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朱迪警官”的發箍在謝逾的臉上顯出一種別樣的風采,突然由清冷變成了可愛,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之情。


    潔白的皮膚猶如剛剝殼的雞蛋,小小的紅唇與皮膚的白色,更顯分明,令人小鹿亂撞。


    陸一航感覺自己唿吸不順,頭像是要燒起來似的,喘著粗氣,他慌忙用手充當著扇子,不住地扇著風,嘴裏含糊其辭:“還真熱。”將頭別到了一旁。


    紅線在那一刻從陸一航心頭爬了出來,竟比之前還要紅上一個度。


    “鍾氏染羽,以朱湛丹秫,三月而熾之,淳而清之。”——《周禮·考工記》中對於這種顏色有這麽個記載,被稱為“朱湛”,一種厚重的朱紅色。


    謝逾有幸在書上見過這種顏色,然而,這都不如活生生的色彩來的鮮豔。


    紅線慢慢延伸過來,謝逾下意識地挪了挪位置。紅線在馬上要連接到謝逾的胸口時,突然又恢複了之前的水華朱色,兩者有了明顯的分層。


    謝逾愣了愣,手伸出想要觸摸,紅線卻突然往旁邊偏了一下,好似在躲避著什麽。


    躲避?


    莫非紅線是能夠觸摸的?


    謝逾剛想驗證這個猜想,卻在陸一航的一聲唿喚中,紅線消失不見了——“學姐?你怎麽了?”


    謝逾迴過神,兀自收迴了手:“沒什麽。”


    然而,剛剛戴好“狐尼克”發箍的陸一航卻並不信這個說辭,他剛一戴好發箍,學姐的手就突然伸出來,眼神還一直盯著自己,莫非?


    他伸出手,拉過謝逾的手,微微低下頭,一邊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狐狸耳朵”上,一邊振振有詞道:“學姐,你想摸就摸吧,我沒有意見的!摸一天都可以!”


    謝逾:“……”


    謝逾臉色一僵,抽迴自己的手,忽視了手上柔軟的觸感,冷硬道:“都說了沒什麽了……”


    “哦?是嗎?”陸一航若有所思。


    學姐真喜歡說反話,剛剛不還眼睛瞟著的嘛~


    “學姐,你看外麵的景色。”陸一航突然說道:“好美啊。”


    長時間的對峙讓兩人忽視了徐徐上升的摩天輪。


    摩天輪慢慢升空,向外一看,天空是明麗的蔚藍色,像一片藍寶石將這個城市全部罩住。一片片流動的雲慢慢地遊動著,就像正在書寫一封蔚藍色的情書。


    雲裏藏著一角斜陽,天空中幾片薄薄的白雲,隨風緩緩地浮動著。


    確實很美。


    謝逾沒有張嘴,但眼裏儼然一副著了迷的神情。


    摩天輪被稱為“幸福”的化身,它帶來的是一種緩慢的、寧靜的、安穩的幸福,近在咫尺,伸手卻又遠在天邊。


    “學姐,你聽說過摩天輪的傳說嗎?”陸一航側頭看著外麵的景色,突然有些正經地問道。


    “傳說中,坐上摩天輪就是幸福。今天,我們既然趕了幸福,那就不能迴頭了……”


    隨著摩天輪漸漸轉動、升起,一切變得渺小,整個世界仿佛隻有眼前的彼此,站在離天空很近很近的九十九步台階之上,無聲地對視著。


    謝逾唿吸一滯,陸一航淺淺一笑,頰邊的酒窩若隱若現:“學姐,許個願吧。當摩天輪轉到最高處的時候,虔誠許願,不管什麽願望都會成真的。閉上眼睛,我們一起。”


    謝逾原本不信這些,但陸一航緊閉眼睛,雙手合十,濃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陰影,滿是赤誠。


    她依言閉上了眼睛。


    最高處,兩個人默默許願。


    陸一航:希望學姐的願望能夠成真。


    謝逾:望麵前之人,所求之事順遂無虞。


    隨著摩天輪慢慢降下,兩人一起走了下來。


    “下一站,旋轉木馬坐嗎?”陸一航柔聲問道。


    “旋轉木馬?”謝逾有些遲疑,“那不是小孩子才坐的嗎?”


    陸一航搖了搖頭,臉上掛住笑說道:“這樣吧,學姐,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他似乎總有許多稀奇古怪的睡前故事,又或者是想把童話安在她的心裏。


    “你說。”謝逾點了點頭。


    “有一隻最小最小的黃雀,它叫做小壺兒。它的哥哥姐姐每天都可以坐在旋轉木馬上,而它隻能眼巴巴地看著,因為旋轉木馬上永遠沒有它的位置……”


    陸一航的聲線輕柔,仿佛細線牽動著故事的走向,就這樣,故事的開頭徐徐鋪開。


    他轉過身子,認真地看著謝逾:“學姐,雖然旋轉木馬上沒有小壺兒的位置,但是,永遠會有你的位置。隻要你想,無論何時。”


    謝逾愣在了原地,突然感覺心底隱藏的角落像被溫暖覆蓋,讓她心頭巨震。


    “你……怎麽知道的?”謝逾躲閃著陸一航的眼神。


    “不好意思,學姐,”陸一航先道了歉,“我隻是想打電話問伯母你的喜好,沒想到……”


    “多久打的?”


    陸一航抿著唇半天不願開口,但當謝逾的視線與他一對上,他立馬如泄氣了的皮球,如實迴答道:“前天晚上。”


    那不就是八月二號。


    所以當陸一航知道謝逾父母離異的事後,第一時間就去了解事情的詳情了。


    這瞬間,謝逾並沒有任何的反感情緒——沒有被窺破隱私的反感;沒有被打探過去的氣憤;更沒有對他不告知就私自詢問這個行為,有任何的討厭情緒。


    有的,隻是一種油然而生的暖意。


    陸一航見謝逾遲遲不說話,隻好解釋道:“學姐,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去問伯母的,隻是想了解你的喜好,所以才擅自做主……”


    後麵的事情謝逾也猜到了——是她的媽媽主動坦白的這一切。


    謝逾從小就十分懂事,不哭、不鬧、不吵,仿佛對所有的東西都無欲無求,對所有的人都十分淡漠。


    但這並不是她的性格天生使然,自小父親的忽視、母親的忙碌,造就了她堅強的外在。


    唯一一次請求,便是在生日那天想和父母坐一次旋轉木馬。


    然而,也就是這天,父母正式離異、分居,直接忽視了謝逾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請求。


    謝逾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好,雖然父親嫌少陪伴,但卻給了她優渥的生活環境。母親給了她足夠的愛,雖然那份愛漸漸沒了表達、被藏匿很深。可是至少,他們很愛她,而她也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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