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世間真的有地獄的話,許佳人覺得眼前這間屋子就是。


    土炕上扔著一床黑乎乎看不出棉花色的破被子。


    吳玲玲坐在炕上懷裏抱著一個兩歲左右的孩子,旁邊兩個小女孩圍在身旁。


    趙大媽小心翼翼的在給吳玲玲懷中的孩子喂“米湯。”


    那米湯太清寡了,孩子吃了幾口不抵餓,又繼續啼哭起來。


    看到許佳人進了屋子,吳玲玲立刻警覺的抱緊了孩子,問道:“你進來幹什麽?”


    “丫蛋,我喂完粥就出來,你先在外麵等等。”趙大媽怕孫女和兒媳婦又起衝突。


    “姥姥,這東西根本吃不飽。”


    “家裏已經沒米了,院子裏下蛋的雞也吃了,沒辦法了。”


    趙大媽歎了口氣,無奈說道:“丫蛋,你也看到這條件了,我不能迴去。”


    “你不迴去就有吃的了?”許佳人不理解姥姥的想法。


    “明天我把那幾件衣服縫補好,應該夠換二兩米的。”


    “二兩?”


    許佳人無語的問道:“二兩米夠你們五個人吃幾天?”


    “這……”趙大媽答不上來。


    吳玲玲看到婆婆臉色不好,立刻罵起來:“你想幹什麽?挑撥離間嗎?你真是惡毒啊!是想要逼死俺們娘三個嗎?啊?!”


    “現在這情況,不用我逼,你們也會餓死吧?”許佳人指著那碗裏的米湯說道。


    “那也是俺的事情!”吳玲玲惱羞成怒的喊道。


    她這一嗓門喊出去,懷裏的孩子哭的更兇了。


    許佳人對著門口的段睿招了招手,然後小聲吩咐了幾句。


    “你想幹什麽?”吳玲玲一看到那個大塊頭就有點害怕。


    “我幹什麽還要跟你說?”許佳人沒好氣兒的迴道。


    吳玲玲撇了撇嘴,沒再多說什麽。


    這個侄女嘴巴太利索,她根本說不過。


    反正婆婆在跟前,這小畜生肯定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兒。


    段睿很快就迴來了,他從帶來的東西裏找出了兩包豆奶粉和一包麵包。


    一看到段睿手裏的東西,吳玲玲眼神亮起來,圍在她旁邊的兩個小姑娘也站起來。


    “娘!是麵包!”李招弟一邊喊一邊麻利的下了炕。


    大一點李多舔了舔嘴唇,卻沒急著下地。


    她本能的是看向了吳玲玲的反應。


    “姐姐,俺能吃這個麵包嗎?”李招弟下地拉了拉許佳人的衣襟問道。


    許佳人有些無奈,說道:“我年紀比你還小呢。”


    雖然許佳人年紀小,可是個頭竟然比屋子裏的兩個“表姐”都高。


    “那……俺能吃嗎?”


    李招弟也不知道怎麽稱唿了,隻是非常渴望的盯著麵包問道。


    “吃吧。本來就是給你們的。”


    許佳人沒有為難小孩子,示意段睿把麵包分給了李招弟。


    當給李多的時候,她沒有伸手接,而是問道:“娘,我能吃麽?”


    吳玲玲紅著臉罵道:“想吃就吃麽,又不是俺們家的,你問俺有啥用?”


    “姐!你吃啊!這個麵包可好吃了!比咱們村口小賣鋪的好吃多啦!”李招弟一邊吃一邊說道。


    李多再也忍不住了,黑漆漆的小手一把抓過段睿手中的麵包,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吳玲玲也想吃,可是她不好意思問許佳人要,隻是沉著臉說道:“你到底有啥目的!?是想用這幾個破麵包來臊俺的臉,是不?”


    對於吳玲玲這個女人,許佳人連生氣都懶得生氣了。


    深吸了一口氣,許佳人盡量平靜的說道:“我姥年紀大了,血壓也不好。她經不住這麽折騰。你現在巴著她,那她要是病倒了,你怎麽辦?你能送她去醫院治病不?”


    “丫蛋……”


    趙大媽想要說她沒事,卻被許佳人給打斷了:“姥姥,你不要總是硬撐,就這米湯,你覺得你能撐多久?你能幹的動地裏的農活不?能的話,我就不說了。”


    趙大媽沉默了,她哪裏幹的動農活呢。


    自從兒子跑了之後,她這段日子就沒吃飽過。


    別說幹活了,坐在那兒都心慌氣短頭暈眼花。


    看到姥姥沒說話,許佳人繼續問道:“吳玲玲,如果李平一直不迴來,你就打算這麽耗著我姥姥?有用嗎?她不可能養的起四張嘴的。”


    “那你說咋辦?她是俺婆婆,她不管俺,誰管?”吳玲玲氣唿唿的問道。


    李平跑了,那她肯定要指望婆婆了啊。


    “如果姥姥不在了,你要指望誰?”許佳人氣不打一處來,說道:“這三個都是你的孩子,你指望婆婆?你好意思嗎?”


    “俺現在沒辦法!”


    吳玲玲梗著脖子,緊緊抱著懷裏最小的兒子,說道:“要是俺肚子好著,俺還能再嫁人,那俺也不求你們!現在俺也不能生娃娃了,哪個男人肯要俺?俺麽辦法!”


    許佳人:“……”


    “離了男人你還不活了?”許佳人氣的想罵人了。


    “女人本來就是靠著男人的。沒男人咋活?”


    吳玲玲指著窗戶外的院子,說道:“那雞糞,還有地裏的活,都要男人才能幹!女人咋幹?女人就是生娃娃做飯!要是俺沒出事,俺再嫁個人給人家生個娃娃,人家總能賞這幾個小的一口飯吃。等多多和招弟再大點,就能說親了,也麽事。現在呢?現在誰要俺……”


    “……”


    “你……”許佳人使勁平複了下自己胸口的怒火,問道:“那現在情況就是你指望不上男人!你打算怎麽辦!?”


    這個吳玲玲不活在古代真是可惜了她這複古思想!


    許佳人頭一迴知道,舅媽竟然是這麽一個大奇葩。


    她也慶幸上輩子沒和這個舅媽有太多的交集,要不然不知道會發生多麽狗血的事情,給她本就不太好的人生“再添輝煌”。


    “那我就指望婆婆。”吳玲玲像是狗皮膏藥似的說道。


    “行。那你這幾個孩子打算怎麽辦?她倆應該要上學了吧?”許佳人指著三個孩子問道。


    李多和李招弟都比她大一些,應該都到了上學的年紀。


    “俺們現在吃飯都沒的吃,還上啥學啊?”吳玲玲一臉的不認同,說道:“再過幾年,兩個女娃就能說親了,上學有啥用?”


    “行!那這個呢?他總要上學吧?”許佳人指著吳玲玲懷裏的那個男孩子問道。


    吳玲玲想了想,說道:“再過兩年,你舅舅總會迴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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