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趙大媽提著熬好的小米粥到醫院,剛上樓就看到病房門口,有人朝裏麵鬼鬼祟祟張望。


    她幾步小跑過去,一把拽住那人袖子。


    人一轉身,是趙桂香的小兒子楊遠。


    “楊遠?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現在這個時候楊遠來,肯定是趙桂香的意思。


    “大媽,我聽我爸說你在這個病房呢……我來是想讓你去照顧照顧我媽。”


    楊遠愁眉苦臉的央求道:“我媽腿腳不方便,吃喝拉撒都得要人伺候,我姐也不在……我隻能來找你了。”


    他昨天倒了兩次痰盂,再加上趙桂香瘋了一樣對誰都破口大罵,一個晚上就讓楊遠就受不了了。


    “你找我?你爸沒告訴你我為啥在這兒?”趙大媽沉著臉問道。


    楊遠怔了怔,搖頭說道:“沒說啊。對了,你怎麽也在醫院啊?這是誰病了呢?”


    他剛才趴在門口看了半天,可惜沒看到病房裏是誰。


    趙大媽也不多說廢話,推開了病房門示意楊遠進去。


    “臭蛋?!你怎麽——”


    楊遠走進去看到病床上打著石膏的小姑娘,有點意外:“你咋也打石膏了啊?這是調皮爬樹偷果子了吧?”


    啪——


    趙大媽一聽這話抬手就給楊遠後腦勺來了一巴掌,氣得說道:“你媽心狠手辣,砸斷了丫蛋的胳膊!”


    “啥?我媽?這……這不可能吧?”


    這下輪到楊遠傻眼了,他媽雖然不喜歡大媽和她的外孫女,可也不至於打斷臭蛋的手吧?


    臭蛋才4歲啊,自家媽不會這麽狠吧?


    “有啥不可能的?丫蛋都成這樣子了,我還能冤枉她麽?”


    趙大媽從保溫桶盛了稀飯,坐在病床邊說道:“迴去跟你媽你爸說,她住院請保姆也好,找誰都好,反正我不會去!從今兒往後,咱們就當不認識!”


    “大媽——我媽她被警察銬走了。這會兒不在醫院了。”楊遠苦著臉說道。


    “銬走了?”


    趙大媽拿著勺子的手頓住,轉頭問道:“啥時候的事兒?”


    “昨天晚上。我媽現在還關在派出所呢。”


    楊遠一臉愁容的哀求道:“大媽,就算我媽做錯了啥,那被關了一個晚上也該出來了啊。您就去看看她唄。”


    “楊遠,你這麽說當我姥姥是什麽人了?”


    一直沒說話的許佳人開口了:“我是被你媽打斷了胳膊的,我姥姥去看傷我的兇手,那不就寒了我的心麽?這是我姥姥!”


    許佳人知道姥姥的為人,她最大的優點是善良,最大的缺點也是善良。


    善良過頭了就成了聖母。


    剛才她一直注意著姥姥的神色,當楊遠說趙桂香在派出所時,姥姥的表情明顯有點擔心了。


    “小屁孩子你懂什麽?”


    楊遠訓斥了一句,繼續遊說道:“大媽,我媽她做錯了,迴頭我讓她來給您賠罪啊。她被關在派出所裏,到現在連一口飯都沒吃呢!你就去看看她唄。”


    “她傷了我被關在派出所不對嗎?你媽沒吃飯,你這個當兒子的不去張羅,找我姥姥做什麽?”許佳人再次先開口迴了過去。


    “臭蛋!我和你姥姥說話呢!你能不能把嘴閉上?”


    楊遠頭一迴發現這小孩怎麽那麽招人煩呢?


    他去張羅?他去哪裏張羅啊?


    平時在家裏他從沒做過飯,更沒做過家務活兒,現在讓他去做飯伺候人,他怎麽能行呢?


    再說了,他是男人!


    大丈夫怎麽能做伺候人的事兒?


    趙大媽原本是有點猶豫,可聽到楊遠對丫蛋說話語氣很不好,她心底湧出的那點猶豫立刻一掃而空:“你媽沒吃飯是你們的問題。還是那句話,從此之後我們兩家就當不認識。你走吧。”


    “大媽!?”


    “趕緊走吧。有和我磨嘴皮子的功夫,給你媽去做點吃的。”


    楊遠一聽這話,臉上的表情從乞求變成了憤恨:“大媽,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我媽再咋錯也是你妹妹吧?你咋能這麽狠心麽?看我媽吃不上飯你也不理呢?


    再說了,如果不是臭蛋調皮,我就不信我媽會打斷她的胳膊!”


    趙大媽聽著這番指責,一下子氣的胸口起伏:“你——”


    “按照你這說法,我的胳膊斷了還是我自找的唄?”許佳人冷笑問道。


    她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小舅舅這麽極品呢!


    楊遠也是生了怨氣,他都求了半天大媽了,結果被人家冷臉要打發走?


    太沒麵子了!


    這會兒聽到臭蛋問他,於是昂著下巴迴道:“那可不是你自找的麽?我就不信好端端的我媽會打斷你胳膊!我媽怎麽說也是知識分子,難道還會無緣無故打你?”


    “楊遠!你閉嘴!”


    趙大媽聽不下去了,起身推著楊遠出去,說道:“迴去告訴你爸媽,以後我們兩家不認識!老死不相往來!你走!”


    “大媽——你不能這樣!”


    砰——


    楊遠沒說完,病房門關上了。


    “我媽說的果然沒錯,大媽就是不能給好臉!還老死不相往來?走著瞧!呸——”


    一門之隔,趙大媽將門外楊遠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原來,她將近二十年的勤勤懇懇真情實意的幫忙,就是“不能給好臉”的待遇?


    真是……讓人寒心!


    “姥姥?你沒事兒吧?”


    看到姥姥臉色煞白走進來,許佳人抿著唇角猶豫片刻後,道:“如果您真的想要去看她,那就去吧。”


    她也沒指望一下子就讓姥姥扭轉“老好人”的性格。


    也怕自己萬一逼的太狠了,反而讓姥姥心裏有了負擔。


    如果這次斷了胳膊還不足以讓姥姥看透趙桂香一家子的人品,那她也隻能來日方長慢慢來了。


    “丫蛋,我不會去看她了!”


    趙大媽眼眶發紅眼淚止不住的掉落,鼻尖紅著哽咽道:“這次讓你受苦了!姥姥對不起你!”


    “姥姥,這不怪你啊。”


    許佳人第一次見到姥姥哭的這麽傷心,她伸出小手握著姥姥布滿老繭的枯手,道:“以後一切都會好的!您別難過了!”


    孫女稚嫩的童音讓趙大媽深吸一口氣,拂去了臉上的淚水,她似是迴答更多的是在自語:“嗯!會好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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