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德妃終於派人傳話,命宜修入宮相見。


    宜修剛邁進壽康宮的大門,沒想到迎麵竟走出來個嬌俏的少女,正是柔則。


    她微微皺眉,心說這柔則還真是打不死的蟑螂,四處躥啊。


    “姑母上午想尋人說說話,我想著妹妹懷孕辛苦,定然要多多休息才是,因此便先來了陪著娘娘了,妹妹該不會怪我獨自來見娘娘吧?”


    柔則的臉上,依舊掛著恬靜的微笑,仿佛姐妹二人之間從來不曾發生過齟齬。


    若不是她聲音太大了,大到明顯是說給裏邊的德妃,和滿宮的宮人聽的,也不會讓宜修覺得不屑。


    心中微微掐算日子,她便知道了,今日德妃的召見,隻怕是個鴻門宴。


    德妃正在床榻上躺著小憩。


    此時的德妃不過三十歲的年紀,雖然身子依舊清秀,但是多年養尊處優下來,麵色也十分紅潤。


    見到宜修走進來,德妃臉上堆起了笑容道:“宜修來了,如今你懷著身孕辛苦,本宮本應該早點宣你進宮恭喜你的,隻是本宮近來身子總是不好,這才晚了。”


    德妃命竹息拿來一支白玉簪子道:“這是本宮當年懷上老四的時候,皇上賞的。如今賞賜給你,希望你們能母子平安。”


    宜修趕緊謝恩,然後又抬起頭來,等著德妃接下來的話。


    “你如今懷著身孕,本來不該這時候和你說。隻是你也知道,我們烏拉那拉如今,是隻有後宮的女人,沒有前朝的男人的。這前朝不安穩,後宮自然也跟著變化。”


    “柔則原本定下的將領,和八阿哥親近,如今看來已是不妥,正巧你懷著孕,不能侍奉胤禛,與其便宜了外人,自然是要優先咱們自己人的。”


    宜修伸出手扶了扶自己的肚子:“額娘是要姐姐進府了嗎?那請問額娘是想要姐姐做側福晉,格格、還是福晉呢,若是來日入府,該如何稱唿?”


    “自然是嫡福晉了。”


    德妃皺眉斥責道:“如今胤禛那裏,側福晉的位置已經滿了,柔則是你嫡親的姐姐,如何能委屈她做妾?”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嚴厲了,眼前這個侄女雖不是自己最喜歡的,但辦事卻也周到。


    德妃也不欲真的和她撕破臉,緩了緩語氣勸說道:


    “你也不必擔心,柔則若是當了福晉,你嫡親的姐姐,還怕日後會虧待你兒子嗎?”


    “到時候,你腹中的孩子還不是和嫡出的一樣?”


    “和嫡子一樣?”


    宜修心中覺得好笑。


    若是庶子能和嫡子一樣,那自己這個庶出的妹妹,怎麽就要給柔則騰位置?


    四阿哥這個庶出的阿哥,怎麽不能像二阿哥一樣,順理成章的成為太子。


    非得九子奪嫡,把滿門的兄弟近乎殺了個遍,背著史官的罵名呢。


    庶出,什麽時候能等到和嫡出一樣的日子?


    怕是這大清朝滅了才行吧。


    “嬪妾不願讓自己的孩子和嫡子一樣,要自己的孩子,就是嫡子!”


    宜修抬起頭來,迎上德妃的目光。


    她悠悠地說道:“四阿哥已經答應嬪妾了,若是嬪妾這一胎生的是個男孩兒,就要讓嬪妾當他的嫡福晉,嬪妾的兒子,自然也是府中名正言順的嫡子,便是不勞姐姐費心了。”


    德妃冷笑不已。


    一個庶女罷了,說是讓你的孩子和嫡子一樣,不過是看在同出烏拉那拉氏的份上,施舍罷了。


    如今居然還想得隴望蜀,實在是癡人說夢。


    如今這屋子中,隻有她們三人,仗著德妃的喜愛,柔則幹脆自己開口了。


    “妹妹好高的誌氣。隻是這萬物皆有其道,從來不見野雞撲棱兩下翅膀,就真能變成鳳凰的,你說呢?”


    “哦?這鳳凰好像是形容皇後的吧,姐姐是在暗示什麽嗎?”


    宜修開口反擊,心中嘲笑柔則總算憋不住了,拿下了那副柔弱大方的麵具。


    “夠了,都給本宮閉嘴!”


    德妃氣得把手中撚著的翠玉手串摔在了床上,不滿地看了一眼二人:“本宮命你們來,是讓你們商議,不是讓你們拌嘴的!”


    “老四不過隻是個阿哥,也值得你們這般姐妹相爭?若有一天他封王了,你們還不得給彼此下毒藥?”


    哦呦,德妃你居然料到了?不愧是看著本宮長大的姑母啊,我還真下了!


    宜修嘴角往上翹了翹,忍不住想要笑,這德妃未卜先知,不愧是上一世的宮鬥冠軍。


    “額娘既然這麽說,那便請額娘去勸說四阿哥吧。隻要四阿哥同意,嬪妾不敢有意見。”


    宜修忍著笑,和德妃說。


    就現在柔則在四阿哥心中的形象,四阿哥不躲著她都不錯了,還要當嫡福晉。


    不過,這事還是你們母子自己掰扯去吧。


    若是那四阿哥不爭氣,還是讓柔則當嫡福晉了,那本宮就再動動手,送他們一屍兩命好了。


    打胎嘛,這事兒本宮可太熟了!


    宜修笑嘻嘻地答應了,德妃也滿意不少。


    懂進退,知分寸,這樣的女子才能長久,也配伺候在阿哥身邊。


    對比之下,德妃反而覺得,站在一邊的柔則怎麽有些呆呆笨笨的?


    “不過宜修今日進宮,還有一事想求額娘。額娘知道,當年嬪妾入府從家中帶去了四個丫頭,如今那四個丫頭年紀也大了。嬪妾想著將來無論是繼續留在府中,還是許配人家,總要給她們個交代,也是主仆一場的情分。”


    宜修的話點到為止,但德妃卻已經明白了。


    這是想要那四個丫頭的身契呢。


    前些日子,多羅格格在胤禛府中折辱丫頭的事情,她聽說了也甚是不滿意。


    這位多羅格格,也實在有些過火。


    胤禛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她心中總還是偏幫著自己的兒子的。


    若不是看柔則剛好拿捏,又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她自己都不願意讓柔則做嫡福晉。


    既然如今宜修開口了,要個身契也不是什麽大事,就當是對宜修讓步的嘉獎吧。


    於是,德妃承諾道:“還是你這孩子有心,四個丫頭的身契我自會命人送到你那裏。”


    宜修謝恩,一旁的柔則臉上卻青一陣白一陣,甚是尷尬:這個小蹄子,竟學會和德妃娘娘告狀了,當著自己的麵便如此,背著自己的時候,還不知道如何編排自己和額娘呢。


    一時間,屋子裏氣氛有些凝滯,德妃也不想和這一雙姐妹說話了,當即推說自己頭疼,讓她們迴去了。


    迴府後,躺在永康閣的榻子上,宜修攥了一小把瓜子磕著,這是她重生後第一次見德妃,倒是有個意外的收獲。


    -------


    在宜修原本的印象中,德妃心疼十四弟遠遠多過四阿哥。


    可今天進宮,盡管德妃嘴上沒有明說,但宜修還是敏銳地察覺到,當提到胤禛的時候,德妃眉宇間還是會溫柔不少。


    是因為常年不住在一起,母子之間生疏了,還是什麽其他的原因?


    宜修幹脆拿起筆,將他們母子身邊人的名字,一個個都寫了下來。


    因為想得太出神,四阿哥胤禛進來的時候,宜修還在握著筆寫字。


    胤禛一進來就笑了。


    她看著進宮的吉服還沒脫下,就已經握著筆開始寫寫劃劃的宜修,都要忍不住反思下。


    是自己對側福晉壓榨太狠,讓她如此忙碌,還是他愛工作的風實在太大,都吹到了後院中。


    德妃、皇上、十四阿哥......


    紙上是一連串的名字。


    胤禛皺眉問道:“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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