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想著,他與十四弟雖然是一母同胞,這些年相處也越來越和諧了,但是也沒必要將名字都改成一樣的吧。


    別人叫胤zhen的時候,到底是在叫他還是在叫十四弟?


    唯有胤禎此時心中竊喜。


    拋棄了用了十八年的名字,他一點都不可惜。


    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以後四嫂叫起來四哥,就好像在叫他一樣。


    這個念頭剛剛浮起,就被他狠狠的壓了下去。


    他怎可如此想四嫂?


    那是他的四嫂啊。


    胤禎出征的前一日,這些兄弟依次來為胤禎送行。


    這還是他們之中第1個能夠出征的皇子。


    如今的胤禎,不參與爭奪皇位,大家對他都很和善。


    輪到胤禛的時候,他惆悵的拍了拍胤禎。


    “胤禎,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叫你名字。”


    胤禎一下子笑了出來。


    “如今我們可真是最親最親的兄弟了。”


    “行了,別的不說,你這次去出征,萬事小心,不可大意輕敵。”


    “能掙個軍功迴來自然是最好的,若是掙不迴來,活著迴來也很好。”


    聽到胤禛這樣真誠的同他說,胤禎還真有些陌生。


    他記得小時候,他這個四哥很不喜歡他的,對他十分冷漠。


    如今長大了,他們兄弟二人卻越發親近起來。


    麵對著這樣的四哥,他越發覺得自己前幾日的想法,有些對不起四哥。


    等到大家都迴去後,胤禎這裏陷入了寂靜。


    胤禎走出營帳,他默默的看著天上的明月。


    其他這些兄弟還能在巴林部歡聚一堂,他卻要遠赴西邊了。


    而他出征前最想看到的人還沒有看到。


    胤禎吩咐身邊人去拿了一壺酒過來。


    蒙古的酒是用牛皮袋子裝的,不僅在這裏能喝,他也可以隨身帶著。


    這個酒倒真有些好喝香醇呢。


    喝了幾大口以後,他感覺醉意上頭了。


    月下他似乎看到了他的四嫂。


    不行,他不能這樣做。


    胤禎猛的搖了搖頭。


    他胡亂的揮著手,想要將眼前的幻象趕走。


    然而他的手卻猛的觸摸到了實體。


    格外的細膩柔滑。


    如那日他扶著宜修下馬一樣。


    胤禎猛地驚醒。


    然後他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四嫂。”


    他慌亂起身想要行禮。


    “十四弟不必多禮。”


    宜修從剪秋手中拿過一個小包袱,放到了胤禎手裏。


    “你明日就要出征了,給你準備了一些能用得上的東西。”


    胤禎心中竊喜不已。


    四嫂對他竟然這般細心。


    不光為他準備了能用的東西,還親自送了過來——她明明能夠叫下人送過來的。


    “你打開看看吧。”


    胤禎依言打開了包袱。


    裏頭裝著幾個竹罐裝的藥,還有火折子、磨刀石等等零碎的玩意兒。


    都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但確實都是他需要用的。


    “若是用瓷瓶裝藥,隻怕是容易摔碎,竹罐結實許多。”


    “四嫂想的真周全,若是叫我自己準備,我肯定想不了這樣細。”


    胤禎將包袱小心翼翼的收好。


    宜修抬頭看著他。


    昔日這個身高還不到自己肩膀的小孩,如今已經高出自己一個頭了。


    他的臉龐褪去了稚嫩,已經有了男子的成熟之氣。


    他的聲音也不似從前那樣幼稚,而是低沉悅耳的。


    宜修笑道:“這次若是大獲全勝,你滿清第一巴圖魯的願望就要實現了。”


    “那就托四嫂的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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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禎出發後不久,康熙帝便病了。


    宜修知道康熙帝雖然還有十幾年好活,但畢竟年紀不小了,這樣那樣的小問題總是有很多的。


    平日裏,康熙帝並不是特別注意身體,整年整年的都在外頭跑。


    這次舟車勞頓,加上季節變換,一下子就病倒了。


    這邊也不繼續進行宴飲活動了。


    他的一群兒子都圍在他的床前,個個眼裏都是滿滿的憂心。


    誇張一點的老大胤禵,此時已經哭了。


    “皇阿瑪,您一定要早日好起來。”


    胤禛、胤禩眼眶微紅,眼淚將落不落。


    過了一會兒,胤禛起身,又去詢問太醫。


    康熙帝有一絲想笑。


    他覺得自己這次不過是些小問題,雖然看似病重了一些,但應該很快就能好起來。


    這些兒子們的表情,倒像是他快要走了一般。


    不過除了個別人演技略顯誇張之外,康熙帝覺得他的這些兒子對他應該是真心的。


    畢竟他們父子之間也曾有過很多快樂的時光。


    康熙帝露出了一個笑容。


    人生喜樂之事,當有此時。


    他的兒子們呢,個個都成才了,心裏也都有他這個皇阿瑪。


    突然他的笑容凝固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胤礽身上。


    他最看重的保成,眼裏滿是冷靜之色。


    甚至是冷意。


    他似乎絲毫不關心他這個皇阿瑪的身體健康。


    隻是不得以來這裏履行自己身為人子的職責罷了。


    康熙帝想起了花旗死的時候。


    太子可是嚎哭了好一陣。


    之後還大病一場。


    甚至在病好了以後,還在太子府中給那男寵哭喪!


    他可是胤礽的親阿瑪,難道在他心中還不如一個男寵?


    康熙帝怒極。


    他喉頭翻湧,口中一陣腥甜。


    然後猛地嘔出了一口血。


    屋子裏的人一下都慌了,胤禛第一時間將太醫拉過來,“快!”


    太醫戰戰兢兢地給康熙帝把脈,生怕皇帝在自己手下駕崩了。


    半晌,太醫鬆了口氣,“各位爺,皇上沒事,皇上乃是有一口氣鬱結於心,時間長了就成了淤血,現在吐出來了反而有助於恢複。”


    大家也齊齊鬆了一口氣。


    康熙帝看著胤礽,他依舊是沒什麽表情。


    康熙帝的表情一瞬間變得不好了。


    “你們都出去。”


    其他皇子麵麵相覷,不知道怎麽突然就惹了皇阿瑪生氣。


    不過康熙帝正在氣頭上,誰也不願意觸他的黴頭。


    很快屋子裏就隻剩下了他和三德子。


    “三德子,保成為何一點兒都不傷心?”


    三德子認為,這次康熙帝也不需要他的答案。


    但他還是斟酌了一番才迴答。


    “太子殿下應該不是沒有傷心,而是看出了皇上的身子沒有大礙,比較理智罷了。”


    “理智?”


    康熙帝臉色陰沉了下來。


    “他對那個戲子怎麽就沒有理智?”


    “朕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胤禵他們,想要朕如此為他們安排都沒有。”


    “他竟然對朕的好意棄如敝履。”


    三德子道:“萬歲爺息怒,太子殿下他——”


    康熙帝打斷了他的話。


    “你吩咐下去,從明日開始,各皇子輪流侍疾。”


    “太子除外。”


    “既然他不願意為朕傷心,那就不必來了。”


    三德子看著滿臉怒氣的康熙帝。


    萬歲爺啊,您這是何必呢?


    這不是在逼太子離您更遠了嗎?


    眾位阿哥也被康熙的聖旨驚到了。


    這下,別說老大,老四和老八幾個年長的皇子了,就連下邊幾個還沒成年的阿哥,都察覺到了太子的處境不妙。


    幾個小的說話還不知道背著人,剛出了皇阿瑪的屋子,站在院子裏的空地上就開始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


    “皇阿瑪過去不是最疼愛太子哥哥了嗎,為什麽現在反而不讓太子來看他呢?”


    另一個稍微年長的小阿哥接話道:“我聽說太子哥哥前些日子就惹得皇阿瑪發火了,如今幹脆不見太子了,你說他以後會不會不喜歡太子哥哥了呀?”


    說起來也是童言無忌,這樣的話,若是這孩子再長大幾歲,定然是不會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說出來的。


    但現在,他們還小。


    “你們在說什麽?”


    背後傳來胤礽的聲音。


    從皇阿瑪的屋子裏出來後,胤礽也沒有離開。


    他不知道皇阿瑪為何突然發火。


    他不過是覺得自己如今已經三十了,再和那些個小家夥兒一樣,當眾哭哭啼啼的,實在是不體麵。


    他原本還想著,趁機展示一下自己遇事冷靜果斷呢,沒想到居然讓皇阿瑪如此生氣。


    於是他特意等在了這裏,想等三德子出來了,請他幫忙解釋兩句。


    不料,偏偏兩個小阿哥的話讓他全都聽到了。


    胤礽可不會和這兩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孩子解釋。


    於是,他氣急敗壞地訓斥道:“你們的額娘是哪個宮裏的?我倒是要看看,難道平日裏就是這麽教導孩子的嗎?”


    “皇阿瑪?您怎麽出來了?”


    年長一點的那個小阿哥抬頭,指了指胤礽的後邊。


    “啊?皇阿瑪?”


    胤礽趕緊轉身,卻除了不遠處正在當值的太監,誰都沒有看到。


    再轉迴身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跑得隻剩下背影了,他一個三十歲的太子,總不能自降身份,在宮中去追兩個小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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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等了一會兒,胤礽還是不見三德子出來。


    他湊到了殿門口,把耳朵悄悄貼在門上,側著腦袋想要聽到裏邊的動靜。


    ”太子爺,您這樣不合規矩啊......您饒了小的吧。“


    門口當值的小奴才,跪在胤礽的腳下不住磕頭。


    他們這些跟在康熙身邊伺候的人,哪個不知道康熙格外厭惡被人偷窺。


    別說是康熙,古往今來哪個帝王對這樣的事情會不忌憚呢?


    然而,胤礽不僅一腳踹開了跪著的小太監,反而偷偷將門開了個縫隙,試圖窺探裏邊的動靜。


    他一定要知道,皇阿瑪如此針對他,是不是真的已經打算廢掉他了?


    若當真如此,他該如何自處......


    他自幼是太子,若是這個時候被換掉,且不說麵子的問題,對方無論是誰,被自己壓了幾十年。


    若是有朝一日成為新皇,定然是要向自己報複的!


    那個時候,豈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了?!


    若是皇阿瑪當真有想法,他隻怕也得早做準備才是......


    --------------------


    康熙這個時候還躺在床上,並沒有看到胤礽的動作。


    但這殿門外邊,人多眼雜,若是讓胤礽一直看下去,總會被人發現的。


    那小太監嚇得冷汗出了好幾身。


    這太子殿下是皇上的親兒子,他可不是。


    他倒是知道,上一個當值時候碰到太子”偷窺“的小太監,第二天就被康熙拉下去杖斃了。


    他偷偷去看過一眼,滿身都是血的樣子,讓他好幾夜都睡不著覺。


    ”阿嚏!“


    ”阿嚏!!“


    ”阿嚏!!!“


    突然三個噴嚏從天而降,裏邊的三德子聽到了,皺著眉頭走了過來訓斥道:”怎麽迴事,陛下可還在裏邊休息呢,驚擾了陛下仔細你的腦袋!“


    口上雖然高聲訓斥著,心裏邊倒是高興,三德子明白,這小太監是在暗戳戳地在提醒他。


    看來,自己把他提拔到這個位子上,果真是沒有錯,是個聰明機靈的好孩子。


    看著胤礽匆匆離去的背影,三德子向那小太監投去一個”明白“的眼神,一個轉身又去和康熙匯報了:


    ”哎呀,都是那些個不懂事的小兔崽子們,前些日子遭了風寒也不注意,今兒個還跑來當差,可是驚著萬歲爺了?“


    康熙擺擺手道:”你不要遮掩,到底是怎麽迴事老實說來,這殿前當差的人,什麽時候敢驚擾朕了?“


    顯然,康熙雖然不舒服,但是腦子還沒有糊塗了。


    ”照實說。“康熙咳嗽了一聲道:”難道如今連你也敢欺瞞朕了?“


    ”哎呦,皇上說哪裏的話。“三德子連忙湊近跪下請罪道:”奴才就是借個膽子,也不敢欺瞞萬歲爺啊。“


    ”實在是......是太子殿下他在殿門口站著,當值的小太監勸阻不得,這才不得已發出了聲音,還請萬歲爺恕罪。“


    康熙知道,小太監不過是想要保命而已。


    他長歎一聲,對胤礽越發失望。


    剛剛就看不出來他悲傷,如今又暗中偷窺,難不成他是已經等不及要繼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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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養病的地方就在巴林部,一個名為敬誠殿的地方。


    這裏原本是蒙古可汗來讀書休息的地方,因為康熙臨時生病才特意騰了出來。


    因此,這殿堂內外,除了有康熙親自帶來的人以外,偶爾還會有一些蒙古族人出沒。


    大阿哥胤禔很快就借此抓到了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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