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寒夜露露,穆子楚不複風華被這夜寒侵蝕,他用凍僵的手在懷中摸索出一隻小巧煙花,他本不想這般輕易動用這個東西,他用了,便表示他服輸,隻是六皇子欺人太甚,穆子楚眸子裏劃過厲色,腦海中隱隱約約浮出記憶。


    京都中有好幾種暗藏深處的勢力,伊人館便是其中之一,但此館已販賣消息為主,並不做什麽殺人的勾當,所以在京都裏鮮少有人盯上這個不出頭的組織,殊不知,這乃國師大人耗盡一生心血所打造,自然不能被他人隨意踐踏取代,國師大人行為低調,也不願在京都這種龍爭虎鬥染盡是非之地做出頭鳥。


    穆子楚早年間因病求與國師大人,那時國師大人已經是九殿下暗地裏的太傅,雖然沒有被灌上太傅的名號,可是國師大人也是經過如今臥病在床的天子受意而為之,穆子楚本就與九皇子殿下熟識,又不願迴到穆府,九殿下倒是求得聖旨讓穆子楚進宮與他作伴,穆子楚求醫國師大人這事稍微一打聽便知道,當今聖上正巧借助此機會為國師大人私底下輔導九皇子做掩蓋,怎會不同意。


    日子長了,穆子楚蒙德聖恩有緣在國師大人教導九殿下時旁聽,九皇子聰慧過人,深得聖上歡心,九殿下母妃又是尚書家知書達理的嫡女,頗得隆恩聖寵,她膝下自然是子憑母貴,定然是被聖上多有關照。


    當時龍百玉隨父入軍,穆子楚伴在九殿下左右,國師大人受歹人陷害,失去聖上信任,一時間心灰意冷,想要歸隱山林,當時事情正是火熱階段,聖上同樣對他絕望至極,就隨了他心意讓他解甲歸田,臨終別離前,國師大人已經做了妥善安排,他麾下當時之際最不想解散的便是他付出心血的伊人館,九殿下雖然可靠,又是他親自教導的徒兒,可他卻不想把這伊人館交於他,隻怕當時也是被皇室一族傷透了心,竟然選擇了穆子楚,穆子楚算起來也隻能是半個徒弟,穆子楚乖巧伶俐,同樣得到國師大人賞識,也知道把伊人館交給穆子楚不會出錯。


    國師大人想讓他助九皇子殿下繼承大統,他與皇帝是至交好友,卻也是抵不過權利的誘惑,生生把倆人之間堆滿了牆壁和猜忌,國師大人明白聖上的心思,願離去前完成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好讓自己不留遺憾,怎奈富饒多姿的京都不是他誌向所在,見慣了勾心鬥角,他倒是想做一個智者歸隱山田,過上那閑雲野鶴的日子。


    國師大人自然也不會做這種強人所難之事,卻也說,伊人館暫且讓穆子楚替他經營,待到國師想收迴的時候便會讓他脫手,原來國師早已做好打算,也同樣料定他會拒絕,穆子楚當時哪裏有如今才智,見國師大人已經退讓一步,便滿口答應,也不曾為日後做深遠打算,國師大人離開是隨手給他一個小巧精致的煙花筒子,說他如果想清楚了便可以拉動線繩燃放煙花,那個時候,伊人館便會派人去接他會到本部,穆子楚從那時便清楚,國師大人在設他入圈套,他引燃煙花,便是他要成為九殿下蘇流安門下卿客,既是他認輸了,要為九殿下做謀略,助他登上皇位。


    漫天的煙花綻放,美輪美奐,卻也不過是一瞬即逝,立刻消失殆盡,不複存在,穆子楚心中明了,不消多少時辰,定然會有人接他們走,還有衛傾,她還在紅燈籠客棧等著他迴去尋他,他望著天空墜落如星辰之狀的煙花,眼前越發模糊不清,不曾想竟然暈厥過去,想來也是,穆子楚本身也是精疲力竭,風寒未得痊愈。


    衛傾迷迷糊糊感覺身上瘙癢難耐,身上似乎還伴隨著惡臭陣陣,她下意識伸手去撓,居然感覺身上黏糊糊,這可得了,她被驚醒,那撲火飛蛾突現腦中,撲火飛蛾代表著什麽,代表那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又突然消失不見蹤跡的神秘人影,她一雙琉璃眸子瞪得圓滾滾,牙齒都在打著寒顫。


    “姑娘清醒了?”耳畔傳來驚唿,她扭身看到一個布衣少年,那少年眼睛明亮清楚,衛傾張了張嘴,一時間啞語,居然不知道如何問答。


    “阿賢?怎麽了,那姑娘醒了不成?”有亮光刺來,下意識她抬手擋開,車子在吱吱呀呀的走,這是一輛馬車,她被人攤放在車內,那趕車人,拂開簾,聽聞車內有聲響,便來查看。


    衛傾抬手阻攔陽光,那個叫阿賢的少年也是個細心的,他扭身搖搖頭,趕車的人會意把簾子放下。


    “姑娘你不必害怕,你如今在盤金國的商隊中,也算安全”阿賢扶起躺在車內的衛傾,把她扶到座位上,以便她身體舒服些。


    衛傾點頭道謝,卻無言所問,私下悄悄觀察起這馬車,粗糙的木質,車內墊子也是棉布所織,少了柔軟,她坐在車內顛簸淩亂,這頂多是個普通的馬車,衛傾心中歎口氣,知曉她此時大抵已經和他們失散了,穆子楚之心她多少明白點。


    看來她的預感是真的,當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可見兇多吉少,若不然,為何她會出現在此?而不是跟隨在穆子楚身旁,真的萬事大吉的話,穆子楚,一定會依照約定來找她,衛傾慢慢握緊放在大腿上的雙拳,腦子裏的那根弦被繃得緊緊的,這樣一來,手心裏那粘膩的觸感頓時讓衛傾心中膈應起來,俯身看去,手心打開,不明黑色物質黏糊糊塗抹整個手,衛傾抿了抿唇,雙手放在一起撮開,顯露出來黑色物質下的白皙潤滑入軟玉似的皮膚觸感……什麽情況?


    衛傾緊緊盯望一陣,複而不驚雲雀把黑色物質抹了迴去,瞥了瞥身側阿賢,心髒高懸。


    好在這人目光不在自己身上,衛傾略微安了心神,衛傾怎會不知自己身體狀況,在巫溪山時,國師大人為她查出毒素,了卻無解,她麵貌烏黑,到了京都時,那病毒擴展,不滿隻在臉上肆虐,她連手掌都是黑色的,說到底,她事到如今還未真正見過自己容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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