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


    晏玉樓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眉宇間帶出一絲糾結,臉色不複之前的清風朗月。


    「公事要緊,但家事也不能不顧。我知道四姐脾氣嬌蠻,這些年你擔待不少。那日你讓她和我迴京的話,我知道是氣話。後來我認真考慮過倒也不是不可行,你在滸洲任期已滿,此次你政績不凡要想調迴京中不是難事,你意下如何?」


    阮從煥一愣,緊接著搖頭,「琬琰是侯府嬌女,嫁給我確實委屈了。滸洲比不上京中,她有些不適應不了我能理解。她要是想迴去就迴去吧,我是不會走的。當年我受任離京時曾經立過誓,此生絕不做富貴之官,我願用自己畢生所學造福百姓。」


    幾年前的阮從煥,也對晏玉樓說過同樣的話。那時候他眼神清明堅定,其中的決心凜然果斷讓人佩服。當時的晏玉樓從不懷疑他的忠心,甚至曾因為他的話而動容不已。


    然而他或許不知道,在他剛剛再說那句話時,眼裏隻有堅定果決,並沒有以前的凜然之氣。晏玉樓的心往下沉,眸底黯然。


    「大丈夫誌在四海,我支持你。」


    「多謝。」


    阮從煥離開多日,衙門有一堆的事情需要他處理。他走之後,晏玉樓站在原地呆立了許久。地上的影子從短到長,日頭漸漸西斜。


    人心要是不會變該有多好,她能接受無關善惡的改變,卻接受不了身邊的人從光明走向黑暗。但願四姐夫確實無辜,一切都是自己多想。


    晏實像影子一樣跟著,她背手迴頭,「把清明放出來吧。」


    「侯爺,萬一他亂說話怎麽辦?」


    「他的主子都迴來了,我們再把人關著不合適。做下人的亂說話,自有主子管束,我們外人不便插手。」


    晏實得令,吩咐下去。


    他不知道自家主子的用意,但他再是不關心旁人的事情,也多少看出來四姑爺和四姑奶奶夫妻之間出了問題。四姑奶奶的性子越發的讓人不喜,四姑爺也變得沉鬱許多。而且侯爺也有些奇怪,明明杜將軍府那邊有嫌疑,為什麽不去查個清楚反而一直呆在滸洲不離開。


    清明被放出來後不到兩日,就傳出知州夫人不賢惠的事情。


    晏玉樓冷著一張臉,聽著花姑氣憤的聲音。花姑前幾日都在養傷,眼下傷好了就開始在街上亂竄,自是聽到不少坊間傳言。


    「真是氣死我了,那些人還說阮夫人除了娘家勢大,沒有一點能配得上菩薩阮大人。還說自打侯爺您來了滸洲,可算是給阮夫人撐了腰。明明知道阮大人臥病多日身體不好,還逼著他日日在衙門熬到通宵……」


    采翠給花姑使眼色,花姑這才沒有再說了。其實還有一些難聽的話,好像隱約有人開始傳阮夫人不守婦道。


    晏玉樓麵色沉沉,她很清楚這些話再傳下去會傳出什麽來。先前她不是沒有懷疑過清明誤會了什麽,或是被什麽人收買。


    但是她深深知道,一個忠心跟隨多年的下人,是不會輕易被別人收買的。他所做的一切隻能是遵從自己主子的吩咐,替自己的主子辦事。


    阮從煥日日通宵辦公,既樹立了好官形象,又撇清了嫌疑。若是她此時前去質問,定然得到他一個還不知情的茫然表情。


    他是想脫離侯府!


    她承認四姐的脾氣一般人受不了,也承認有那麽一個妻子身為丈夫的肯定有許多怨言。但是夫妻一場,又共同擁有孩子,既然是想分開也有其它的路可選。


    比如說和離。


    他們侯府雖然勢大,難道還能攔著姑爺和自家姑娘和離不成?


    男人想要建功立業,想要青史留名無可厚非。他難道沒有想過,要不是因為他是侯府的女婿,怎麽可能年紀輕輕就能出任一洲知州?


    眼下他覺得自己做出了政績,受到了百姓的擁戴就不想活在侯府的陰影之下,不想別人談論起他的功勞時都帶著偏見,以為是侯府之功。他難道沒有想過,有一個名聲不好的母親,他的兒子們日後如何抬頭做人?


    不,他有想過的,所以他不光是要拋棄妻子連兒子都不想認。


    她「唿」地站起來,采翠的心跟著抖了一下。


    「侯爺!」


    侯爺總是忘記自己現在的身體,肚子裏還懷著小世子呢,怎麽能像以前一樣動作豪放毫無顧忌。偏生花姑還在,采翠又不敢提醒。


    晏玉樓其實已經明白采翠驚唿聲中包含的意思,做了幾個平複的深唿吸,重新坐下。


    「把清明給我帶過來!」


    清明還沒帶到,晏琬琰哭著上門了。那些傳言字字誅心,她一個女人哪裏受得了。原本是想來找阮從煥的,不想眼下是耕種時節,阮從煥憂心農事已經下鄉去了。


    「樓兒,你可要為我做主啊……嗚……」


    晏玉樓歎了一口氣,示意采翠她們出去。


    沒有下人在場,晏琬琰哭得更是放縱,「樓兒……你趕緊給我把那起子黑心肝的抓起來,居然敢傳我的壞話,他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你一定要嚴懲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


    「四姐最近在忙些什麽?」


    晏玉樓淡淡看著她,眼神不虞。


    晏琬琰心裏一個「咯噔」,哽咽道:「我還能忙什麽?府裏一大堆的事情,哪一樣不要我操心。我天天料理後宅,不想還落得一個不賢的名聲。」


    「阮府後宅和丈夫孩子哪一個重要,四姐知道嗎?」


    「樓兒是什麽意思?」


    晏玉樓重歎一口氣,看來四姐還是不明白。


    「四姐夫身體受創拖著病體天天在衙門當值,你在家裏做什麽?阮府除了你一家四口再無其他的主子,你能忙到顧不上自己的丈夫?」


    晏琬琰不哭了,眼裏冒出怒火。樓兒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也和那些嚼舌根的一樣認為自己不是一個賢惠的女子?


    都說出嫁女倚仗的是娘家人,她這才出了多大點事樓兒就不想管了。還是說在樓兒的心裏,隻有大姐二姐三姐和五妹,她這個四姐無足輕重連管都不想管。


    「樓兒是不想管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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