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多羅格格能將琳姨娘當成自己人,她宜修怎麽可能從小過得那麽苦啊!


    費揚古這番話,真是叫人一頭霧水。


    宜修忍不住問:“阿瑪,既然你心中有琳姨娘,為何這些年來,總是更疼愛姐姐呢?”


    費揚古看了一眼她肖似琳姨娘的麵容。


    “你和你額娘,長得很像,性子卻一點都不一樣。”


    “你額娘活潑率真,我得到的你的消息,從來都是頑劣不堪,不服管教。”


    “雖然後來隨著你年紀漸長好了一些,但也比不上柔則柔弱懂事。”


    宜修:……


    證實了,就是瞎的。


    不過宜修也懶得去要這個答案了,她繼續推進她今日的目的。


    “阿瑪,我從沒見過琳姨娘,聽您的描述,她真的是個很好的女人。”


    “若是她還在……”


    宜修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費揚古的情緒也低落了下去。


    若是琳兒還在,此時大概已經為他生下了三五孩子,他們每日濃情蜜意,也能緩解他上朝的疲憊。


    等了半天,宜修見時機差不多了,又開口說道:


    “阿瑪,我也是生育過一次的人了,我當初坐月子的時候,太醫跟我說,女子坐月子的時候,身子虛不受補,便是進補也要緩慢為之。”


    “額娘對琳姨娘雖然很好,但那些大補之物送進去……”


    “夠了!你是在懷疑你的嫡母?”


    費揚古的聲音嚴厲了許多,又恢複了從前那般。


    剛剛那些溫情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阿瑪息怒,我自然不是在懷疑額娘,隻是突然想到罷了。”


    “琳姨娘生下我的時候難產,身子本來就比尋常剛生產完的婦人要虛弱一些,額娘或許是好心,但事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宜修堅定看著費揚古。


    她雖然與這個阿瑪不親近,但也了解他的性格。


    這種事情在沒有定論之前,他必然是不會去問多羅格格的。


    所以,宜修也不怕她此時問費揚古會打草驚蛇。


    談話進行到這裏已經很不愉快了,費揚古已經全然失去了繼續和宜修在一起懷念林姨娘的興致。


    他拂袖而去,隻留下了宜修一個人在那裏。


    宜修等著那些紙錢都燃燒殆盡,慢慢將那些灰燼掃作一堆。


    剪秋本來想要攔著,卻還是任由宜修自己打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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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揚古離開了宜修的院子後,人已經冷靜了下來。


    多羅格格乃是努爾哈赤的孫女,如何會像其他後宅女子一般,為一點情情愛愛這樣細枝末節的小事鬥個死去活來呢。


    這些年,她將將軍府打理的很不錯。


    生的孩子星輝,也讓他很滿意。


    宜修那些猜測純屬胡來,她還是和小時候一樣,頑劣不堪,不聽管教。


    在這後宅中聽到了一點風吹草動,便來質問他這個阿瑪了。


    然而費揚古的腦子裏,又總是浮現出宜修的那一番話。


    過了半夜,費揚古才迷糊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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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大早,費揚古和多羅格格便與宜修和柔則說起了正事——給星輝說親。


    宜修注意了一下,費揚古眼下有一片淡淡青黑,顯然是沒有睡好。


    宜修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費揚古若真是迴去能一夜好眠,那她才是覺得沒什麽從費揚古這裏下手的希望了呢!


    畢竟,隻有不斷勾起費揚古對琳姨娘的憐惜,以後多羅格格暗害琳姨娘的事情被揭破了,費揚古才會對多羅格格動手。


    當然,這些男人,並不會為了一個妾室就去動正妻,再是真愛,也少有這樣糊塗的男人。


    但這件事隻是一枚種子。


    隻要種子埋得足夠多,總有一天,它們會突破土壤,長成參天大樹,然後將這將軍府攪他個天翻地覆。


    費揚古還在和星輝談話。


    “星輝,你的婚事,阿瑪也想聽聽你的意思。”


    費揚古有意培養星輝,這些事聽聽他自己的意見,也算是父子交心。


    烏拉那拉·星輝的眼中閃過一絲緊張。


    他開口道:“滿八旗貴族中,與我們烏拉那拉氏交好的……西林覺羅氏的嫡小姐不錯,年齡與我相當,名聲和風評都不錯,可為正妻,索綽羅氏家的四小姐,也堪為側室。”


    費揚古點點頭。


    看來,星輝是認真做過功課的。


    他說的這兩家小姐,費揚古和多羅格格都是考慮過的。


    為人如何先不說,至少家世與他們烏拉那拉氏是相當的。


    世家聯姻最看重的便是家族勢力,其次才看正妻的品行。


    費揚古十分滿意。


    宜修卻注意到了星輝眼中閃過的糾結之色。


    隻是最終星輝卻什麽都沒有說。


    多羅格格拿來幾張畫像,“還有其他幾家的小姐,你也一並看看,若是有滿意的,等過上些時日,我們烏拉那拉氏出麵,辦一場賽馬會,請京城裏的公子小姐都過來熱鬧一下, 若是除了你,能促成別家的姻緣,也是好事一樁。”


    星輝點了點頭,“還是額娘考慮的周到。”


    宜修在心中吐槽。


    說是請她和柔則迴來幫星輝參謀參謀,結果她們什麽都自己打理好了。


    想來想去,怕不是多羅格格想念柔則,叫她一並迴來,隻是個搭頭。


    吃完飯,星輝率先離開了,柔則跟了上去。


    這對姐弟又要說悄悄話了。


    宜修目光閃了閃,刻意走慢了一步。


    出了多羅格格的院子,宜修沒有迴去自己那裏,而是轉去了院子裏。


    果然,沒走多久,她就聽到了前方星輝和柔則的聲音。


    “星輝,我剛才看著你神色有意,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瞞著阿瑪和額娘?”


    過了好一會兒,星輝才說道:“阿姊,我的確有一事想說。”


    宜修印象中的星輝,很少有這樣猶豫的時候。


    難道她又要聽到什麽瓜了嗎?


    “阿姊,我心悅一個漢人女子。”


    “啊?”


    柔則驚訝的聲音響起,宜修同時也驚訝了一下。


    星輝其人以烏拉那拉的姓氏為榮耀,對那些漢人向來不假辭色。


    可如今他竟然對柔則說,他喜歡上了一個漢人女子。


    “我心悅的女子,名為何綿綿。”


    宜修用盡全身力氣才忍著沒有發聲。


    何綿綿這個名字她是聽過的。


    就在當初,甄嬛身邊的那個婢女浣碧的生母,名字就叫何綿綿。


    星輝竟然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


    宜修依稀記得,這何家在不久之後會倒台,何綿綿也被牽連,雖然沒有下獄或者流放,卻也家道中落。


    “星輝,你方才提起的西林覺羅氏和索綽羅氏的小姐,難道是為了敷衍阿瑪和額娘?你還想要娶一個漢人女子為正妻嗎?”


    “你可知,阿瑪和額娘不會同意你娶一個漢人女子的。”


    星輝的聲音裏充滿了痛苦,“可我第一次見到她,就心悅於她。”


    “我知道這對於烏拉那拉氏沒有好處,可我還是忍不住。”


    宜修猜測星輝前世也遇到了這個何綿綿,隻是因為何家獲罪,所以最終還是放棄了她。


    畢竟,星輝此人冷血陰毒,更甚於柔則和多羅格格,怎麽會為了一個漢人女子去做糊塗事呢?


    柔則勸說他,“那何綿綿家中是何官職?若是不高的話,等你娶了正妻以後,再納進府中做妾便是了。”


    “那何家老爺官職不高,她便是想嫁給我做正妻,家世也是不夠的,隻是何綿綿與我說,她隻做人正妻,絕不做妾。”


    柔則冷笑起來。


    “若真的如你所說,那何家老爺的官職並不高,那何綿綿何必要拒絕與烏拉那拉氏聯姻的機會呢?依我看,那何綿綿不過是仗著你中意她,以此來要挾你罷了。”


    “星輝,這世間好女子太多了,你不要執著於一個人,你身上擔著整個烏拉那拉氏的榮耀。”


    星輝沒有再說話,兩個人漸漸走遠了。


    宜修隻是覺得,這世間的緣分還真是奇妙。


    誰能想到星輝還喜歡過浣碧的親生母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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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輝將柔則送迴了院子。


    剛才柔則說的那番話他都聽進去了。


    隻是他到底才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碰到心儀的女子自然也會心動,那種悸動是無法強製壓下去的。


    他猶豫再三,還是出了門。


    何綿綿與其他女子不同,她並非是那種安安靜靜的大家閨秀,而是活潑的、古靈精怪的。


    星輝第一次看到她,是去甘露寺探望柔則的時候。


    何綿綿帶著丫鬟,蹦蹦跳跳走上甘露寺的台階。


    去往甘露寺的台階,一道又一道。


    柔則隻走一會兒就會喘。


    那何綿綿卻一點都不累,輕巧地跳了上去,笑聲響徹天際。


    那一次,星輝便記住了這個少女。


    不過那時候的星輝以為這次隻是萍水相逢,以後並不會有再見之日。


    沒想到,前陣子的元宵節燈會,星輝又和何綿綿重逢了。


    車水馬龍,魚龍火舞。


    燈火映照下,何綿綿嬌俏非凡。


    這一次,星輝與她不小心遇到,兩個人交換了姓名。


    何綿綿。


    星輝記住了這個名字。


    青青河畔草,綿綿思遠道。


    遠道不可思,宿昔夢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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