」


    「本官就算以勢壓人,那又如何?」


    阮從煥突然冷笑幾聲,臉上的表情漸漸扭曲,「是啊,你們權貴不是一向如此。仗著世族的權勢高貴的出身趾高氣昂,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想鬧就鬧想殺就殺。我真是蠢得可以,居然曾經相信你們侯府的人是不同的。」


    晏玉樓看著他,對於他的話不讚同也不反駁。他既然認為他們侯府一直以來都壓迫他,她再說什麽恐怕也改變不了他的想法。


    好好的一棵苗子,要是利用得好無疑是侯府的一大助力。隻是苗子雖然不錯,不想長著長著居然歪了。既然歪了,隻能忍痛砍斷,免得一發不可收拾。


    他臉上的笑漸漸隱去,換上另一種奇怪的表情。


    「下官想問問侯爺,為何懷疑下官?」


    從一開始他失蹤再到他被找到,找到後不過近十天的功夫,在這段日子裏他什麽都沒有做,侯爺為什麽偏偏懷疑他?除了在驛站歇過一晚外,他想不出來自己哪裏露出過破綻。


    他不知道在到滸洲之後,晏玉樓心裏就有了懷疑。


    夫妻數載,他難道不知道四姐是什麽樣的人嗎?一個男人如果預感自己會出事,最放心不下的是誰?定是自己的妻兒。他既然知道自己會出事,會留信交待四姐不要聲張,為什麽沒有安排人看護好府裏的妻兒?


    她來到滸洲是為災銀的案子,他身邊最得用的小廝卻提起他們的夫妻之事,還暗指四姐不安於室。剛開始,她確實懷疑過清明是被有心人利用。但是後來證明,清明至始至終都隻認一個主子,那就是他。


    他被關在天香樓多日,按理來說他是受害人,是最不應該被懷疑的人。可是晏玉樓反複審問過那個老鴇,得到一個信息。天香樓被封後,所有的人都不允許外出。每個姑娘都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的房間裏,燕霜姑娘也是如此。


    樓裏有專門做飯的人,燕霜姑娘的飯菜都是老鴇親自送的,老鴇和燕霜有利益關係,燕霜吩咐的事情她一定會照辦。


    封樓的那段日子裏,她還不知道燕霜有那個膽子藏匿阮大人。隻是有些奇怪燕霜的飯量大了許多,燕霜說是日子無聊不吃難受,她這才將信將疑。每次送進去的飯菜,迴頭取的時候都是吃得幹幹淨淨。


    可是在事發的前四天,飯菜開始有剩,且剩得不少。


    晏玉樓反複猜測過這其中的緣由,如果說他被關後一直比較配合聽話,為什麽會在後四天開始減食?


    她記得找到他時,他那一向狼狽的樣子。確實是受了罪的,要不然不會看上去那麽慘。到底不吃飯是他自己還是燕霜不讓他吃?


    隔間狹小,據他自己後來所說能聽到外麵的動靜。那麽那日她帶著人進去時,他應該聽到了。他雖雙手雙腳被綁,可要是挪到牆邊弄出一些聲響還是可以,為什麽他沒有動?


    這些懷疑最開始很是細小,她也可以替他找到合理的解釋。可是後來的事情表明,她的懷疑是有道理的。在清明被放出後散出那樣的謠言之後,她開始正視他所有的不尋常。


    他在天香樓裏被關了近一個月,養好身體上差的第一件事就是下鄉視察民情。一個人若是藏了一筆巨財,定會時不時去藏財的地方查看一下。所以在知道他在雨前縣驛站住過一晚後,她當即前往雨前縣,這才有了後麵的事情。


    隻是這些,她並不打算告訴他,也不想替他解惑。


    「阮大人,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人過留跡雁過留聲,你掩蓋得再好,總有被人發現的一天。」


    「侯爺,下官隻是想知道您為何懷疑下官。下官沒有做過的事,自然不怕別人發現。」


    事到如今,他依然選擇不認。


    她緩緩一笑,「無妨,本官並不需要聽到你承認。死無對證,你確實有不認的底氣。隻是你莫要忘記了,我是誰,你自己又是誰?」


    他要是以為在滸洲得了名聲有了滸洲百姓的擁擠就能繼續在仕途上走下去,那就是大錯特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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