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


    她曾經曆過一次,隻記得是無邊的黑暗。然而這一次,她眼前不隻有黑暗,還有視線之中某人的身影。


    他是追自己來了嗎?難道他不知道這是死路嗎?


    為什麽?


    人之將死,或許許多事情都會看開。比如她一直堅守執著的信念,在這一瞬間全部土崩瓦解。如果能再活一迴,她想好好談個戀愛。


    可憐她兩世為人,不曾愛過一場。


    像姬桑這樣的男人,拋卻他們的立場不談,其實是許多女人心中理想的男人。他說得沒錯,她內心確實在害怕。因為害怕,所以她才會抗拒。


    他因為使力墜落得尤其快,一隻手已經抓住她,另一隻手想抓住一切可以借力的地方。萬幸的是,崖底下是深山老林。他們落入樹林之時,他趁機抓住一根樹枝,然後再抱著她緩緩落地。


    一落地,他即刻問道:「可有什麽不適之處?」


    「沒有。」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除了那種失重感,她並沒有受傷。從懸崖落下而毫發無傷,確實算得上大難不死。隻要不死,她依舊是榮昌侯,自是後福無邊。


    崖底比崖上更冷寒氣陣陣,雖說快要入夏,依然早晚春寒濕氣重。他抱著她沒有放開,她亦沒有掙脫也沒有推開他。


    如果沒有他,或許此時她已命喪黃泉了吧?


    重新感覺到活著的滋味,她心情很是複雜。他之於她,以後便是救命恩人。人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若是救命之恩,是否應當以身相許。


    以身相許啊。


    怕是他最喜歡的報恩方式了吧。


    崖底很黑,雖看不清楚卻能感覺到他們置身密林之中。落葉的腐爛氣息和悶悶的濕氣竄進口鼻,並不算好聞。


    「怕不怕?」他的聲音很低,仿佛貼在她的耳邊。癢癢的感覺令人渾身戰栗,一種陌生的異樣從腳底漫起,心裏泛起陣陣暖意。


    她不怕。


    或許是因為有他,或許是生的喜悅戰勝了內心的恐懼,她半點都不覺害怕。抬頭不見星月,之前看到的幾顆星星不見蹤影,唯有夜風如故。


    「為什麽?」


    為什麽他會跳下來,為什麽他要這麽做?


    若不是足夠幸運,此時他們不死也傷。他可曾想過後果,可曾想過這有可能就是兩人的黃泉之行。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自是不知道他冷漠臉上閃過的心有餘悸,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事實上,自從那一夜過後,他越來越不了解自己。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不能沒有她。


    哪怕是死,他也願意和她死在一起。


    「沒有為什麽。」


    她心一顫,這迴答很符合他的性格。他向來寡言,若不時而精分怕是她都不知道他並非不善言辭,而是不屑多話。


    抬頭往上看,除了影影綽綽的樹枝樹葉,再無其它。看樣子他們今晚要露宿於此,便是晏實他們找過來恐怕也在明日之後。


    事實上她太過樂觀,稍後她在他的口中聽到更殘酷的現實。因為雁秋山地形複雜,這處崖底沒有直接上下的路,怕是五天內都等不到有人來救他們。


    他們隻有朝西南方向走,或許能找到路出去。


    「你是如何知道的?」


    各洲府的地方誌,她也曾看過不少。對於大概的地形地貌和風土人情她都知道一些,但具體的她無從得知。


    「早些年,我曾來過。」


    「我怎麽不知道?」


    話一出口她立馬後悔,其實她的意思是兩人一直處於對立的位置,相互監視那是肯定的。她都不知道他幾時出過京,更不知道他曾經來到雁秋山。


    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往後無歸想知道我的事,我定如實奉告。」


    她輕輕一笑,不知該如何做答。


    左環右顧,四周除了樹木還是樹木。深山崖底就怕野獸出沒,或是毒蟲毒蛇。地上睡覺顯然不是好選擇,她的視線定在樹上。


    他夜視極好,順著她的目光落到樹幹上。兩人尋了一棵二人合抱的大樹,簡略折了一些樹葉鋪著做成棲身之處。


    鳥獸蟲鳴不絕於耳,還有不知名的聲響異動沙沙作響。兩人挨得極近,他的一隻手自然地摟著她,她心裏鬥爭一下很快釋然。


    崖底太冷,兩人抱在一起取暖,總比一人麵對寒冷更能保存體溫。


    劫後餘生,有人或許會歡喜到顛狂,有人則會比平時更加平靜。恰如他們,仿佛隻是誤闖山林的迷路人,而不是從崖頂墜落撿迴一條命的幸運兒。


    這樣的境地,這樣的夜晚,似乎人世間的一切紛擾都變得微不足道。晏玉樓閉著眼睛試圖讓自己睡過去,睡著了就不會覺得長夜漫漫。


    「無歸,是你先招惹的我。」


    他突然出聲,聲音低沉暗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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