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奶奶的年紀要比萬村長還大上幾歲,再加上夏奶奶在村子裏麵的人緣好、名聲好,對萬家莊有救命之恩,所以,萬村長見到夏奶奶,也要恭恭敬敬的叫上一聲老姐姐,村子裏的那些年輕小夥子,也得老老實實的給夏奶奶行禮,若是有半點不尊敬的意思,那他們迴到家裏可就慘了,一頓竹板炒肉是跑不了的。


    萬村長看到夏奶奶大發神威,把幾個小孩給轟跑了,他才上前去打招唿,一個老頭兒、一個老太太嘮了兩句,一致認為總是站在戶外不是太好、不雅觀,也不方便他們談事情,兩個人商量了一下,覺得這種事情還是在村委會解決比較好。


    所以,萬村長招唿著自家的子侄,尤其是剛才護著夏季的萬易和報警的娃娃臉,讓他們押著那一家三口前往村委會。


    姓尹的一家三口雖然不願意,但也明白不照做的後果是什麽,反正無論如何他們今天都要見尹蓉一麵,就他們的直係親屬關係做一番討論,所以,去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達到他們的目的。尤其是他們剛才聽到新來的那個老太太自稱尹蓉是她的兒媳婦,他們就更要跟著這些人走了,找不到尹蓉,他們就跟老太太鬧,反正他們的目的達不到,他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好不容易都到了這裏,他們可不能前功盡棄。


    於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一家三口難得沒反抗,就老老實實的讓幾個年輕力壯的大小夥子押著他們,往村委會的方向走去。跟著走歸跟著走,他們的嘴巴不老實,尤其是那個叫尹路的,非要吵吵著跟夏奶奶說話。


    可惜,尹路吵吵了半天,夏奶奶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自顧自的跟萬村長說話,把夏澤文給萬村長介紹了一下。


    說來也巧了,走到一半的時候就遇到了接到報警電話來調查情況的兩個警察,年紀大一點的叫做王大川,就是鎮子上的人,常年負責萬家莊方圓百裏的治/安,周圍十幾個村子的大體情況他都特別的清楚。


    而年紀小一點的那個姓萬,就是萬家莊本村的人,叫做萬祥,是那個娃娃臉萬瑞的同胞兄弟,和他哥哥一樣,萬祥也長了個娃娃臉,看上去就好像是十七八歲的小孩一樣,誰也想不到他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


    萬祥可沒少痛恨自己的這張小臉,一來,每次出來辦事,都會被人用懷疑的目光掃視著,透著就是不相信他能力的樣子,甚至還有人說為什麽有小孩當警察的,每次遇到這種情況,萬祥難免不了要解釋一番,甚至要拿出證件給大家看,來證明自己的真實年齡。二來,就是個人原因了,到現在他還跟他哥哥一樣單著呢。他不是沒談過戀愛,大多數的時候都是交往三兩個月分手了,每一任女朋友都告訴他,沒有一個女孩願意跟一個比自己長得嫩、有可能是屬於萬年童顏的這種類型的男生共度一生的。


    仔細想想也是這個理兒,萬祥倒不會責怪這些女孩,她們有顧慮是對的,所以,對於失戀和分手,會痛苦幾天,但想明白了也就算是過去了。


    這張娃娃臉給他帶來了好多的麻煩,但萬祥也沒有辦法,樣貌都是爹媽給的,他也不能像時下那些小青年似的,千裏迢迢跑到國外在臉上動刀子,是不是?他又不是長得醜,幹嘛要受那個罪呢!所以,有什麽委屈,他都忍著,有多少眼淚,他都往肚子裏咽,就等著未來的某一天,他可以一鳴驚人,可以做出讓大家都信服的事情來,到那個時候,他的這張臉就不再是他的障礙、他的麻煩了。


    本來,這一次王大川是不能帶著萬祥來的,主要是為了避嫌,畢竟這是萬家莊的事情,而萬祥的家就在萬家莊。可他們最近的人手非常的緊張,所裏的人都撒出去了,萬瑞打電話的時候,辦公室裏除了打掃衛生的大娘之外,就剩他們兩個了,他要是不帶萬祥,就得帶著保潔大娘,那就更不合適了。


    所以,王大川沒轍,隻能拎著萬祥跑來萬家莊,進村子沒多會兒就碰上了萬村長一行人,趕緊跑過來問好,加入了大部隊之中,詢問了一下情況。


    “夏家嫂子的親人?別開玩笑了!”萬祥迴頭看了一眼姓尹的一家三口,皺了皺眉,“看這樣子,不太可能吧?不管是從身形、樣貌上,還是從/性/格、教養上,一點都看不出夏家嫂子的影子啊!再說了,夏家嫂子的事兒,其他村子的人不清楚,四叔,咱們自己人還不知道嘛,這都丟了二十幾年了,從來也沒見人來找過,現在冷不丁的冒出來了,別是看咱們村的日子過得好了,跑來騙吃騙喝、順帶想要敲/詐點什麽的吧?”


    “臭小子,又開始胡說八道了!”王大川拍了萬祥的腦袋一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頭跟萬村長和夏奶奶說,“叔兒,嬸兒,這事兒您兩位是怎麽想的,雖然祥子的話有點不靠譜,但也是這麽個理兒,萬一是……”


    “大川呐,我估摸這件事是差不離兒。”萬村長看向夏奶奶,“老姐姐,您看呢?”


    “誰知道呢?反正他們要是拿不出證據,空口白牙的就想來認閨女,我可不答應!”夏奶奶的臉上依然掛著淡淡的、溫暖的笑容,但說出來的話可不那麽溫暖了。“我的老姐姐,三娘的媽也不會答應,你們說是不是?”


    “小心謹慎一點好。”萬村長點了點頭,看向王大川,“這件事情往大了說歸你們管,往小了說,歸我這個村長管,再加上跟老姐姐家有點關係,這件事情還是咱們三個為主導,怎麽樣?我覺得還是要好好問問他們,到底怎麽就認定了蓉蓉是他們家的孩子!”看到王大川和夏奶奶點頭,萬村長壓低聲音,又繼續說道,“老姐姐,來你家做客的那個姓白的小孩挺機靈的,他錄了那三個人說話的內容,是這樣的……”


    萬村長一點都沒有隱瞞,把錄音的內容跟夏奶奶和王大川複述了一邊,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周圍的人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後來的夏澤文和萬祥,聽完了萬村長的話,恨不得立刻就把他們三個給撕爛了。


    扶著夏奶奶走進村委會辦公室,夏澤文的臉就一直黑著,看著姓尹的一家三口的目光帶著隱隱的不善,嚇得這三個人大氣兒都不敢出,他們弄不清楚,暴發戶一樣的夏家從哪兒找來的這尊殺神,看樣子真的是好可怕。


    夏澤文低頭跟夏奶奶說了幾句,便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去打電話,他說話的聲音小,而且快,沒有人聽清他說了什麽。


    等到夏奶奶、萬村長、萬大川押著姓尹的一家三口進了村委會辦公室,村子裏的人早就把這裏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了。這個村子的民風彪悍,有的時候可能彼此之間有些小小的摩擦,但這屬於內部的問題,一旦有外部的事情發生,他們就會異常的團結。


    如今一聽說有可能是尹蓉的親人找來了,而這幾個親人給大家的印象不太好,這些村民們就跑到村委會了,不是為了看熱鬧,而是要給那一家三口一定的壓力,告訴他們,尹蓉是他們萬家莊的人,想要算計她,就要承擔這個算計所帶來的後果。


    尹家夫婦和尹路看到這個架勢,最開始的時候也有些傻眼,不過,他們沒把這些窮鄉巴佬放在眼裏,對方人多勢眾的,他們的確有些擔心,但他們是城裏人,不能在這些農村人麵前丟了麵子,所以,他們還是挺直了腰板兒,走進了村委會辦公室。


    “坐吧!”


    萬村長指了指擺在他和夏奶奶、王大川麵前的板凳,萬祥、萬瑞、萬易兄弟站在了門口,防止三個人逃跑,至於夏澤文,是夏爺爺的侄子,算是萬家莊的貴客,也得到了一個座位,隻不過他沒坐下,而是守在了夏奶奶的身邊。


    “廢話就不多說了,你們剛才說是我兒媳婦的親人,那好啊,姑且就是這麽一迴事,姑且就把你們當成我兒媳婦的家人。”夏奶奶依然是一副慈祥老太太的模樣,但是在場的人都有一種冷冰冰的感覺,心說這老太太真是寶刀未老,這麽多年了,脾氣還是這個樣子。夏奶奶看著姓尹的一家三口,“既然是這樣,我就想問問你們了,當初兒媳婦兒被拐子拐跑了之後,你們有沒有找過她呢?”


    “找,怎麽沒找過?她可是我們家唯一的孩子。”說話的是尹路的媽媽,一個麵相就顯得有些尖酸刻薄的老太太,她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了一會兒夏奶奶,突然有了一個感覺,雖然夏奶奶穿著粗布麻衣,但她總覺得這個老太太的周身氣度跟農村這個環境一點都不符,完全就是個城裏人的模樣。一邊打量,尹路的媽媽一邊哭天抹淚,“老太太,你是不知道我們找得有多辛苦,那可是我們的掌上明珠啊,我們……”


    “行了,媽,別嚎了,假惺惺的有什麽意思!”尹路翻了個白眼,有些不耐煩的掏了掏耳朵,“你不是老在我耳邊叨叨,說什麽尹蓉就是個喪門星,本來挺興旺的家庭,不是在生完她之後就敗落了嗎?你們不是一直都把破產的責任歸結在她的身上嗎?現在說她是掌上明珠,虧心不虧心啊?說出來不覺得是往自己臉上抽巴掌啊?”


    “別說了,別說了!”尹路的媽媽拍了尹路兩下,“胡說八道什麽呢?”象征性的拍了兩下之後,尹路的媽媽朝著夏奶奶幹笑了兩聲,說道,“你別見怪,小孩子喜歡亂說話,千萬別放在心上,嗬嗬嗬!”


    “你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心虛嗎?”夏澤文從口袋裏拿出自己的手機,冷冷的看了一眼尹路的媽媽,轉頭問萬村長,“我是否可以借用一下這裏的打印機,有一份很有意思的資料想要給各位看看。”


    萬村長當然答應了,夏奶奶也沒有反對,夏澤文拿出數據線,連接上了村委會辦公室的電腦——托村子發達、富裕的福,托村子裏麵那些年輕的大學生們的福,村委會辦公室的這些辦公設備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陋,最起碼電腦、打印機什麽的還是有的。


    很快的,夏澤文所說的那份有意思的資料就已經在萬村長、王大川和夏奶奶的手上了,等到三個人看完那份隻有薄薄一頁的資料的時候,臉色全都變了,夏奶奶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和藹和慈祥,鐵青著一張臉,像是看仇人一樣怒視著坐在她對麵的一家三口。


    “簡直是豬/狗/不如!”夏奶奶把手上的資料狠狠的甩在了尹路媽媽的臉上,“天底下哪兒有你們這樣的父母,你們一點都不配父母這個稱唿!做出這樣的事情,你們還有臉跑到這裏來說找什麽女兒?你們的女兒不是被你們親手賣掉了嗎?”


    “不不不,我們沒有!我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尹路媽媽聽了夏奶奶的話,心裏一慌,她連那張紙上的內容都沒看就急著否認。“我…..我們沒有做過,她真的是丟了。”


    “丟了?要真是丟了就好了,我們也不會這麽的難過。可惜事與願違,我可憐的大嫂是被無良的親爸、親媽給坑了一把!”夏澤文冷哼了一聲,晃了晃手裏的資料,說道,“你們家在b市是開小超市的,對不對?雖然是小門小戶,登不上什麽大雅之堂,但小門小戶也有小門小戶的好處,就是查起來方便,沒豪門大家的那些阻礙。看看,沒多長時間,你們當年做的缺德事,我們就已經知道了。當年,你……”夏澤文看著尹路媽媽,麵無表情的說道,“你知道自己又懷了孩子,而且找人看過還是個男孩,就起了要把尹蓉扔掉的心思。因為你不扔掉,就要交大額的罰款,或者把你肚子裏的孩子處理掉。你喜歡男孩,卻十分厭惡女孩,盡管你也是從一個女孩成為一個女人的,但你就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個女孩。也因為這樣,尹蓉在被賣之前,你的所作所為就好像是一個後媽一樣,對她非打即罵。尤其是知道自己有了個男孩之後,你更加變本加厲了。”


    “沒……沒……”


    “別著急否認,聽我說完。就是因為這樣,你也絕對不會答應處理掉肚子裏的孩子,也就是你現在的這個兒子。你丈夫跟你的喜好也是一樣,不,他是個軟弱的人,從來都是以你為重,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可是這一次,他不同意你這麽做,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他下不了這個狠心。你自然不會甘心,但也沒什麽特別好的辦法,就隻能等待著機會。也算是機緣巧合吧,你丈夫進了一批即將到達保質期的貨,不僅沒賣出去,還被人告上了法庭,生意賠了本兒,還要賠給受害者一大筆賠償金,原本的小康之家一下子就敗落了。這雖然不是什麽好事兒,但你覺得很開心,因為你等待的機會來了,就開始遊說你丈夫,說尹蓉是你家的喪門星,因為她的存在,才讓家裏遭了災。如果把她送走,情況一定會好起來的。更何況,你還懷著一個,根本就不愁沒有孩子。你丈夫原本就是個耳根子軟的人,架不住你的枕邊風兒,再加上他破產了,以及更期待你肚子裏的那個兒子。所以,在各種因素、壓力的作用之下,他同意了你的計劃。你們假裝帶尹蓉去旅遊,然後暗地裏聯係了人販子,親手賣掉了自己的親生女兒,後來,用這筆錢重新開起了小超市,這一次,生意倒真是挺紅火的,很快你們就從破產的陰影裏走出來了。更讓你們高興的是,七個月之後,被你們期待的孩子降生了,也就是現在坐在這裏的這個年輕人。”


    “調查的還真仔細,跟我知道的差不了多少。”沒有他父母的猶豫,尹路倒是很幹脆的點了點頭,他翹著個二郎腿,一副小/混/混的樣子,說道,“當時我還沒出生,對這個過程不是特別的了解,不過我媽也沒少跟我說過去的事兒,她覺得她做的最對的事情就是把尹蓉給賣了,如果她不賣尹蓉的話,我們家一定會被她給拖累死的。”


    “閉嘴,尹路!”尹路媽媽掄起手裏的包朝著尹路的後背狠狠地打了一下,“你少說兩句,不許說了!”


    “都是事實,為什麽不讓說?”尹路滿不在乎的翻了個白眼,“怎麽,你們敢做不敢當啊?我還告訴你們了,別說是尹蓉的婆婆、尹蓉的小叔子什麽的在這裏,就是尹蓉親自站在這裏,我也敢說,反正這種事兒又不是我做的,我心裏一點都不內疚!至於你們是怎麽想的,我就管不著了!”


    “那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既然當初賣了我,現在為什麽又來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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