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姚這一聲娘讓鮑芙當場就愣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女兒,初時以為自己幻聽了,現在看到她眼裏似有淚水在打轉,這才知道自己沒有幻聽,這是自相認以來她第一次喚她一聲娘。


    “誒。”她又高興又欣慰又心酸又激動地重重應了女兒這一聲。


    母女倆隔了十多年光陰的生疏與隔閡,似乎隨著一喚一答之間都消彌於無形,剩下的是割不斷的血脈親情。


    陶姚自然也看到鮑芙眼裏種種情緒閃過,這才覺得自己之前的做法多有不妥,其實不管是到了天上的養母姚氏還是現在認迴來的親生母親,她們的愛都是一樣的,那份心從始至終都是紅彤彤的,是不容置疑的。


    “以前是女兒想岔了,反讓娘這段時日備受煎熬,這是女兒的不是。”陶姚開口道歉。


    “傻孩子,哪有做母親的會跟自己的女兒計較,隻有盼著你好,我這心才能安定。”鮑芙伸手輕抱了一下陶姚,這個女兒得迴不易,她份外珍惜這遲來的母女親緣。


    這邊廂母女打開了彼此的心結讓親情得以圓滿,另一邊廂的母女卻是沉下了臉色。


    金晴原本在看到陶姚下馬車的時候,臉色就變了,她以為是無關緊要甚至還嫉妒其美貌的女子居然喚了姨母一聲“娘”,難道這就是姨母剛認迴來的女兒?怎麽會這麽巧偏是這討厭的人?


    鮑蓉眼裏的震驚不亞於女兒金晴,她萬萬想不到那個在鎮上對她不客氣的少女會是當年她以為死掉的孩子,這人活生生地出現在她麵前,她除了震驚之餘,更多的是憤怒,恨老天不公,恨當年自己受人蒙騙,不然這個孩子怎麽還能活著?


    她很想否認這個孩子是姐姐當年丟失的女兒,但少女的長相卻讓她想否認都難,如果不認真看,是不會發現她與鮑芙還有葉遊的相似點,這張臉簡直就是揉和了父母相貌上的優點,從而長出一張有自己特色的臉又還保留了與父母長相上的相似處。


    “娘,這怎麽辦?她真是姨母的女兒?”金晴故意靠近母親,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這話她說得很小心,至少不會讓人起疑。


    鮑蓉輕捏女兒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既然在鎮上是因為不相識起過衝突,但她鮑蓉能屈能伸,要不然這麽多年愣是沒讓鮑芙起過半點疑心,現下對付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她自認還不是手到擒來,當然關鍵是女兒不能拖後腿。


    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多說話免得落人口實,所以隻能用眼神警告金晴。


    金晴本來被鮑芙養得有些許天真的性格被這段時間母親的“言傳身教”之下硬是給消磨掉了,她自然也明白現在是要取得那位穿著土裏土氣的表姐的信任,有了信任以後再坑她就容易了。


    想定對策後,她直接朝母親點了點頭。


    鮑蓉這才放下心來,她暗地裏狠掐自己一把,然後含著一泡熱淚上前看著陶姚,“姐姐,這是囡囡吧?讓小姨看看……”然後再故作驚訝地道,“原來是你,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小姨若是早知道是自家人,哪還會給話讓自家人受……”語氣裏越發地指責起自己來。


    陶姚在這女人說話的時候,就轉頭看去了,當然一眼就認出了是在鎮上起過衝突的女人,目光再一轉,看向了同樣激動到流淚的少女,一下子她就明悟了兩人的身份。


    原來這就是親娘的親妹妹鮑蓉,而那流淚的少女當然就是打小就養在親娘膝下據說是代替她的表妹金晴。


    這兩人她第一世的時候都沒見過,畢竟那時候她的身份低微,是不可能與鮑蓉有交集點的,哪怕鮑蓉的丈夫不過是翰林學士,官不大,但人家自詡是官夫人,哪輪到她去結交?


    至於那次踏青與親娘鮑芙見上一麵是意外,她仔細再迴憶了那一世的見麵情景,一眾姑娘家裏並沒有金晴的身影,估計那次踏青金晴有事沒有去,所以她第一世的時候並不認識她。


    沒見過麵,但不代表她不知道這個永安侯夫人的姨甥女,在外麵這人都是擺著永安侯府千金的派頭,巴結她的人也不少,畢竟有鮑芙的因素在,金晴也能讓人高看一眼。


    這些迴憶並不讓人愉悅,她對金晴沒有什麽敵意,但也沒有好感就是了,尤其是在鎮上時跟她起過口角,對於金晴的為人也有了初步的認知,看來她與這表妹注定是不會相處融洽的。


    至於小姨鮑蓉,她第一時間想的就是親娘在敘說當年丟失了她的事件中,這小姨也是在場人物,這麽多年過去了,當年那場陰謀的關鍵證據都湮滅了,所以這在場人士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鮑蓉看陶姚不說話,以為她是在記恨鎮上的那場衝突,心裏恨到了極點,麵上卻是忐忑地道,“囡囡,可是還不肯原諒小姨?這事是小姨的不對,小姨向你賠禮道歉,”然後招手示意女兒金晴上前來,“快來見過你表姐,向她賠不是,你呀,口無遮攔,嘴裏沒句好話,沒得讓你表姐不高興……”


    “表姐,今兒的事都是我不對,晴兒向你認錯賠不是,好表姐,你就原諒表妹吧。”金晴頗為上道地立即道歉,再不原諒她的過失就是這表姐小氣了,到時候看姨母還疼不疼她?


    她的心裏打著小算計,巴不得陶姚借這個機會大鬧一場,這樣一來她就能扮可憐扮柔軟,一切都是這表姐的不對。


    鮑芙看了眼妹妹與金晴,目光卻是轉向陶姚,“囡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陶姚迴過神來輕拍了一下鮑芙的手,淡淡道,“沒什麽,不過是在鎮上因為不相識與小姨還有表妹口角了幾句,我倒是不計較了,沒想到小姨和表妹居然如此耿耿於懷,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鮑蓉與金晴這表現讓她漸生不悅,這個小姨太會做表麵功夫了,估計今天起衝突時她的冷臉才是真麵目,至於表妹金晴,她急切地想給她戴帽子的心情,實在是想讓人不多想都難。


    有時候戲做得太過了就會顯得刻意,當然她也不完全確定這小姨對自己的惡意是因為在鎮上起口角所致,還是在十多年前就有了,不過她不急,這一輩子總會有機會解開當年的迷團。


    鮑芙是在內宅混了半輩子的人,哪會看不出妹妹對女兒的步步相逼?陶姚是她找了一輩子才找到的女兒,她是絕不會允許任何人讓她不快的,於是她拉緊自己女兒的手,朝妹妹鮑蓉還有金晴道,“都把淚水擦一擦,若是讓不知情的人看到,還會以為是我們母女在欺負人呢。”


    這話說得很直白,也讓鮑蓉的表情微不可察地變了變,她頓時知道自己表演得太過了,於是趁熱收淚道:“我這是見到囡囡高興的,姐姐也知,這麽多年來我都後悔到恨不得殺了自己,要不是當年我出的餿主意,囡囡也不會丟,幸得姐夫與姐姐沒有怪罪於我。”頓了一下,“如今看到囡囡長大成人也順利找了迴來,我這難免激動。”趕緊又擦了擦臉,伸手拉著陶姚的另一隻手,還關愛地撫了撫,“囡囡迴來就好了,小姨一定要好好補償你。”


    金晴也趕緊擦幹臉上的淚水,不敢再扮柔軟與可憐,隻一味做出歡喜狀,“這下子好了,我們姐妹相逢,以後就有人伴我說話了,真是好事呢。”


    陶姚也跟著扯了扯嘴角,然後不著痕跡地抽出被鮑蓉拉著的手,這小姨的輕撫給她的感覺就像毒蛇吻過一般,讓她渾身不自在,“小姨與表妹先隨娘迴去歇歇,我這邊還有事未了。”


    “能有什麽事比得過我們骨肉團聚?”鮑蓉不解地問。


    “對啊,表姐,表妹還想與你多親近親近,要不然也不會一聽到你被找到了,我們就巴巴地從京城趕來,就是想與表姐多處處,這親情也就迴來了。”金晴也故作親近的樣子。


    鮑芙看出女兒眼裏的不喜,於是輕輕鬆開女兒的手,“你有事就先忙,這聯絡感情什麽時候都可以,不急於一時。”隨手就抓起妹妹鮑蓉與姨甥女金晴的手,“走,先到落腳處梳洗一下。”


    鮑蓉與金晴這才沒有多糾纏,不過還是裝做熱情地讓陶姚忙完了事情一定要來找她們多聊聊,直到被鮑芙拉迴馬車,這對母女倆才消停下來。


    譚夫人樂得去接待人,與陶姚說了幾句話後,就主動坐上了金家馬車的車前指路,而譚家的下人就隻能跟著馬車小跑了。


    至於村裏人哪怕正在吃晚飯也聽說了村子裏來了兩輛豪華馬車,紛紛一邊捧著碗一邊到外麵邊吃邊看,這熱鬧比過年還好看,不少人都羨慕金家馬車的豪華。


    “這馬車讓我坐一次,折壽我都願了……”有人感歎道。


    “對呀,我這一輩子都還沒見過這麽好的馬車……”


    “那是你少見多怪,到鎮上轉悠一圈,也能見到不少達官貴人家的馬車……”


    “……”


    村人的議論紛紛,讓坐在馬車裏的鮑蓉與金晴的臉上暗有得色,這群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就會大驚小怪。


    鮑芙神情不變,依舊老神在在地閉目養神。


    “這是誰家的馬車?”


    “還能是誰家的?你沒見譚夫人坐在車前嗎?肯定是譚家迎來的貴客……”


    “……”


    村民們對這些事一向反應快,隻看了一點就猜出了端倪。


    陶姚沒有趕這趟熱鬧,而是掏出錢來結賬,好讓出租馬車趕緊轉道迴鎮上。


    那十個挑迴來準備當護士培訓的女孩兒都忍不住四處打量,她們都是鄉下人出身,對於這些農村場景都十分的熟悉,看到這熟悉的場景,她們本能地有些放鬆緊繃的神經,好歹不是未知的地界。


    盛青走到陶姚的身邊,皺著眉頭道,“我看你那新出現的小姨和表妹似乎不太好相處,你小心點,跟這樣的高門貴婦和貴女相處少點心眼都不行。”


    她是真擔心陶姚,這種場景換成她是真的應付不來,而且她也知道陶姚的生母是大有來曆的,以後陶姚估計會隨她到京城去,不舍的好姐妹是一迴事,但更多的擔憂,怕那些京城的貴人會小看了陶姚。


    畢竟成長的環境不一樣,陶姚在農村長大的這一點估計會成為她們嘴裏的談資,估計還會是取笑的對象。


    以前她還為陶姚找迴親生母親而高興,現在卻又覺得那個高高在上的世界不是她們這些生活普通的女孩擠得進去的,那些人自視甚高,眼裏哪還看得見人?


    陶姚輕笑一聲,“青青姐,你是不是想得太長遠了?再說我不偷不搶,自然也不怕跟人打交道。”


    那些貴女,她上輩子也見過幾個,譬如傅蘭心,鄒家的鄒妍等等,早就見識過她們狗眼看人低的一麵,哪裏還會為這些人煩惱?


    更何況她不是真的十來歲的小女孩,算上心理年齡,她都能當人祖母了,又哪還會忐忑不安?


    這些都是庸人自擾,她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就讓自己日子難過,該來的躲不過,直接頂上便是,又何須為此苦惱?


    盛青看陶姚一副心中有數無畏無懼的樣子,反倒是自己想得太多嚇著了自家,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既然你有成數,我也就不多舌。”


    陶姚與她會心一笑,這才招唿那十個姑娘隨她往村裏去。


    因為看熱鬧的人還沒有全散去,自然有人看到陶姚領迴了這麽多個姑娘,頓時又駐足在那兒看熱鬧。


    “陶家丫頭,你這是鬧哪樣啊?”有人好奇地發問。


    更有年輕的小夥子的目光在那些姑娘身上打量著,眼裏除了好奇外還有幾分火熱,當然更多人的目光是落在陶姚與盛青的身上,畢竟這兩人在那群姑娘當中太顯眼了。


    不過無論是陶姚還是盛青,他們似乎都娶不到手。


    盛青是鎮上醫館大夫的女兒,根本就不會看上他們鄉下的泥腿子,至於陶姚,以前是嫌棄她出身來曆不明,現在知道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兒,當然就動了心思想求娶,無奈求親的人都一一被她拒絕了。


    這讓他們既不甘心又無奈。


    陶姚對於這樣的眼神有些厭惡,不過問話的是老人家,她還是溫和地迴了一句,“不為哪樣,給我的診所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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