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域八年,西域迎來一件天下普慶之事。


    赤瑞尊主與他夫人舉行世紀之巔的婚禮,其龐大度,紅緞鋪滿整個西域地界,宛如火海吞月。


    各國皇室以及江湖有些段地的高手紛紛前往西域祝賀。


    浮梵宮後院,荷花滿湖池,涼亭歡樂意。


    尼薩 止行 允之三人一邊剪著彩紙,一邊震目嚷嚷旁邊哭哭啼啼的小公主 小少主。


    就剛才,兩小隻為爭論,誰替母親剪那貼床頭的花紙,而雙方出奶拳大打出手,揮得鼻涕掉一把。


    “哇…”


    “哇…”


    “止行叔叔,你快幫我呀!妹妹打我臉臉,痛痛…唿唿”


    小少主撲到止行懷中哭哭唧唧,指著小公主嚷嚷。


    …


    相較小公主,鼓著個蛤蟆肚,擦幹眼淚,雙手叉腰,嘟囔。


    “哼哼…”


    “你是我大哥嗎?打不贏我,就找止行叔叔幫忙,他才不會那麽傻”


    止行:“………”


    一臉尷尬之色。


    旁邊,允之 尼薩二人扯了扯嘴角,忍俊不禁。


    這話倒沒錯。


    止行確實不敢幫忙啊!他幫了忙,洲白不找他算賬才怪。


    就這一年間,小公主就把洲白拿捏得死死的,誰敢動一下小公主,直接找他拚命。


    …


    “見止行沒出聲,小少主搖愰起他的衣袖來”


    “止行叔叔,怎麽迴事嘛!你說話不算數”


    語氣停頓了一下,小少主又說。


    “前些日子,你偷畫母親的畫像,你說不要讓我告訴任何人,以後誰欺負我,有你罩著,現在你怎麽就……?”


    止行嚇得,忙捂住身邊那突突的小嘴,頭上幾隻烏鴉飛過。


    聞言,幾人愣了,仿佛時間停止了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允之率先打破寂靜氣氛,朝止行輕聲道。


    “止行兄,你好大的膽子啊!還敢私藏咱們夫人的畫像,你就不怕被尊主發現,擰了你脖子?”


    …


    止行無奈:所以才讓少主不要說的嘛!


    幾人:……


    …


    “哈哈…”


    小公主嘣跳的指著小少主,嚷嚷大笑。


    “大哥,你要被打屁屁喲!把止行叔叔的秘密說出來了”


    止行“………”


    小少主當即變了臉,撒著腳丫子就開溜。


    意識到嚴重性的止行跟著追了上去,俊美陰繞的臉上,就差五官亂飛。


    “站住,兩個小家夥,趕緊給我站住”


    …


    哈哈哈…


    “大哥快跑,去找我帥哥哥夫君”


    小公主一邊跑,一邊朝後喊。


    …


    這廂,雲笙,宇文朔二人正在浮梵宮試穿婚服,陣陣嚷嚷聲,讓二人對視搖頭輕笑。


    “這倆孩子,整日整日吵鬧,也沒個形”


    雲笙朝宇文朔道。


    “朔哥哥,你去看看,是不是他倆又闖禍了?”


    …


    “嗯”


    宇文朔剛出門口,就把小公主撞個滿懷。


    “哎喲!”


    宇文朔的身子龐大似山峰,小公主急跑而來,巨力不可抗,所以,身子這麽給撞飛幾米遠。


    …


    “啊!爹爹”


    隨著驚恐之聲唿出,宇文朔震目大驚,形如緞麵,就朝小公主被震飛的方向閃去,結果,一道黑影比他快上一步,順勢接過半空即將落下的小公主。


    那長身如岱,姿容如琢,一頭白發,耀目春華,飄然而落,有些無奈的盯著懷中的小人兒。


    “公主,你又調皮了”


    …


    “哇哇…是我帥哥哥夫君”


    洲白:“……”


    這一年間,自洲白來到西域王宮,便沒再迴運洲,仿似把這裏當成了他的家。


    對雲笙的情,經過這麽多年一直未曾減少半分,每每見她總能不自覺出神。


    用止行的話說,就算不能與她廝守終生,但陪著她一起老去總可以吧!


    …


    “唔…”


    小公主扒拉著洲白胸前的衣服往裏躲,瞧那小模樣,過來的宇文朔很是無奈。


    他這個女兒,簡直跟她母親一模一樣,性子,長相,完全是縮小版的。


    宇文朔撓頭,略顯嚴肅,道。


    “嫣兒,你現在下來”


    …


    “我不…止行叔叔在追我和哥哥”


    迴了一句,兩個小藕節的長臂順勢摟著洲白脖頸更緊了。


    洲白勾唇,柔柔一笑,身子順勢蹲了下來。


    “公主,你放心,洲白舅舅在這兒,他不敢來”


    …


    小公主一聽洲白,又用舅舅自稱,她嘟囔著嘴。


    “什麽舅舅啊!你是我西域公主的夫君,以後我倆要成親的”


    說完,還宣告主權性的撅起小嘴在洲白臉上啄了一口。


    最後,洲白隻得無言以對的笑著搖頭。


    對於小公主的口詞,宇文朔早聽慣了。


    以前,雲笙與宇文朔二人也提起過這事兒,待小公主成年後,若她還是這樣的心思,便隨她去。


    當然,前提是,洲白得同意。


    …


    “止行叔叔追你們做什麽?”


    “爹爹…”


    宇文朔嘴裏的話剛落,小少主跑得小臉兒通紅,朝他撲去。


    後麵,追來的止行見這局麵,臉色當即大變,抽動嘴角撓頭,怯怯開口。


    “好巧啊!尊主 洲兄,你們都在啊!”


    麵上裝模作樣問其,心裏在盤思,該怎麽讓兩小隻不讓說出實情來,眸光逆轉,他朝小公主道。


    “公主,你不是說要去捉魚嗎?我那裏有個網,咱們一起拿了,去網些魚迴來,晚些時候給娘親熬湯喝”


    一說捉魚,兩小隻瞬間忘了剛才的事,皆朝止行跑去,一手一個,又去了後院。


    離開後,止行才唿出口氣,道。


    “公主 少主 你們兩個想要捉魚,剛才的事兒可不能提了啊!”


    兩小隻歪著頭,滿頭問號。


    “什麽事啊!”


    話一出,止行心裏爽了,才反應過來。


    小孩子嘛,哪記得什麽,有了這,就忘了那。


    嘻嘻…。


    …


    浮梵宮


    雲笙聽聞外麵又平靜下來,她不禁疑惑,便走了出去瞧瞧,結果,除了宇文朔 洲白二人大眼瞪小眼的,便無其它人。


    洲白見到那風華絕代的女子出來,嘴角不自覺上揚勾起,神色也輕柔許多。


    這些年,他夜夜都能夢見她。


    夢中,她依然揪起他衣裳,朝他臉上揮拳,而他總是很滿足的承受,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幾年過去,歲月不僅沒在她臉上留痕跡,反將她襯得越發清靈如玉蓮,飄然若仙。


    …


    “洲大哥,你何時來的?”


    相處了這麽久,雲笙對洲白的稱唿也改了。


    從土鱉到洲白公子,再到洲大哥,這其中過程,隻有懂她的人才清楚。


    …


    “就剛才”


    洲白朝雲笙方向走來,他看了宇文朔一眼後,又對著雲笙道。


    “北辰主事的來了,與寧音寺的正定聖僧一同來的,王爺剛才囑咐讓我給你們說說”


    “裴洛和正定師兄”


    宇文朔唿出一句,盯著雲笙。


    “那我們且去看看吧!”


    …


    “嗯…”


    雲笙點頭,又看向洲白,道。


    “洲大哥,我們同去”


    …


    “不了,你們去吧!我去瞧瞧小公主他們”


    說完,朝二人點了下頭,向後院而去。


    宇文朔握緊雲笙的手,細聲道。


    “隨他去吧!若嫣兒能打開他心結,不泛是個好事”


    …


    “嗯…”


    待二人一走,洲白又現身在長廊轉角,靜靜盯著那抹倩影自語。


    “小公主雖是你的影子,可她終究不是你”


    …


    哈哈哈…


    “止行叔叔,你快些,那些小魚兒全跑了”


    後院湖中


    止行即無奈,又後悔,好好的,為啥偏要提議捉魚啊!現在好了吧!


    魚捉不到,還被涼亭的幾人嘲笑。


    洲白雙手負背,緩緩而來,聽著前方的悅聲,他的嘴角也忍不住揚起來。


    “帥哥哥夫君,你來了”


    小公主彈著小腿兒,朝洲白撲來。


    洲白也是下意識的蹲身,展開雙臂。


    …


    “帥哥哥夫君”


    小公主蹭著洲白的麵,嘟囔。


    “這兩日,你怎麽不找嫣兒玩了?”


    …


    洲白勾唇一笑,細聲開口。


    “就是這兩日有些事,怎麽?公主生氣了?”


    …


    嗯…


    小公主搖著小腦瓜子,咧起小嘴兒。


    “嫣兒不生氣,因為你是我帥哥哥夫君”


    …


    “小調皮”


    洲白寵溺刮著懷中人兒的鼻尖,輕笑道。


    “我是你舅舅,怎麽能叫夫君呢!”


    …


    “你就是,就是嫣兒的夫君”


    小公主扭著蛤蟆肚,嚷嚷。


    “待嫣兒成年,帥哥哥夫君就與我成親,屆時,你就是西域駙馬了”


    嘻嘻…


    洲白:“………”


    與你成親,那我該怎麽叫你母親 爹爹呢!


    …


    “嗯…”


    小公主摸著下巴忖思道。


    “你是嫣兒夫君,當然跟我一起叫母親 爹爹呀!”


    …


    “我…”


    洲白膛舌,甚至忍不住發笑。


    他喜歡的女人,怎麽能叫她…呃!反正他叫不出口。


    為了不想再這個話題下去,洲白掰正小公主的身子,一邊為她整理柔發,一邊問。


    “止行叔叔捉到魚了沒有,沒捉到的話,你就叫他笨蛋”


    …


    “嘿嘿”


    小公主捂著嬉笑。


    “那嫣兒這就去叫止行叔叔笨蛋”


    …


    洲白趣笑:“嗯嗯…


    隨之,也跟了去。


    …


    靈雀台


    宇文序呲咧著嘴,一邊張望,一邊招唿著絡繹不絕的客人,嘴裏不悅嘀咕。


    “大哥怎麽還不來啊!”


    …


    “阿彌陀佛”


    正定在宇文序身邊站定,做出個雙十印。


    “王爺,不知尊主在何處,貧僧與裴施主自行去找他,順便看看西域王宮盛世”


    聞言,宇文序麵上不好意思道。


    “正定聖僧,不好意思啊!還得你自行去找大哥”


    …


    “阿彌陀佛”


    “王爺不必如此懊惱,貧僧好歹也是尊主的師兄,西域也算是貧僧的家,我們自行前往,也可的。”


    宇文序思索了幾秒,點了點頭。


    “好吧!你們出了靈雀台,便一直直行便可,就能看到浮梵宮,那裏正是大哥嫂嫂住的地方”


    …


    “嗯”


    正定應了聲,朝宇文序做了個佛禮,就與裴洛出了靈雀台。


    …


    “誒…”


    各位裏邊請,裏邊請啊!尊主一會兒就到。


    …


    入夜,孤月高掛,星光燦爛,似也在為這一片熱鬧的地域歡樂慶祝。


    王宮,燈火通明,麵上帶著悅色的下人來來往往,皆在忙碌自己手中的事情。


    浮梵宮外,紅綢錦色,房簷廊角,高掛直至內殿,玉石桌上,鳳冠霞帔,嫁衣似火,整疊而放。


    雲笙從湯池而起,肌膚如玉般泛著盈盈細光。


    尼薩趕緊為其擦拭,吩咐旁邊的侍女,道。


    “快…把裏衣拿來,給夫人穿上梳妝”


    …


    “這不過子時,就要梳妝了?”


    雲笙覺得有些誇張,張著嘴透過窗,朝外看去。


    …


    “夫人有所不知,民間對於大婚最是忌諱時辰的”


    “什麽時候梳妝,什麽時辰與郎君共持紅心同綢緞,這都是規矩”


    “所以啊!這會兒,夫人沐了浴,就得整理妝容,穿喜袍,幾個時辰很快都過去了”


    雲笙聞言,明白的點了點頭。


    …


    “哇哇…”


    這時,小公主 小少主哭哭啼啼跑進內殿,後麵還跟著宇文朔與洲白,瞧二人慌張模樣,就知道兩小隻,二人搞不定。


    “娘親,你怎麽不陪我們睡覺啊!沒有你,嫣兒與大哥睡不著”


    南知抱著兩小隻,皺著眉,用眼神尋問宇文朔。


    宇文朔尷尬的扯了扯嘴角,顯得有些無奈。


    對於這樣的情況,他也沒撤。


    畢竟,之前,雲笙夜夜是把兩小隻哄睡著了才跟宇文朔過二人世界的。


    …


    “呃…”


    雲笙輕柔的撫摸安慰,視線又落在洲白身上,她眉目輕柔,開口。


    “洲大哥,嫣兒向來最是纏你,要不,今夜你陪她睡?”


    還不等洲白迴應,抽泣的小公主猛然抬頭,大眼睛上,還掛著淚珠,笑如彎月嚷嚷。


    “娘親忙,那嫣兒就讓帥哥哥夫君哄我睡覺”


    小少主一聽,也嚷嚷。


    “我也要,我也要洲白叔叔哄我睡覺”


    洲白“……”


    宇文朔“……”


    他這個爹是擺設嗎?


    …


    “洲大哥…”


    見洲白沒反應,雲笙再次喊了一聲。


    …


    “夫人要我幫忙,豈有不幫之理”


    洲白輕淡一笑後,從懷中摸出一支用木頭雕刻的簪子,梅花的形狀,淡雅且不失精致,沒有半點木頭材質的鈍感,他緩緩遞到雲笙麵前。


    神情蕭漠,深眸如薄霧般隨然。


    “這不名貴,卻是我附於三月精力,還請夫人收下”


    說完,眸光看向宇文朔,道。


    “尊主應該清楚,如今的我,隻希望夫人過得幸福”


    …


    眉眼鬆馳,宇文朔朝雲笙走近了些,順勢拿過洲白手中的簪子,為其戴在鬢發間,語氣不急不緩道。


    “洲白兄能看開就好,我與雲兒,永遠是你的家人”


    “是啊!洲大哥”


    雲笙握著宇文朔的手,凝視著洲白附和。


    …


    洲白淡淡一笑,算是迴應,蹲身抱起兩小隻,中氣十足的揚聲。


    “走咯,睡覺覺囉!”


    …


    晨光熹微,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投著斑駁的光影,忽明忽暗交錯變幻,幾隻鶯鳥唧唧喳喳叫喚個不停,仿佛在為這喜慶時刻賀唱。


    新人同持紅綢緞,漫天花雨驟長然,韶光流轉,天人顏光,隨著聲聲合巹嘉盟締百年,芝蘭茂餘千載的致詞聲,共踏那鋪滿紅緞的殿堂。


    碧堂高礴,嫣紅雲團颯颯晃動,周邊戲語歡笑,熱昂迎接雙人共赴。


    高台之上,穹蒼師尊捋著胡須,眉眼帶笑,很是欣慰,嘴裏細細聲語。


    “好…好,為師欣慰,為師欣慰呀!沒想到,這輩子也能見到他穿這大紅喜裳”


    “唔唔…”


    宇文序抹著眼淚,哭得似海嘯交融。


    “父…父汗,母妃,你們泉下有知,也為大哥感到高興吧!”


    師尊聽著身旁人,忍不住翻著白眼。


    “臭小子,這喜慶的日子哭什麽哭,成何體統”


    師尊的話,讓宇文序反應過來,忙擦拭著眼角的淚,道。


    “是了,這麽喜慶的日子不應該哭,該笑,該笑”


    …


    “嗯…”


    師尊揚起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樣點頭。


    “這還差不多”


    …


    “皇叔,你怎麽哭了?是不是也想要個媳婦兒啊!”


    小少主扯著宇文序的袍子,昂頭冷不丁的來這麽一句。


    …


    嘿嘿


    師尊輕笑。


    “是,你皇叔就是沒媳婦兒,才哭的,所以小少主,你可別像你皇叔一樣,眼界高,到最後成個光棍,知道嗎?”


    宇文序:“……”


    …


    小少主嘟囔著嘴。


    “祖師爺爺放心,本少主不會像皇叔一樣打光棍的,以後我成了年,一定找個像母親一樣美的媳婦兒”


    師尊:“……”


    宇文序:“……”歎息,盯著小少主道。


    “不用說了,你以後應該也是打光棍的命”


    小少主疑惑,眨巴著大眼睛。


    “為什麽?”


    宇文序:因為這世間除了你妹妹,無人比你母親更美。


    小少主:啊!


    …


    “帥哥哥夫君,以後我們也要穿這紅裙子”


    小公主的手一邊在洲白胸口摸,小臉一邊在他俊顏上蹭,表情眉飛色舞的,瞧著很是激動。


    洲白寵溺的撫摸著她發,細語:待公主成人,洲白舅舅就老了,你還會想著和我成親嗎?


    “待那時,公主風華絕代,而我就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子,沒了俊朗的容貌,更沒了挺拔的身材”


    …


    嗯嗯…


    小腦瓜子似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嫣兒想跟帥哥哥成親,老了也要成”


    對於小公主的說詞,洲白從未放在心裏過,隻道是小兒黃口,待以後,她長大成人,有了自己喜歡的人,自然也就忘了這茬子事,殊不知十二年後,洲白才知,小公主從未亂語過,隻不過當時,他被她的年紀蒙蔽了。


    …


    大域二十年,冬雪紛飛,樹木被突擊的大雪剝了衣裳,原野離垣也被寒風殺害,就連平日唧喳叫個不停的雀兒也不知躲在了什麽地方去了。


    靈憂殿


    “公主,這天兒冷得,你就不要去找洲白公子了吧!”


    …


    “怎麽不找了,他是本公主夫君,我就要黏著他”


    掀開紗幔,那秋水盈盈,唇若丹色,巧笑倩兮間透盡萬千風華,一身雪白長裙裹夾披風更加飄然若仙,令人見之忘俗。


    經過十餘年的成長,那眉那眼,無不是如雲笙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一邊緊著披風,一邊笑語。


    “等會兒,本公主就要親口向他索情,要他做我西域駙馬”


    …


    聞言,丫鬟也是膽大,瞅了外邊一眼,見無外人,她小聲道。


    “公主,洲白公子臨近不惑之年,你……”


    啪…


    丫鬟嘴裏的話還未說完,宇文嫣一個巴掌扇了過去,瞬間,一個重力將身旁之人扇翻在地。


    …


    “放肆”


    “你竟敢亂嚼黃言”


    宇文嫣神色淩厲,顯然是被這話氣得不輕。


    這些年來,洲白本就因為年齡上的事兒,一直對她避而遠之,別人不懂就算了,現在連她身邊人也這樣顧言,能不氣嗎?


    …


    “公主…”


    “公主…息怒,奴婢一時口快,傻了腦子才說出這樣不慚的黃言來,還請公主原諒奴婢這一次”


    丫鬟也不顧嘴角流著血,雙手匍地,梨花帶雨連連磕頭。


    宇文嫣皺了皺眉,斜眼瞥了地上人一眼,冷道。


    “留你命可以,隻是這靈憂殿,以後肯定不會再讓你當職”


    說完,頭也沒迴就出殿門,留下哭啼顫巍的傷心丫鬟。


    …


    宇文嫣頂著風雪,路過湖池旁,見那在冰雪之下還開得綻放的荷花,眸似月牙,麵上的悅色隨之蕩漾而起。


    她很羨慕母親 爹爹二人的感情,當年,聽止行叔說過,那時的爹爹是佛子,生生被母親給撩出了紅塵,怕她在西域住得不習慣,所以才建了這與母親中原家的湖池一樣。


    母親絕色傾城,世間無二,連爹爹那個魔頭都難以忘卻。


    如今…


    她緩緩撫摸上自己那張魅惑眾生的臉,自信的勾了勾唇。


    她比母親更加耀目,就不信,拿不下一個單身了四十年的男人。


    她整理了下發飾,自信的朝偏殿而去。


    這些年,洲白一直住在西域,除了他爹兵部侍郎死的時候,迴過一次運洲,便一直未再離開過,銀蒼偶爾來看他,說著門派裏的事,再住上幾日又會離開。


    起初,銀蒼勸過他,但皆是被洲白無情還絕掉。


    口口聲聲,隻想等天下第一夫人同他白頭時的模樣,他在等,等雲笙發白的發,也算是共了永生,每每最後,隻得讓銀蒼搖頭啞然離開,也後悔,當年,沒能及時勸退他對雲笙的情。


    如今,孤寂幾十年,隻為陪在她身邊。


    世間男兒癡情萬千,隻有他家殿首最為瘋狂。


    …


    臨近偏殿,宇文嫣心裏難免有些激動。


    畢竟,今日與往日不同,她成了年,第一件事,便是向他索愛。


    叩叩…


    “帥哥哥…”


    宇文嫣一邊整理衣裳,一邊敲著房門。


    吱呀!房門被打開。


    俊朗神威,身如長玉,時間仿若一道疾風而過,沒有在洲白臉上停留半點歲月痕跡,棱角越發冷峻,狂野不羈,像極了那迎立在孤山上的青鬆,淩薄神飛。


    “公主…你怎麽來了,快進來”


    外麵寒冽不已,霜雪直灌臉頸,走了好長一截路的宇文嫣,小臉兒這會兒被凍得通紅,甚至還有些發紫,洲白見其,皺了皺眉,趕緊將她拉進了屋,為其倒了杯熱花茶,遞到她手中,自己則坐在與她相臨的位置。


    “外麵大雪紛飛的,公主怎麽來偏殿了?”


    宇文嫣抿了口花茶,隨之放下後,一本正經道。


    “是來給帥哥哥名份的”


    …


    咳咳…


    突如其來的言辭,嚇得洲白俊臉唰的浮上紅暈,他看著她,四目相對間,眸中盡是趣味之意。


    這些年來,他親眼看著她一點點長大,一點點變得像她母親,心裏不由自主的想要避而遠之,每每看到她,就想起那時在運洲城,隔三差五就去雲家提親的情景,仿若昨日,又似隔了無數個春秋。


    他搖頭輕笑,似乎對公主這話存在戲意,起身在火爐中加了些柴火,又坐迴原位,一本正色的盯著麵前人,道。


    “公主可知喜歡?又或是愛?”


    …


    “當然”


    宇文嫣把玩著胸前的墨發,秋水盈盈般淡然起身,朝窗口走去。


    她盯著外麵一片朦朧,似若無意般開口。


    “帥哥哥愛了母親二十年,直至今日也未改變”


    “而嫣兒從懂事時,在夢中就已經喜歡帥哥哥,在憧憬中長大,就為有朝一日能嫁於你”


    她唿出一口氣,美目幽遠,似在自語又似在說給洲白聽。


    隻見她丹唇微勾,揚起淡淡笑意。


    “那年,我才五歲,在湖池亭子裏見帥哥哥第一麵時,就知,你便是嫣兒夢中的新郎,對你句句真言,帥哥哥卻以為,嫣兒是黃口小兒,童言無忌,聽聽就過去了。”


    她眸光熠熠,緩轉過身,盯著椅子上那神愣的男人,繼續道。


    “帥哥哥,你愛母妃幾十年未得結果,如今,嫣兒長大,與母親長得一模一樣,嫣兒可否代替母親的位置?”


    當年宇文嫣十歲,從喝醉酒的皇叔嘴裏得知,她一直喜歡的帥哥哥之所以留在西域,是因為她母親,那頭白發,也是當年得知母親懷了她與大哥之時,一瞬發白,癲魔消失數年,終是放心不下,才來到西域,守候在身邊。


    那時的她,聽到這個消息,還籠困了她許久,最終心底深處,還是打敗了現實。


    比她年紀大又如何?喜歡母親又如何,靈魂認定的人,這些都不會成為她愛他的絆腳石。


    …


    骨節分明的手指捏在茶台角使其逐漸猩紅發白,洲白咽了一波又一波的唾沫就是說不出話來。


    這一刻,心裏最深處那抹思緒說不上個偏浮來,看著那張他愛了幾十年且不是同一個人的臉,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慌措。


    她…不是她。


    …


    “帥哥哥…嫣兒能代替母親嗎?”


    見洲白沒迴應,宇文嫣忍不住再次開口問其。


    …


    鳳眼閃爍,洲白強顏一笑,提起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緊接自若安然的喝了起來,直到好一會兒,才不急不緩開口。


    “當年,要是你母親能這樣對我說這些話,該多好啊!”


    “可惜…!”


    他起身朝宇文嫣身邊走去,拍著她肩,神色認真。


    “公主,有些人,是不能代替的,而有的人是值得我嗬護一輩子的”


    洲白這話,宇文嫣聽懂了。


    關於母親在帥哥哥心中,她永遠不可能代替,但…他說有的人值得嗬護一輩子是指…“她?”


    宇文嫣麵色有些疑惑,快速掃了眼麵前人後,準備問個清楚,不想,洲白寵溺的撫摸著她頭,笑道。


    “公主之所以對我會有這般感覺,不過是從小到大,一直跟在我身邊而已,倘若你闖一闖江湖,或許就會改變你心中想法”


    眸光流轉,宇文嫣昂氣凜然,道。


    “那我就去江湖闖蕩一番,待我迴來之時,依然對帥哥哥情深,屆時,你可願意做我宇文嫣駙馬?”


    …


    上挑起眉,洲白摸著下巴,斟酌了片許,點了點頭。


    “好…”


    …


    抿著唇,宇文嫣雀悅不已,走到茶台處,把那未喝完的茶水一飲而盡後,深深看了洲白一眼,離開了偏殿。


    火爐劈裏啪啦的響,寒風凜冽的吹,留下洲白輕笑搖頭,歎息。


    “女娃娃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隻是…希望這一趟,能讓她看清自己的內心”


    …


    “什麽?”


    “你要出遠門?”


    浮梵宮內,雲笙 宇文朔二人互視一眼,皆感到不可置信。


    “怎麽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雲笙拉著宇文嫣坐到自己身邊,問道。


    …


    “母親…”


    迴來的路上,宇文嫣各方麵考慮了一番,她覺得,有些事就得給雙親說清楚。


    “母親,實不相瞞,女兒向帥哥哥說了心中想法”


    聞言,宇文朔 雲笙二人再次互視了眼。


    雲笙:然後呢!


    宇文嫣:他讓我出一趟遠門,感受外界,說不定會改變心中想法。


    雲笙:所以,你想出去?


    宇文嫣點頭:嗯,這一趟,能讓他感受女兒的真心,堅定。


    …


    聽著二人的對話,這時宇文朔開了口。


    既然你做了決定,爹爹與你母親自不會多說什麽,隻是,這一趟出門,無論如何,你且照顧好自己,才是首要的。


    …


    嗯嗯…“爹爹 母親放心,女兒自會照顧好自己的”


    告別了雙親,宇文嫣二日一早便出了王宮。


    …


    浮梵宮


    立於窗前的雲笙,得知宇文嫣離開,她微微歎息。


    那丫頭的性子終是隨了她,無論如何都要把喜歡的男人搞到手。


    細想當年,她對朔哥哥那一眼定終身,在禪房對他做的事,到現在都忍不住想發笑。


    當然,迴憶跟迴憶,但有些事,她還是該了解了解的。


    瞧著外麵熹光熠熠,萬裏睛風,隨之便吩咐尼薩去偏殿一趟,請洲白過來下下棋,順帶套套他嘴裏的話,看他對公主的心意,具體是個什麽態度。


    至於宇文朔,這會兒同宇文序 止行二人去了馬場試馬,一時半會兒也沒時間陪她。


    …


    湖池梭梭,寒風輕拂,火爐子燃得劈裏啪啦夾帶著上麵的茶壺咕嚕咕嚕。


    雲笙擺完幹果吃食後,又拿了些魚料坐在圍欄坐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逗著那蓮蓬下嬉戲的小金魚。


    天太冷,湖麵不少地方結了薄冰,這蓮蓬下,還時不時浮上兩隻小魚兒,也算是給了雲笙的麵子。


    青絲飛舞,白狐披風裹身,絕美耀目,藏著讓人癡迷的風華,當年那傾國傾城的容顏放在現在,依然沒半點褪色,甚至越發嫵媚動人,讓人窒於心弦。


    緩步行來的洲白,見其涼亭的畫麵,神情癡愣,腳下似被灌了鉛似的,走不動道。


    這一刻,似乎才明白,時間能讓人忘卻所有,但不能忘卻從年少就為之心顫的人,那是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與她共赴白頭的人。


    他白了發,而她卻還是青絲覆身。


    眼神迷離間薄唇半張半闔,似在享受當下。


    …


    “洲白公子,快過去吧!天冷,夫人一直在等你”


    尼薩的話,拉迴洲白的思緒,他神色泰然,點了點頭。


    …


    “夫人…”


    站定涼亭,洲白率先開口。


    …


    “咦…洲大哥,你來了,快坐”


    雲笙翻身而起,拍了拍手中的魚料碎屑,提壺倒了兩杯清茶,又將零嘴朝洲白麵前推了推,道。


    “這些日子,風雪交加,一直未得清閑,好久沒見到洲大哥了,趁今兒天晴,才想著與你敘敘,下下棋”


    麵對雲笙,洲白至始至終帶著暖柔的笑意,盡管猜到眼前人,是有目的性的,但他還是輕點著頭,道。


    “是,今兒天氣好,適合喝茶閑聊下棋”


    …


    “嗯嗯…”


    兩人很有默契的擺起棋子來,而尼薩,則靜立一旁,替二人時不時斟茶。


    雲笙落下一顆白子,仿若無意開口。


    “洲大哥可知,嫣兒今日一早出了宮?”


    …


    “嗯,知道的”


    洲白跟著落下一顆黑子,自若迴應。


    …


    雲笙勾了勾唇,繼續道。


    “洲大哥對此,想以什麽態度對嫣兒?”


    拿著黑子的手一頓,洲白麵上展顏一笑。


    “這個問題,我一時迴答不了夫人”


    他眸色淡然,輕輕放下黑子。


    “時間是個好東西,它能讓人淡漠很多事情,也能讓人看清自己內心”


    棱模兩可的話,當即堵了雲笙的嘴。


    細想之下,倒也是那麽一迴事。


    洲白的本意,就是讓宇文嫣闖闖世間,外麵的花花世界,以及眼花繚亂的俊美男子不計其數,倘若還能獨鍾於他一人,那對於宇文嫣的心思,他會考慮。


    當下,未得到答案的雲笙也不多問了,二人一如既往的談笑風生。


    …


    此去經年,山高水遠,素箋輕拈,鴻燕難傳,時間如香冷 日灼 秋風 雪寒而過。


    大域二十二年間開春,萬物複蘇,輕風迎接那離家的遠客。


    一早,雲笙 宇文朔二人還在床上犯懶,你儂我儂相護而擁,急聲而至還夾帶著激色,高昂而起。


    “夫人,尊主,公主迴來了…。”


    兩人先是一怔,隨著後麵的聲音一陣陣傳來,算是徹底清醒過來,翻身而起,不過幾秒間,穿起衣裳朝外走,可兩人剛至門口,就見宇文嫣那意氣風發的模樣,朝地上一跪。


    “爹爹,母親,女兒迴來了”


    …


    “嗯…嗯,好好”


    雲笙眸眼朦朧,趕緊扶起宇文嫣抱在懷中,撫著墨發,忍不住問道。


    “此趟,嫣兒可有收獲?”


    …


    “有…”


    宇文嫣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


    東方月上前,笑道。


    “有什麽收獲?說來讓我們聽聽”


    …


    “堅定不移的決心”


    宇文嫣笑得如赤色,相較兩年前的神情越發深沉堅定。


    雲笙 宇文朔二人聞言,兩人互視了眼,給予足以的鼓勵。


    “嫣兒至始至終都如初心,母親與爹爹為你感到高興,隻是…”


    雲笙語氣停頓了一下,神情黯淡了些,繼續道。


    “情之一事,須得二人調合,你且…”


    …


    “母親放心,女兒知道”


    雲笙嘴裏的話還未說完,宇文嫣便急聲插了嘴。


    她朝二人行了退禮,便往偏殿而去。


    …


    這一次,她沒敲門,腳下不急不緩直接推門而入。


    臨窗的男人緩緩轉身,盯著來人那風華絕代的麵,先是一怔,隨之很快,輕笑勾唇。


    …


    “帥哥哥…你可願做嫣兒的夫君?”


    臨近洲白麵前,宇文嫣停下了腳步,她撫摸著胸口,麵似桃色般緋紅。


    “這裏,一直都在為帥哥哥跳動”


    視線移動,洲白寵溺的刮了下,麵前人的鼻尖。


    “你這樣,覺得對你公平嗎?”


    宇文嫣認真道:我有母親一模一樣的容顏,帥哥哥愛母親,也可愛嫣兒,既圓了你愛母親的心,也能有代替母親的嫣兒愛你。


    聽到這些話,洲白是感覺到喉嚨被什麽東西強堵了般,再也說不出話來。


    宇文嫣的熱烈,何嚐不是他心中的遺憾。


    他眼眶霧蒙一片,他不想在騙人,他愛她這張臉,愛她的熱烈,愛她如他一樣的深情,至始至終從未變過。


    輕柔將她抱在懷中,感受兩顆相同碰撞的心緒,不斷交融。


    “我願意,今生今世,願意做嫣兒夫君,願意陪在你身邊,愛你,愛心中的遺憾”


    …


    “帥哥哥…”


    宇文嫣激動的伸出雙手,從麵前人腰間環過,越來越緊,兩顆相像的心,也越來越近。


    屋裏一片溫暖,外麵卻一片打趣。


    “母親,小妹真把洲白叔給搞到手了?”


    雲笙翻了個白眼,朝她身邊的好大兒,及宇文序 止行三人身上掃去,恨鐵不成鋼道。


    “像你們呀!一個個的老光棍”


    三人:“………”


    那是他們不想,不是沒那本事。


    …


    “走了,雲兒,別跟這一群老光棍費口舌,浪費精力”


    三人:“………”


    …


    晨光微灑,他緊牽她纖纖玉手,緩慢而行,瞧著初春黛瓦銜泥的新燕,聞著飄香滿園的荷花香,二人相視一笑,漸行漸遠。


    …


    筆下會停,文中的人物鮮活續創他們的故事。


    番外就此結束,願各位寶,永遠事事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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