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沈陌白身子倚靠在床頭,溫潤儒雅的麵龐上,神色淡淡的。


    他看著跪在自己麵前,情緒激動不已的石頭,兩瓣略有些幹裂的蒼白唇瓣,不疾不徐地開啟。


    “你去找她,九王爺就會想起我還沒有離開大乾這件事情。”


    “比起虛無縹緲的以後,我現在隻想留在她身邊,遠遠地看著她,便好。”


    沈陌白說出這些話,似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話音落下,他清瘦的身子,就有氣無力地朝著一邊倒了下去。


    “殿下!”


    石頭趕忙起身,一把扶住自家殿下。


    “我沒事。”


    沈陌白穩了穩身子,虛弱地吐出三個字。


    石頭看著自家殿下硬撐的模樣,心裏一陣心疼。


    但他也不想讓殿下再操心,於是,便悶悶地訥聲開口:“殿下,我不去找九王妃便是了,你趕緊休息。”


    聽到這話,沈陌白不由舒出一口氣,連續高燒消磨了他幾乎所有的氣力。


    當下,沈陌白那硬撐開的猶如鐵片般沉重的眼皮子,再也受不住地閉了起來。


    “殿下好好休息,屬下去廚房給殿下熬粥。”


    石頭細心地伺候自家殿下躺迴床上,畢恭畢敬地道了句。


    “嗯。”沈陌白閉著眼睛,輕輕應了一聲。


    隨即,他便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一出房間,石頭透著感傷的木訥眼眸裏,就掠過一抹堅定的光芒。


    當下,石頭並沒有前往廚房,而是朝著驛館大門方向行去。


    “你不是要去廚房嗎,怎麽往外走?”


    陳照看到石頭沒有往廚房方向走,當下,箭步上前,一臉嚴謹地問道。


    石頭打不過陳照,當然,他也沒打算跟陳照打架。


    他目光直戳戳地看著陳照,壓著音量,直言不諱地肅穆出聲。


    “實不相瞞,我還是要去九王府找九王妃。”


    “殿下不讓你去,你也答應了不去找九王妃,怎麽能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你這是在欺瞞殿下。”


    陳照嚴謹的臉上,神情嚴肅,一板一眼地說道。


    聞言,石頭直截了當地接話,他說:“陳照,我去找九王妃的事情,你就當不知道。”


    “欺瞞殿下的罪,等我把九王妃請過來,殿下要怎麽罰我都可以。”


    石頭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殿下自己硬抗,萬一殿下有個三長兩短,他如何對得起在九泉之下的宸妃娘娘。


    宸妃娘娘對他有再造父母的大恩,如果當年不是宸妃娘娘救了他,他早就被禦膳房總管陷害,含冤而死了。


    是宸妃娘娘替他洗涮了冤屈,還替他在宮中謀了一份守門侍衛的差事。


    後來,宸妃娘娘看他人老實,就抬舉他,去殿下身邊伺候。


    這一侍奉,便是十幾年。


    石頭從小陪著殿下長大,殿下雖然是主子,但在石頭的心裏,他早已經將殿下當成親人看待。


    殿下身體受罪,他寧可自己代替殿下受罪。


    所以,無論事後,殿下要怎麽罰他,就算砍了他的腦袋,石頭今天也一定要把九王妃請過來!


    “你……”


    “陳照,你我都是效忠殿下,你有你的準則,我有我的方式,我們互不幹涉。”


    石頭及時出聲,打斷了陳照的話語。


    聽到這話,陳照神色眼睛的臉龐上,麵色不由微微一滯。


    這時,石頭趁著陳照無言以對的瞬間,徑自越過陳照的身邊,快步穿過迴廊,拐頭朝著驛館大門方向而去。


    ……


    九王府。


    墨院。


    書房內。


    裴無蘅懶洋洋地倚靠在軟榻上,狹長的鳳眸時不時飄向書房門口。


    以往這個時辰,王妃已經端著親自熬製的湯藥過來侍奉了。


    奇怪,今天怎麽還沒來?


    “什麽時辰了?”


    心裏犯嘀咕,裴無蘅從兩瓣潤澤的薄唇中,漫不經心地丟出一句話。


    話音落下,一直守在旁邊的展一眼珠子微微一轉。


    主上養了三天,身子骨早就無大礙了。


    但這三天,主上還是裝虛弱,每天都享受著王妃親自侍奉湯藥的福利。


    一聽到自家主上詢問時辰,展一立馬心領神會,一臉狗腿地恭聲開口。


    “主上,王妃平時都是午時一刻,過來送藥的。”


    “現在距離午時一刻,還差一丟丟,想來王妃應該快到了。”


    聽到這話,裴無蘅遠山般的濃眉,微微一挑,不鹹不淡地來了句。


    “聒噪,本王隻問你什麽時辰,你扯王妃快來了作甚?”


    展一:“……”


    主上啊,咱不帶這麽嘴硬的。


    剛才你明明端正地坐在書桌前批公文的,就抬頭看了眼天光的功夫,你就躺軟榻上裝虛弱了。


    時辰卡得剛剛好,正好是王妃來送湯藥的時間點哩。


    心裏小小嘀咕了一把,但展一可不敢頭鐵,跟自家主上迴嘴。


    當下,展一麵癱臉上,嘴角咧得賊大,討好地接過話茬。


    “主上,是屬下多嘴,屬下該打。”


    狗腿恭維之際,展一還不忘裝模作樣地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碎嘴子。


    裴無蘅幽深的鳳眸中,隱隱透著一抹嘚瑟的幽光。


    這時,他隨意甩了甩寬大的袖袍,薄唇漫不經心地開啟:“不過話說迴來,王妃的確該給本王送湯藥過來了。”


    “可不嘛,王妃可不該到點給主上送藥了嘛。”


    “自從主上替王妃擋下了致命一擊,救了王妃一命。”


    “王妃對主上的照顧,屬下們都是看在眼裏的。”


    “那真可謂是盡心盡力,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呐!”


    展一逮著機會,就是一通馬屁。


    說實話,自打三天前,主上和王妃一起遭了一劫,主上和王妃的關係,好像一下子就拉近了許多。


    以前,主上和王妃一見麵就掐,一言不合,就幹架。


    每次,他們這幫屬下在旁邊伺候,那都是心驚肉跳的。


    可最近這三天,他們這幫屬下的小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


    王妃對主上關懷備至,主上心情愉悅,他們這幫屬下的差事,也是好當了許多。


    展一他們這幫羅刹十三衛弟兄們,私底下都在幻想。


    要是王妃和主上一直、一直、一直這麽和諧相處下去,該有多好啊。


    想想都有些小激動哩!


    恰時,展一耳朵微微動了動,聽到書房外頭,似乎有人靠近的腳步聲。


    當下,展一激動地揚聲:“主上,王妃來了!”


    裴無蘅此時也注意到有人在靠近書房,耳朵微微動了動,那兩瓣潤澤的薄唇,嘴角已經不自覺地咧到耳後根了。


    這女人還蠻知恩圖報的,這三日,本王都要求她親自喂藥,她倒是一點都沒有厭煩。


    今天雖然比往日送藥吃了一點,但看在她盡心盡力侍奉夫君的份上,本王待會兒就給她一個好臉色。


    “主上,該喝藥了!”


    忽的,書房門口,傳來一道粗粗的喊話聲。


    陸時修端著自家王妃親自替主上熬製的湯藥,垮過門檻,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在看到陸時修那張胡子拉渣的老臉時,展一麵癱臉上,表情不由抽抽了兩下。


    展一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想要開口,詢問陸時修怎麽是他來給主上送藥?


    不過,展一沒來得及開口。


    此刻,裴無蘅那隱隱透著期待的幽深鳳眸,眸色猛地閃爍了兩下。


    當下,一臉嫌棄地沒好氣開口:“怎麽是你來送藥,王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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