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到女兒不太好看的臉色,心下一沉。


    「蘭姐兒,侯爺為何急著離開?」


    古幽蘭並未迴答,眼下她的心都亂了。腦子裏一會兒是國公爺,一會兒是侯爺,萬般糾結。她沒有迴答古夫人的話,而是提到京中傳言,「母親近日可有聽說過一件事,外人傳信國公中意一名女子。那女子恰是與侯爺議親之人,兩人因為此女鬧得極不開心。」


    古夫人莫名,女兒怎麽無緣無故提到傳言?


    「好像是有這麽件事,難道侯爺也看中那女子,所以才沒看上你。」


    「母親!」古幽蘭差點跺腳,「方才國公爺來了,不知和侯爺說了什麽,侯爺看著臉色不好。女兒有心緩和一二,便提起寺中簽靈驗。不想國公爺一口應下,還問了姻緣。」


    「你是說……」古夫人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很快迴過味兒,歡喜不已,「國公爺竟然會同意?我就我家幽蘭是京中最出色的姑娘,那些個養在深閨的女子哪裏能比得上。還是你爹有遠見,讓你習武學文,才能受到貴人的另眼相看。」


    「娘,還不一定呢。」


    古幽蘭麵色一紅,心下甜蜜。不由又想到自己的那隻簽,臉色重新難看起來。暗道那僧人好生沒有眼色,她一個姑娘家與男子一起問姻緣,為何不說得好聽一些?


    古夫人一臉喜氣,方才侯夫人看著並不熱情,看得出來並不太願意同將軍府結親。她心中不美略有些氣悶,現在可算是揚眉吐氣。


    她的女兒那不是一般人,注定是要高人一等。


    「怎麽不一定,國公爺都趕過來了,這事不會錯。我兒這樣的品性才貌,配與尋常的勳爵人家太過委屈。娘就知道,你今後定然會嫁個數一數二的人家,人人羨慕。」


    古幽蘭的臉色好看一些,覺得自己娘說得對。她這樣的出身,又有這樣的才情,怎麽可能落魄到異鄉討生活。


    那簽肯定不準。


    母女二人恨不得昭告天下,無奈到底女子的閨譽要緊,國公爺那裏也沒有露出求娶的意思,隻能暫時不露風聲。


    杜氏與晏玉樓同乘一輛馬車,下山時天色還早。


    一路上,杜氏幾次想問京中可是出了什麽事。一看到女兒沉思的樣子,便將嘴邊的話咽迴去。樓兒公務繁忙,自己還是不要添亂的好。


    田間大路不怎麽平坦,馬車再穩都有些顛簸。好在眼下鄉野春光處處,青草和花香令人心怡。晏玉樓輕掀著車簾,看向外麵抽綠的樹木以及新發的野草。不知不覺長長歎氣,暗道自己自尋煩惱。


    路邊的草棚中,有幾位落腳行人在喝茶。草棚之外,縮著十來位衣衫襤褸的人,男女老少都有,還有兩個孩子。


    一個個麵黃肌瘦,大人們還好一些尚且知道克製。可憐那兩個孩子眼巴巴地看著草棚內,不停地吞咽口水。


    草棚的主人是一對中年夫妻,上有老下有小。擺個棚子賣些茶水粗食也隻夠一家子混個肚飽,實在沒有多餘的閑錢發善心。若是一兩個人還好,十幾個人他們吃不消。


    給了那些人一些茶水和粗食,卻是遠遠不夠的。隻得硬著心腸不去看,免得一時心軟,他們今天就白忙活了。


    「真是晦氣,怎麽喝口茶都不安生。」行人抱怨著,對著那些眼巴巴的人毫無憐憫之情,言語間極盡嫌棄。


    另一個行連忙勸說,「趕緊墊個肚子上路吧,遲了怕是城門關閉。咱們從滸洲上京,這一路上不知看到多少,哎,真是造孽。」


    他們的對話聲音不小,晏玉樓不由得麵色凝重起來。


    滸洲去年大澇,年前入冬時已撥了一批銀子下去,今年開春又下撥一批銀子。按理來說,即使有官員克扣,也不至於一路上都是流民。


    她堅信滸洲的知洲一定不會貪墨,原因無它,隻因滸洲的知州阮從煥正是自己的四姐夫。四姐夫貧寒出生為人剛直,生了一副俠義心腸萬不會視百姓疾苦不顧,隻管自己埋頭撈昧心銀子。


    隔著車簾吩咐了晏實幾句,晏實領命過去問話。


    那些人看到侯府的馬車,雖認不出徽記卻知裏麵定然坐著貴人。唿啦啦圍上來,跪了一片。嘴裏高喊著貴人發發慈悲,可憐可憐他們。


    杜氏白著臉,「樓兒,滸洲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娘,先別急,問清楚再說。」


    晏實喝製住那些人,「我家主子有話問你們,你們且如實答來。你們從何而來,因而流落在此,是何緣由?」


    「老爺,小的都是滸洲人氏。去年遭了大災,我們一家人為了活命一路乞討上京。貴人行行好,賞我們一口吃的吧。」


    「老爺,你們大慈大悲,可憐可憐我們吧。孩子都餓了兩天,撐不下去了……」女人哭起來,孩子也跟著哭起來。


    「先別哭,我家主子問過話自會安置你們,你們把自己知道的如實說來。」


    那些人一聽有活路了,不停磕頭。


    晏實又問,「滸洲受災朝廷已知,不是撥了銀子下去,你們怎麽就沒了活路?」


    為首的男子立馬迴道:「官府的事情小的不知道,年前還好些,官府又是施粥又是安置。近一個多月來,衙門也不施粥了,聽說沒銀子了。我們沒有法子,聽人說京中貴人多,這才舉家乞討上京。」


    沒銀子了?


    依照行程,災銀應該早已到滸洲。到底出了什麽事?晏玉樓的心中隱約有不好的預感。她掀開簾子,晏實連忙上前扶她下車。


    這些人哪裏見過什麽貴人,何況是像她這樣的頂極貴胄。一個個驚呆了,癡迷於她的容貌和她通身的貴氣。


    她看著這些人的衣著,心生惻隱。


    說是衣服實在是違心,也不知摞了多少的補丁。即便這樣,還有許多口子沒有補,豁在那裏像一個個透風的洞。


    雖是開了春,眼下卻並不暖和。他們的衣服單薄,最小的那個孩子瘦得隻剩一張皮,睜著突兀的大眼睛滿是對食物的渴望。


    這一世以來,她還從未見過流民。她以為自己盡心盡責,大啟雖不算富庶,至少不會遍地疾苦。


    可是現實,給了她狠狠一個耳光。自以為的體察民情,不想隻是流於浮表。流民都進了京,她才知道事態的嚴重。


    「本官且問你們,官府為何沒有再施粥放糧,可是滸洲還出了什麽事?」


    這些流民哪裏知道官府的事情,麵露茫然。他們隻知道當官的沒一個好東西,不管百姓的死活,於是你一言我一語地聲討起來。


    看來這些人問不出什麽東西,晏玉樓朝晏實使個眼色。晏實便與那草棚的主家說了幾句,付了銀錢,招唿流民過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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