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宮通往長安城的百裏地下長道,本就是南衙的最大秘密。為了快速隱匿蹤跡,免得夜長夢多,杜慎言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清理完倉房外的戰鬥痕跡,鑽入地道,返迴驪宮。


    那攔在倉房門口校尉,可能多半已猜測此處的蹊蹺,這也是杜慎言方才將其擊斃的重要理由。


    迴到驪宮,已是第二日淩晨。經過昨日幾乎一整天的戰鬥折騰,按理說杜慎言此時應當累得幾乎散架,實際上在光宅寺的那條小巷被圍困時,他就已經十分疲累了。但自從體內生出大量神秘的灼熱內勁後,這種疲累感覺幾乎是一掃而空。直到現在,整個身體仍然精神充沛、氣血旺盛,這與周遭的白居易、張議潮等人產生了鮮明對比。後者此時已經累得連腰都站不直了。


    “你個死變態是什麽材料做的,竟然一點都不累!”白居易圍著杜慎言上下打量,嘖嘖稱奇。雖然嘴上還是大大咧咧,心裏對這個隻有十八歲的年輕人早已佩服地五體投地。


    張議潮等人對杜慎言的神勇更是心神震蕩,杜慎言在不久前的戰鬥中所表現出的超級強悍的戰鬥意誌,還有那恐怖到爆炸的火焰之刃,都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極限,他們的心早已被杜慎言所征服。


    “我們南衙和歸義軍能夠得到如此神勇無敵的杜將軍,這是天大的福分,今後我們要誓死相隨,中興大唐,建功立業指日可待!”這是張議潮、注吾合素此時的想法,更是絕大多數征戰歸來的遊奕營將士的想法。


    此時杜慎言的聲望已在歸義軍中如日中天,相信隨著昨晚戰鬥事跡在軍中的進一步傳播、發酵,他的聲望還會到達更多層次。


    李昂也坐不住了,急著想召見、封賞這個立下大功的逆天英雄。但杜慎言卻婉拒了,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他知道,在這兇險的時刻,每一寸光陰都十分珍貴,仇士良和迴鶻人不會給他更多的時間。


    杜慎言直接走向了關押著宋楚的驪宮地牢,身後留下一幫一臉崇拜的“小弟”激動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注吾合素撇撇嘴,不由自主地咕噥了一句,卻沒想到後腦勺立馬挨了張議潮一個板栗。


    “混賬,我都還沒有在杜將軍麵前好好的表現一下,倒是被你搶先露臉了!”


    “哎呀,張大胡子你個不要臉的,有你這樣當大哥的嗎,你自己不學無術,反倒怪我學富五車呐?你遇到神奇美好的人和事,除了會說我曹,你還有第二個詞嗎?”


    “喲嗬,今天你還反了你,敢這樣揭你個哥老底,看我不把你屎尿揍出來!”


    “張大 麻子你來真的呀,來人呐,救命呐,張大 麻子殺人啦!……”


    亂哄哄的背景版,讓正在離去的杜慎言不由得冷汗狂飆,“這南衙和歸義軍,都是一群什麽中二奇葩呐!”想到以後還要和這群人長期廝混,頓時覺得長路漫漫……


    在杜慎言這個審訊(xing xun bi gong)天才麵前,身處黑暗的驪宮地牢的宋楚雖然拚死反抗,卻並沒有堅持到底。


    “麵對本小爺的手段,這個世界上能堅持下來的恐怕是屈指可數!”杜慎言心中暗自冷笑。


    不過,此時麵對宋楚,杜慎言倒還是在麵上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然因表情不對讓宋楚產生更多敵意,進而變卦翻供那可就虧大了……


    “說吧,為什麽仇士良不直接向進攻驪宮,迴鶻為什麽還不對我大唐發難,你們準備什麽時候動手?”


    宋楚此時已被折磨的傷痕累累,無力地癱倒在地上,完全沒有了剛碰麵時那種不可一世的超絕霸氣,甚至說話都帶著疼痛所發生咧嘴之聲,“對仇護軍來說,你們驪宮早就不是什麽秘密了,聯合迴鶻幫助仇護軍上演一出力挽狂瀾的苦肉戲,也早就是我們定好的計策。之所以遲遲不實施,一是因為仇護軍近兩年一直忙於鏟除北司內部的最大競爭對手王守澄,驪山的事情自然也就被擱到了一邊,其實仇護軍知道驪山的秘密,也就是最近這一兩年的時間;二是迴鶻的進攻時機還沒有到,所以讓你們南衙和歸義軍苟延殘喘到了現在……”


    “啪”,昏暗的地牢中,一聲清脆的耳光突兀的打斷了宋楚的敘述。


    “不要對我們南衙和歸義軍用貶義詞,因為你不配!”杜慎言用“惡狠狠”的語氣說道,眼神中爆發出冷厲的目光。這個動作完全出於杜慎言的下意識,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現在的他,已然將自己和南衙、歸義軍的一切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別……別打了,我以後注意!”宋楚的眼神中充滿了哀求,當他對上杜慎言那冷厲目光的時候,仿佛一瞬間受到了一股強大無匹的氣勢鎮壓,莫名的恐懼感瞬間充滿全身,這是他這一生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的強大氣勢!甚至在仇世良身上都沒有感受到過!此刻,他對眼前這個年輕人的都充滿了驚異和懼怕,“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可怕存在!”


    很明顯,杜慎言身上所蘊藏的秘密已完全超出了宋楚的生命層次所能理解的程度,這讓他更加不敢在麵對杜慎言時有任何小心思的隱藏。


    “不要看迴鶻這些年雄霸北方,聲勢正旺,但他們對大唐的恐懼是深入血脈的,沒辦法,上百年大唐盛世對這些馬背民族所造成的心裏陰影實在是太大了,誰讓那時候的大唐經常打出幾千甚至幾百人擊潰遊牧民族幾萬兵馬的逆天戰例呢?他們害怕,萬一舉族南下,激發起大唐的舉國憤怒,原本一盤散沙的各個藩鎮聯兵抵抗,那這戰爭就需要付出極大代價了。說到底,迴鶻人對我們仇護軍的實際掌控力,還是心存疑慮的,所以遲遲不敢有所動作。”


    “迴鶻人的擔心也並非不無道理,畢竟你們北司雖然在朝堂中唿風喚雨,但在那些手握兵權的藩鎮節度使眼中,你們也不是能夠隨意控製他們的存在。無論你們與迴鶻人如何演這出苦肉戲,迴鶻人需要我們大唐的大量土地、人口、物產作為迴報,這點總是無法改變的,而這又很容易真正激發起天下人的憤怒,如若這些節度使真的在民族大義感召下聯合起來,縱使你們北司擁有神策軍,實力也是比藩鎮弱上很多的!何況到時候如若你們北司真的撕破臉麵,和迴鶻人結成明麵上聯盟,那你們原先想演的苦肉計就全都砸了!”


    “是的,正是因為有這樣的顧慮,所以我們遲遲沒有出手,我們其實是在等一個契機!”說到這裏,宋楚似乎突然想起了一些重大的忌憚,馬上把嘴巴閉上了。


    但杜慎言豈會允許這審訊半途而廢,顯然此番審訊最主要的目的已然近在咫尺。他兩隻碩大黑色眼眸,陡然爆發出淩厲的光芒,直盯得宋楚全身汗毛倒豎!


    “宋將軍應該是個明白人,沒必要讓杜某把之前的那些手段重新在將軍身上施展一遍吧。你要相信,第二遍的滋味,絕對比第一遍更透徹、更酸爽!”


    杜慎言以極其平淡的語氣說出這番話,但在宋楚耳中每個字卻如同炸雷般把他的腦袋炸得嗡嗡直響!一番激烈地猶豫扭捏後,宋楚終於放棄了最後抵抗,開始講述出那驚天秘密。


    “我們一直在等的契機,其實是一副畫,叫作《海內華夷圖》!”


    嗡!聽到“海內華夷圖”五個字,杜慎言腦中猛然出現如春雷般的炸響,雖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幅畫的名字,但他卻在內心深處對這幅畫有一種不知原因的熟悉!而且還有一股異常激動的心緒在內心瘋狂翻滾!


    但表麵上,杜慎言仍是一副古井不波的冷酷麵孔。


    “為什麽這幅圖就是你們和迴鶻人的契機?”


    “因為《海內華夷圖》詳細記載了大唐境內的山川形式,更標注有那些不為人知的密道,具有極高的軍事價值,能夠幫助迴鶻人進兵時免受地形困頓之苦!”


    “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末將還聽說……”說到這裏,宋楚故意頓了頓,表情中滿是神秘的神情。


    杜慎言不耐煩宋楚的故弄玄虛,一把提起宋楚的左耳,在其耳邊大聲吼道:“他娘的,你再給老子賣關子,老子立馬把你這隻耳朵生生擰下來,你信不信?”


    宋楚吃痛,嗷嗷亂叫,慌忙繼續說道:“末將聽說,這《海內華夷圖》有通天遁地、再造山河之神通,能夠把一支龐大軍隊瞬間轉移至萬裏之外,更能夠在一片空地上變化出山川河流,讓軍隊憑空獲得巨大優勢!仇士良和迴鶻人,等的就是這件寶物,這就是他們的契機!”


    “那你們得到這幅圖了嗎?”


    “這個末將真的不知道了,隻是聽說仇護軍日前得到可靠情報,那《海內華夷圖》便藏在聖人日常居住的含涼殿!”


    “含涼殿!”杜慎言腦中又是“嗡”的一聲,他隱約意識到昨日的甘露之變,雖是南衙主動發起,卻也極有可能落入仇士良將計就計的圈套之中!雖然北司平日囂張跋扈,但如若沒有如昨日那般手握“誅殺叛黨”借口,是絕不可能對含涼殿這樣的天子起居禁地進行全方位無死角搜查的!現在,仇士良很有可能已經借著平叛油頭,把含涼殿掘地三尺地搜了一遍,而那《海內華夷圖》,也已極有可能落入到他的手中!


    事關重大,杜慎言再次仔細觀察宋楚神情,卻並未發現任何說謊的痕跡,顯然一番手段後,這個家夥已經基本老實,所透露的這些信息真實率在九成以上!


    這些信息,如山般沉重地壓在了杜慎言身上,讓他此刻止不住的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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