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靈韻那邊小心翼翼地在羅府內潛行不同,這邊的牛圈裏,涇渭分明的三人,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小乞兒與離他稍遠的姐弟倆,隔著清晰地三八線,也開始了對話。


    比起嬌生慣養的姐弟倆,呆在牛圈裏,最自在的還是那個小乞兒。


    他掏了掏耳朵,吊兒郎當地把身後的幹草拍鬆軟了一些,直接躺了下去。


    “這地方可真不錯,不但能遮風擋雨,還挺暖和,比我之前偷偷睡覺的涼亭可要好多了!”


    小屁孩明明很緊張,卻裝出一副不在意地模樣,開始試著和衣著華貴的兩姐弟搭話。


    見齊渭城和齊朝雨都不迴話,小乞兒放鬆了不少。


    他早就習慣了被這些貴人無視。


    小乞兒熟練地翹起了髒兮兮的腳丫子,隨手拾起一根幹草,叼在了嘴裏,用牙咬著。


    鼻腔裏哼著兩姐弟都沒聽過的小調兒,嘴裏的幹草杆一晃一晃的。


    齊朝雨還是第一次見有這樣好心態的人。


    他好奇地從姐姐臂彎裏探出頭,奇怪地問小乞兒:


    “你怎麽都不害怕?”


    跟著他們這些明顯被羅府通緝的人,不怕被連累嗎?


    小乞兒偷偷拿眼覷他:“沒有你們,我今天都已經死了,哪兒還有閑情去害怕!”


    齊朝雨抿了抿唇,覺得他有點兒可憐,再次開口:“那你怎麽不難過?”


    明明差點兒死掉了,為什麽都不見他不難過?


    小乞兒晃腳的動作停了下來,同樣好奇地反問迴去:“我為什麽要難過?”


    齊朝雨指了指他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和露著腳指頭的草鞋:


    “你現在沒有吃的,沒有喝的,也沒有完好的衣服穿,還要四處流浪,難道不應該難過?”


    小乞兒嘖嘖兩聲,晃了晃腦袋,一副老學究的模樣:


    “呸,你個小屁孩能懂什麽,我這是自在!”


    小乞兒搜腸刮肚地找著自己聽過的詞匯,想要讓自己逼格更高一些,眼珠子轉了轉,有了好的對比對象:


    “就像是你們的那位靈韻仙長一樣的自在。”


    “你胡說!”


    原本還對小乞兒很好奇,態度也很友善的齊朝雨一聽,頓時生氣地吼了迴去。


    他如今已經是靈韻的忠實小迷弟了,才看不得小乞兒拿自己與靈韻相比。


    小家夥緊緊握拳,一雙貓兒似的眼睛怒瞪著小乞兒。


    “噓!”


    齊渭城一把捂住了齊朝雨的嘴巴,小心的聽著周圍的動靜,確定沒有人尋聲過來查探,才小聲訓誡:


    “你們小聲點兒,別忘了我們是偷偷藏進來的!”


    齊朝雨被姐姐一說,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徹底的蔫兒了,隻能忿忿地拿眼睛瞪了小乞兒一眼又一眼。


    牛圈裏再次陷入安靜,隻偶爾能聽到幾聲微弱的蟲鳴。


    “阿姊,你說,靈韻仙長現在找到姑母了沒有?”


    齊朝雨等到月上中天,昏昏欲睡,也沒等到期盼的腳步聲,隻能強忍著睡意,小聲問齊渭城。


    齊渭城自然無法迴答。


    而被齊朝雨惦念的靈韻正在圍觀了一場瑰麗奪目的變身。


    靈韻靠在假山內壁上,屏住了唿吸,連一直運行的靈力和吐納之法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之前說話的那名女子身份絕對不簡單,靈韻從她的身上察覺到了危險。


    那女子將鵝黃色的舞姬服故意穿得鬆垮,素白柔軟的手臂直接掛在了羅忠元的脖子上,姿態親昵地對著他的耳朵吹氣。


    吐氣如蘭,眼兒不時帶著勾人的媚意,壞心地在羅忠元的胸口處畫起了圈圈。


    她將頭貼在羅忠元的胸口處,聽著裏麵因為她而加快的心跳聲,滿意又陶醉地笑了起來:


    “忠元哥哥,你的心怎麽跳得那般快?”


    羅忠元長長歎了口氣,將懷裏的女子抱得很緊:


    “珍兒,莫要在此處與我親昵,被人發現了,我會很為難。”


    嘴上這樣說著,手臂卻沒有放開。


    被發妻發現自己與父親豢養的舞姬有染,本已經讓他丟盡了臉麵。


    為了保護懷裏的人兒,他對明媒正娶的妻子下了無解之毒,已經是犯下了大錯,不能再讓更多的人知道兩人的關係了。


    那被叫做珍兒的女子顯然不愛聽羅忠元說這樣的喪氣話。


    她用手指勾纏著羅忠元的腰帶:


    “忠元哥哥可是在怪我?”


    羅忠元任由她把玩自己的腰帶,珍而重之地在她眉間落下一個親吻:


    “無論你做過什麽,我都不會怪你。”


    靈韻小心地讓自己不發出聲音,待在假山裏,翻著自己的儲物袋。


    隻等著外麵的兩人離開,再繼續找尋匡夫人的所在。


    不看不知道,看完儲物袋以後,靈韻更加絕望了。


    現在隨便來個散修,怕是都比她身家豐厚。


    外麵男女曖昧的調情聲連綿不斷地傳入靈敏的聽覺,無端帶來令人煩躁的悶熱感。


    靈韻明明很好奇,卻又怕瞎了眼睛,糾結地用手指去戳石壁。


    一不小心,手指將假山戳出了一個圓滾滾的小洞。


    靈韻默默收迴手指,這一定是假山的錯,都怪它實在是太脆了,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視線無意間從孔洞中望了出去,便看見那兩人仍舊親昵地相擁在一起,口中說著有些露骨的情話。


    此時正是月上中天之時。


    那被叫做珍兒的女子腳腕上的鈴鐺發出一串碎響,原本情濃的兩人突然分開。


    羅忠元的身體直挺挺向後倒了下去。


    靈韻也受到了鈴聲的影響,神情恍惚了一瞬,神識短暫地受到了震蕩。


    察覺到了不對勁,靈韻連忙收斂心神,悄悄觀察外麵的情況。


    珍兒那般柔弱細嫩的手臂,竟然輕而易舉地將羅忠元抱了起來。


    她將羅忠元抱到泛著淡淡光暈的花園之中,將他輕輕放在地上。


    珍兒俯身趴在羅忠元的胸前,紅唇微張,吐出了一顆圓潤飽滿的內丹。


    她控製著內丹,讓其漂浮在羅忠元的眉心之上,隨即親吻上了羅忠元的嘴唇。


    靈韻觸電一般縮迴了視線,眼眸深處有著自己都沒發覺的興奮和忐忑。


    自幼長在淩天宗,靈韻對男女之事隻是道聽途說,從未真正見過。


    加上修真之人大多情緒淡泊,除了修煉雙修功法的修士,靈韻從未見過如此放浪形骸的情景。


    又等了一會兒,外麵的聲音不弱反增,靈韻察覺不對勁,再次看過去,眼前的情景讓她瞬間握緊了殘劍。


    月光溫柔的籠罩在晚上的羅府花園上。


    在那片同樣泛著月華光芒的花叢裏,原本美豔妖嬈、身著黃色舞服的女子,身上漸漸長出了銀白色的長毛,標準的瓜子臉,也逐漸拉長,鼻子向前凸起,成了人身狐狸臉的模樣。


    這女人竟是隻狐妖!


    還是隻吸人精氣,利用月華之力修行的狐妖!


    狐妖的尾巴蓬鬆柔軟,在身後左右搖擺,打碎了不少泛著月光顏色的花瓣。


    靈韻終於發現了,她之前沒認出來的這種可以與月光唿應的花,竟然是在修真界十分難尋的靈植【花月】!


    【花月】需要在月光充足的地方生長,對靈氣需求不大,對於妖族來說是十分好用的修煉材料。


    當然,對於修真者同樣好用,【花月】可是煉製駐顏丹最重要的主藥靈材。


    讓靈韻詫異的是,那狐妖竟然能忍下吞吃煉化【花月】的本能,隻是借助它吸取月華。


    淺淡的熒白色光團從【花月】上聚攏,與自空中灑落的月光有規律的匯聚在一起,被狐妖尖尖的嘴巴吞吃,累積進入狐妖的內丹。


    靈韻甚至細心地注意到,那狐妖還用自己吸取到的月華之力滋養著昏迷的羅忠元。


    淺淡的熒光在兩人周身流轉,使得兩人的氣息趨於一致,相互唿應,彼此交融。


    靈韻終於明白了為何羅忠元被吸取了那樣多的精氣,卻還是身體健壯,氣色紅潤,甚至與狐妖作伴這麽久還活得生龍活虎。


    但狐妖是妖,羅忠元是人,人族的修煉之法與妖族有壁,狐妖的妖氣也隨著月華之力進入了羅忠元的身體。


    短時間內還看不出什麽,最多也不過是麵相會逐漸變得向狐族靠攏,變得柔美些。


    但長此以往,羅忠元不僅會壽元縮短,更甚者,怕是會變成不人不妖的怪物,脾性也會因為獸性加深,變得怪異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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