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遠現在還不到18歲,穿著一件藍色運動服和一條時下正流行的闊腿喇叭褲。


    看起來有點像是社會不良青年。


    “臭蛋,聽說你被幼兒園趕出來啦?”


    楊遠搬了一個小馬紮坐在了爐子旁邊,一臉幸災樂禍的說道:“以後都別去上學啦,跟舅舅去撿破爛吧?”


    許佳人記得,楊遠高中上了一半就輟學在家了。


    姨奶奶一家子對這個不務正業的“小兒子”特別頭疼。


    在家待業了很久後,姨奶奶走了關係,把楊遠送去了中專學習,再後來就進了銀行工作。


    誰也不會想到,十幾年後,楊遠成為了清北市第一銀行的行長。


    不過,這會兒距離楊遠結束“無業遊民”的狀態還有好幾年時間呢。


    “舅舅,撿破爛很掙錢嗎?”許佳人懵懂的問道。


    楊遠點點頭,吹牛說道:“我跟你說啊,好多外地撿破爛的都成大老板了呢,各個都是萬元戶。”


    “那你現在掙錢了嗎?”


    “這不是等你幫舅舅呢麽?”


    楊遠眨眨眼睛,調侃說道:“咱們倆可以努力努力啊,說不定會成清北市的第一個萬元戶呢。”


    知道楊遠存心逗她玩,許佳人一臉天真配合著問道:“那我幫舅舅幹什麽啊?”


    “你可以幫忙去後麵機械廠,拿那些廢鐵出來啊。”楊遠眼神發亮說道。


    這附近的確有個機械廠,不過廢鐵區可是上了鐵門的。


    所謂“拿”就是“偷”。


    許佳人搖搖頭認真說道:“姥姥說了,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楊遠臉上有些尷尬,譏笑道:“你姥姥太老土了,算了算了,看你就沒有發財命,不和你說了。”


    大概是許佳人說的話掃了楊遠的心情,他也不逗這個小不點了,轉頭進了隔壁屋睡覺去了。


    這樣正符合許佳人的心意,她可以一個人靜一會兒。


    起身打量著姨奶奶家的陳設,最後她的眸光定在了掉漆的書架上麵。


    在門口搬了個木頭四方高凳,許佳人踩在上麵開始看書架上麵的書。


    姨奶奶的書架上各種書都有,從數學語文的教材,到關於畜牧獸醫的書籍,再到各種名著小說……


    三層用木板訂的書架,幾乎是放滿了的。


    不過,她的眸光很快被一本印著“簪花侍女圖”的破舊書本吸引了。


    書本上麵大大的印著兩個宋體的“美術”,底下有一行小字寫著:全日製中學試用閱讀本。


    這應該是幾個舅舅或者姨姨上學留下的美術課本,不過許佳人沒有印象。


    她上學時的美術課本並不是這樣。


    許佳人對一切與繪畫有關的事物都很有興趣,立刻拿起來翻看。


    這課本與其說是美術教材,倒不如說是名畫賞析。


    書裏麵印著各種不同風格的畫作,旁邊會注釋這畫是出自哪裏,出彩的地方在什麽等等。


    這書有點像後來許佳人在美院學習時的專業教材,不過這本書裏說的沒那麽專業細致,隻是籠統的做了個各種風格的“大雜燴”。


    楊民光下班進屋的時候,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書架下麵認真的看書。


    孩子的表情像是真的在閱讀上麵的內容。


    他有些怔了怔,那不是丫蛋麽?什麽時候識字了?


    “丫蛋?你在看什麽啊?”楊民光走了過去。


    許佳人正全神貫注的看著手上的書,怪不得以後她沒見過這本教材,這上麵的內容實在太“專業”了,雖然注釋寫的清楚,可用的詞都是專業詞語,沒有係統學習過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這就好像丟給一年級的孩子一本“紅。樓。夢”,書是好書,可是小孩子根本讀不懂。


    許佳人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是本好書,可惜……”


    “可惜什麽?”


    “啊!!”


    許佳人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差點從凳子上掉下去。


    不過好在被人抓住了,定睛一看就看到熟悉的麵容。


    “姨爺爺!!你怎麽迴來了?”


    “我下班了就迴來了啊。”


    楊民光從許佳人手上拿過書看了看,見是美術頓時笑了:“丫蛋學會看書了啊?這書好不好看?”


    當了這麽多年講師,學生誰在聽課誰在開小差他一眼就看得出來。


    剛才看到丫蛋看書的表情,第一反應就是她是在極為認真的閱讀,並且她是看的懂那本書的。


    他還真的以為丫蛋識字了。


    現在一看是美術書,楊民光有些自嘲,自己想太多了。


    丫蛋不過是4歲的娃娃,又沒上學,怎麽可能識字呢?


    許佳人點頭笑著應道:“這書很好看,上麵好多好看的畫呢。”


    楊民光被逗笑了,怪不得看的那麽認真,原來是光看圖片了。


    “那這本書你帶迴家慢慢看,好不好?”


    “好!謝謝姨爺爺。”


    許佳人正求之不得,她轉頭看了看書架,問道:“姨爺爺,這些書能不能也給我啊?上麵好多圖片呢。”


    “行!這書都給你。”楊民光一口答應下來。


    反正這些書都是二兒子上學留下的,前幾天收拾出來也是為了賣破爛。


    晚霞映紅了天邊時,趙大媽終於把一盆發麵烙完了。


    姨奶奶下了一鍋雜麵麵條,許佳人和姥姥吃了之後就出來了。


    隻是,許佳人有點不理解,明明姨奶奶家烙餅用的發麵都是精白麵,怎麽晚上還吃雜麵呢?


    也許姨奶奶家現在生活也不是特別好吧。


    “哎呀,兜子忘在廚房了。”


    出來走了一段路,趙大媽才發現自己的布兜忘記拿了。


    不過她是真的累壞了,隨即說道:“算了,明天我再來一趟好了。”


    姥姥每天要帶著布兜去買菜,如果不拿迴來,姥姥就又要跑一趟。


    許佳人心疼姥姥,立刻說道:“姥姥,你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去幫你拿。”


    從這裏返迴趙桂香家就是一條土路,沒什麽危險。


    孫女這麽懂事,趙大媽也很開心,點頭道:“走路小心點,別亂跑。”


    “知道了姥姥。”


    許佳人小跑著迴去,剛到門口,就聞到了一陣炒菜肉香的味道。


    剛才不是吃過飯了嗎?


    許佳人從門裏輕手輕腳走進去,聽到廚房傳來姨奶奶的聲音,“小遠啊,把鍋裏那點雜麵麵條倒進桶裏,明早讓你爸帶學校去喂豬。把餅拿出來,這菜馬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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