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早被同住的同鄉舉子張向功叫醒,這才知道自己光著身子,身上還殘留一些穢物。他未曾反應過來,張向功就報了官。


    晏玉樓看向張向功,張向功作揖行一個禮,「學生滸洲張向功見過侯爺。」


    比起柳雲生,張向功長得普通許多。皮膚略黑,還有一些痘印。加上身形粗壯個頭不高,看起來並不清爽。


    「是你第一個發現柳雲生出事的,那你說說可有發現什麽不尋常之處?」


    「學生昨日得了一篇文章興奮莫名,一大早便想請雲生兄指點一二。不想敲門無人應,情急之下推門進去,發現雲生兄光著身子趴在床上,身有淫物……這才知道出了事,趕緊報官。」


    晏玉樓聽完,環顧四周。


    屋子布置簡單,桌椅都有些年頭,並無任何打鬥的痕跡。她走到窗邊,目光落在窗台散落的泥土之上。


    拈起一些,細細研磨,然後慢慢吹掉。順手接過侍衛遞上來的帕子,不緊不慢地擦拭著手指。那十根手指根根如玉,似精心雕琢一般。


    李太原想起自己府中的美妾,隻怕都沒有晏侯爺這麽漂亮的手。


    猛然一道寒光掃來,這才驚覺失態,「侯爺,下官仔細查過了,這些土與院子裏的土質相同,應是賊人越窗時所留。除此之外,再無其它的線索。」


    晏玉樓眸光微冷,轉身問柳雲生。「你醒來後,有沒有覺得身子不適?」


    柳雲生被晏玉樓一問,初時有些迷茫,等反應過來,臉更是脹得通紅。當時未及細想,瞧著那些穢物,以為自己……然而身體那處並不任何不適,莫非……


    「迴侯爺,沒……沒有,沒有什麽不適的地方,學生並無不適之處。」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你身上有……」張向功話說到一半,就沒有說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柳雲生羞恥不已,他確實並無感覺那處有受到侵犯,可是身上的那些穢物騙不了人。他之所以覺得羞愧,是害怕侯爺以為他在說謊。


    「柳舉人若是不介意,可否讓人驗上一驗?」


    「侯爺,雲生兄經此大劫已是羞憤難當,何苦再受一次折辱……」


    「不,我願意驗。」柳雲生製止張向功,語氣堅定,「侯爺,學生願意驗身。若清白還在,是學生之幸。若是真不幸遭到毒手,學生也能承受。」


    晏玉樓看了一眼李太原,李太原趕緊去安排。尋了一位經驗老道之人,拉了一道簾子,替柳雲生驗身。


    驗身的結果如柳雲生所言,雖身上沾染穢物,卻未受侵犯。


    「可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雲生兄,這下你盡可安心了。」張向功恭喜道,麵上一臉慶幸。


    柳雲生有些激動,原以為山窮水盡,不想柳暗花明。


    晏玉樓若有所思,看向李太原,「李大人可有問過之前的苦主,在迷暈之後身體有沒有受到侵犯?」


    李太原老臉一紅,心裏叫苦不迭。之前的苦主是信國公的表弟,麵對信國公那張千年不變的冷臉,他哪裏敢多問一個字。


    信國公可不似侯爺這般好說話,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國公爺麵前造次。


    「苦主已是羞憤欲死,下官開不了口,不忍再給他的傷口上撒鹽。難不成這次太過匆忙,那賊子沒能成事?」


    有穢物在,證明賊人確實想禍害柳雲生。柳雲生未受到傷害,許是那賊人自己不行,隻能半途而廢。


    晏玉樓斜他一眼,「辦案不講證據,隻憑想當然,本官還是第一次聽說。李大人為官多年,不想如此輕率,怪不得案發幾日不見絲毫進展,賊人依舊猖狂。」


    「侯爺,下官失察,請侯爺責罰。」


    頭發都白了的李太原,說跪就跪,沒有一絲猶豫。


    晏玉樓感慨著他的能屈能伸,倒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追究他的責任。誰都知道信國公是個什麽人,那可是個眼神都能殺人的主。李太原這個老滑頭之所以求到她的麵前,正是懼於信國公之威。


    「你且先起來,等此案了結,你的過失本官自會追究。」


    李太原千恩萬謝,顫危危地撐著起身,不讓旁人攙扶。發間的銀絲閃現,加上淒苦的表情,看得人有些不落忍。


    論賣慘,恐怕無人能及此人。


    晏玉樓知道他心裏的小九九,也不說破。眼下案子為重,春闈在即,若是還不破案,勢必會引起大亂子。


    「這件案子本官一定會查給水落石出,給所有人一個交待。柳舉人,你眼下最應當做的事情就是心無旁騖,認真備考。本官希望下次再見你,是在德元殿上,你我同朝為官,共議朝事。」


    「學生必當謹記侯爺教誨,終生不敢忘。」


    柳雲生輕掀袍擺,跪地叩謝。


    眼看著榮昌侯的馬車離開,衙役們跟著散去,張向功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心有餘悸地道:「榮昌侯果然厲害,氣勢嚇人。方才我嚇得不輕,你這次因禍得福,入了侯爺的眼,侯爺定會提拔你。以後定是前程無量,到時候可不要忘記提攜我等同鄉。」


    柳雲生苦笑道:「這樣的因禍得福,不要也罷。」


    他低下頭去,暗自傷神。


    這件案子隸屬順天府,原就是府尹李太原的職責。當晏玉樓表示自己獨自去國公府時,李太原感激涕零。天可憐見,他願意吃糠咽菜也不願意登信國公府的門。


    「侯爺,還是您疼下官……下官對侯爺的景仰之情,可比日月。有生之年唯願追隨侯爺,鞍前馬後任勞任怨隨意差遣。」


    晏玉樓有些無奈,李太原是出了名的二皮臉。這話聽聽就算了,真要有什麽事,老油條躲得比誰都快。


    「李大人是一方父母官,京中治安還得多多仰仗你。都是大啟臣子,理應互幫互助,不必如此客氣。」


    「侯爺教誨,下官謹記。」


    李太原一雙老眼崇敬地看著這位年輕的侯爺,感歎上天造物不公。怎麽會有人生得如此俊美,才華橫溢且身份還如此尊貴。老天爺一定是太過偏心眼,才造就了榮昌侯這樣的男子。


    晏玉樓長相俊美,京中難有敵手。除了信國公姬桑,再無一人能與之較高下。


    先帝於龍榻臨終前托孤,將當時一歲的幼帝托付給自己的兩位肱骨之臣,一位是信國公姬桑,另一位就是榮昌侯晏玉樓。


    是以朝中官員大致分為兩派,水火不容。一派是以信國公姬桑為首的姬太後黨,一派是以榮昌侯晏玉樓為首的晏太後幼帝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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