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唿吸的時間後,執戟司的鐵騎距左墨離都隻剩一百步的距離,除了上萬鐵蹄踏地發出的巨大轟鳴,戰馬的嘶叫也已清晰可聞。整個大地都在巨大轟鳴聲中劇烈的上下跳動著 。


    雖然暗夜中百步外的物體完全看不清楚,但左墨離都的很多將士卻分明感受到了在這天搖地動的戰場上,自己的正前方有一股如同海嘯般的驚濤駭浪,正攜帶者滔天的憤怒席卷而來。


    這是一種幻覺,一種隻有沒有經曆過宏大、激烈的戰鬥場麵的戰爭初次體驗者才有的幻覺,但這種幻覺卻會給這些年輕的戰士帶來極其巨大的心理壓力!


    一部分左墨離都的士卒,承受不住這種巨大的壓力,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


    原本排列整齊的如刀林一般的一千二百多把陌刀,竟在神策鐵騎的重壓下出現了輕微的淩亂和鬆動!


    杜慎言知道,自己所率領的這支左墨離都,大多將士從未麵對過的騎兵的集群衝鋒,從沒有感受過戰爭的真正滋味,這個時候士氣最為重要!


    什麽是士氣?就是無論敵人有多少數量、刀矢如何鋒利、身形麵貌如何可怖、陣勢如何龐大,都能始終保持戰勝一切的信心,以及由這樣的信心而生發出的強大作戰意誌!


    杜慎言雖是初上戰場,但在天賦和同期辨物能力的加持下,他在麵對任何強敵的時候都會很自然地保持著一股及其強悍且濃烈的士氣,甚至能夠在充盈的士氣支持下,克服任何極端艱苦的環境,承受外界極大的幹擾,保持心態的冷靜和沉著,使自己的思維和行動都能敏銳靈便如常,維持著較好的戰鬥狀態!


    這種時刻能夠保持超一流士氣的能力,是杜慎言在十八歲的年紀可以承擔起指揮一場事關王朝命運的重大戰役的最重要資本!


    可是,左墨離都的普通將士,並沒有像杜慎言一般擁有超一流的士氣,麵對著當前神策鐵騎的衝鋒,杜慎言能夠感覺到整支隊伍的士氣正在逐漸下滑!如若繼續放任這種士氣下滑,很可能在接觸敵人之前,己方的陣型便會潰散,最終演變成敵方騎兵對己方士兵的單方麵屠殺!


    “結長槊陣,進!”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杜慎言威嚴而果斷地下達了軍令。


    軍令在左墨離都一千二百多名將士中逐排山唿,瞬息傳遍全軍。


    第一、二排左墨離都將士將手中的陌刀由豎持改為平舉,後八排將士則保持原油的豎持陌刀姿勢不變,這些陣法動作均是左墨離都將士經年日夜操練之法,已經完全形成本能的肌肉記憶,所以杜慎言軍令下達後,不到三個唿吸的功夫,長槊陣已然結成!


    “殺!”左墨離都的將士結完軍陣後,齊聲山唿。這一聲“殺”氣勢如虹,聲振長街,甚至蓋過了敵方雷鳴般的馬蹄奔騰之聲,把本已稍微退怯的士氣重新旺盛的燃燒起來!


    整個軍陣向前突進,步伐齊整且有節奏的踩著鼙鼓的鼓點,每個左墨離都的將士都沉浸在這激昂而熱血的行軍步伐之中,坦然的直視著隱藏於前方黑暗之中的神策鐵騎,心中填滿了碾壓一切的氣概!


    又是幾個唿吸的時間,神策軍執戟司的具甲騎兵已近在眼前,巨大戰馬唿出的帶著腥味的氣息,熱辣辣的吹到了前排左墨離都將士的臉上。


    這些執戟司的騎兵,用得是唐朝製式馬槊,足足有一丈八尺長,馬槊的前端還有一柄銳利的槊鋒,在月光下散發出令人膽寒的幽幽藍光!


    “盾!”和普通左墨離都將士一起站在前排的杜慎言,執戟司騎兵離己方軍陣還有三丈距離時,竭盡全力地吼出了軍令。


    “盾!”整個左墨離都隨即發出了山唿般的怒吼,同時第一排將士迅速齊整地頂起團牌,每麵團牌均是圓形木盾,外部蒙鐵,直徑二尺,輕巧靈便,今日左墨離都出征之前,杜慎言命令跳蕩營每名將士除帶足與其他各營相同的弓刀箭矢外,還需額外每人背負一麵團牌,作為整個墨離都的前鋒,履行攻堅和防衛職責。軍陣第一排,正是跳蕩營的一隊和二隊的一百名將士。


    這一百名將士頂起的一百麵團牌,組成了一麵牢固的盾牆。


    整整一排的上百根神策鐵騎的馬槊,攜帶著具裝人馬巨大重量高速衝鋒的所產生的巨大動能,重重地撞擊在這麵盾牆上。


    “咣!”一聲聲巨響在暗夜中陡然炸開,直衝天際,甚至壓住了朱雀大道上的本已如雷鳴的馬蹄和鼙鼓之聲。


    鋼鐵碰撞所產生的無數簇四散飛濺的火花,把黑漆漆的暗夜在一瞬間照得如同白晝!


    左墨離的前排將士頂住了執戟司鐵騎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擊!


    隻不過,仍有十餘名左墨離都的將士的圓盾被刺破,長槊透過圓盾,直接穿透了鐵甲,這十餘名將士當場陣亡或者受傷倒地。


    看著同袍陣亡,其他的左墨離都的將士並沒有時間悲傷哭泣,第二排的跳蕩將迅速補上前排空缺,時刻保持軍陣的完整。


    這種補位,也是將士們日常反複訓練的內容之一。平日無數次陣型演練,養成了左墨離都將士極高的陣型默契,保持陣型的完整性已經成了所有將士有如強迫症般的思想自覺。


    杜慎言很欣慰左墨離都在自己接手前已擁有了這麽高的軍事素養。這讓他對自己的作戰謀劃順利施行又多了幾分信心!


    由於馬槊又長又重,使用起來動作遲緩,所以執戟司的的騎兵刺出第一槊後,收槊再刺大約需要三分之一彈指時間。


    刺出的第一槊被圓盾抵擋後,有些執戟司的騎兵甚至還需要奮力用雙手抽迴已經插入盾中的馬槊。這更使得他們下次進攻的時間被拖長!


    執戟司這段不能進攻的時間,正是左墨離都反擊的絕佳時機,杜慎言如何會錯過!


    “刺!”杜慎言沒有給執戟司騎兵任何機會,在他們刺出第二槊之前,迅速下達了反擊的命令!


    “刺!”整個左墨離都軍陣隨即發出了狂雷般的齊聲怒吼,陣列中第二、三排未舉盾的將士,應聲以極快的速度穿過陣列第一排將士之間的間隙,向前突進三、四步,用雙手緊緊握住陌刀的刀柄根部,狠狠地將長達八尺的陌刀向前齊整刺出。


    二百餘把陌刀直刺左執戟司前排騎兵地一百多匹戰馬,陌刀和戰馬所披掛的明光鎧猛烈地碰撞到了一起。


    “咣”,又是極其振聾發聵的一聲爆炸,無數簇火花再次飛濺如晝!


    陌刀尖銳的刀尖,挾帶著左墨離都將士疾速衝擊的動能和強大無匹的氣勢,破紙碎竹般迅速穿透了戰馬胸前明光鎧上厚實的鐵鏡,深深地刺入戰馬體內。


    一百多匹戰馬發出悲愴的嘶鳴,紛紛倒地!


    出擊的將士刺出一刀後,並不戀戰,又按照平日長槊陣的陣法訓練所形成的動作規範,迅速收刀退迴到陣列的第四、五排。


    原陣列第四、五排的將士,早在此前二、三排將士出擊時,就已順勢補上,變成了陣列的二、三排。


    調整後的前三排將士,在出擊將士完成前進、刺殺、迴退這一整套進擊刺殺動作的過程中,持續向前持盾移動,在出擊的將士抽刀迴退瞬間,站位至敵落馬騎兵與後排騎兵之間,將落馬的騎兵與他們的大部隊分割隔離。


    而後,第一排將士用團牌抵擋執戟司後排騎兵的馬槊刺殺,第二、三排將士,則用陌刀斬殺倒地的一百多名騎兵。


    這些落馬騎兵都穿著厚重的明光鎧,一部分甚至被馬匹壓住,此時已全部撲到在地,無法站起,大部分喪失了用攜帶的馬槊或者橫刀進行還手的能力。


    杜慎言此時正處於陣列第二排的位置,看到腳下有一名執戟司騎兵,被他自己的倒地的戰馬壓住了腿,正在痛苦哀嚎,便力貫雙手,向這名騎兵防禦薄弱的頭盔和項頓的結合處推送陌刀,幾乎不費氣力地將其刺殺!


    其他左墨離都陣列二、三排的將士也迅速地刺殺了各自攻擊對象。


    整個長槊陣的五排聯戰之法,至此已全部施展完畢。


    此五排聯戰之法是長槊陣的核心戰技,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第一排組成盾牆,頂住敵方的第一波攻擊;第二階段,第二、三排抓住敵方第一波攻擊後迴退蓄力的階段,迅速完成進擊前刺動作,刺殺敵方戰馬,同時第四、五排將士上前補位,變成新的第二、三排,調整後的前三排將士緊隨前出進擊的將士,在前出進擊的將士完成刺殺戰馬的同時,無縫對接地隔離倒地敵方倒地騎兵與後排騎兵;第三階段,前出進擊的將士抽刀迴退,站於前三排士兵的後麵,變成第四、五排,稍作調整,積蓄力量,為下一次攻擊作準備,第一排將士用盾牌擋住後排騎兵的後續攻擊,第二、三排將士則用陌刀迅速解決倒於地上無法反抗的騎兵。


    杜慎言估算了下,這一輪五排聯戰法的施展,總共隻耗時不過六個彈指。左墨離都將士的陣型進退的熟練和默契程度,以及武藝刀法和身體素質,都極大地超過了他的預想。他現在的心態,隻能用信心百倍來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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